亂了，人群霎時間亂了起來，周圍人瘋狂的向后逃散著，陳塵抱緊依依待在角落里，要說周邊人里，絲毫不怕的應(yīng)該就只有他了。
人群散開后，那些黑衣漢子越來越多，追在一個女子身后，慘叫聲卻是愈發(fā)多了起來。她手中的短刃不斷揮舞著，盡管只身一人，卻是如同死神般抹殺著敵人，跳躍間的微微顫抖倒是表明她先前就已經(jīng)受了傷。
女子的身影略顯單薄，一襲黑衣以及臉上帶著一張兇惡的鬼怪面具，見著周圍追殺者越來越多，像是在思考退路，往人少的那邊奔去。
一路上鮮血，殘肢鋪滿各處，側(cè)邊的黑暗里又有兩個人影沖了出來，只見女子迅速后退，將身邊的一張方桌掄了過去，木屑飛舞間，她已是踢了上去，手中短刃舞起，踹飛一個，刺倒一個。
“啊——”肩上的劇痛讓那名男子忍不住叫喊出來，雙手死死地攥住刀刃，連帶著女子的身體滾入了黑暗里。
“嗖嗖——”
數(shù)十道箭矢射入，隨后黑暗中竄出一抹高挑的身影，女子向著遠處飛奔而去。
“追——”
“死要見尸！”
黑衣人里，一個比起身后的漢子們來不算高大的男子出現(xiàn)在前面，率先追了過去。
嘶喊聲漸漸遠去，最后一眼，陳塵好像看到了那女子捂著左肩，似是中箭了。
“爹爹，依依什么也看不到啦……”
喊殺聲聽不到后，陳塵放下捂住小丫頭雙目的手，柔聲笑道：“我們回家嘍。”
短暫的沖突沒過多久，大街上就已是布滿了官兵，膽小的行人早已回了家，留些膽大的，喜歡蹭熱鬧的還跟著官府的人一個勁地說著些什么，大抵上也是方才多么兇險啦，大家差點喪命啦之類的。
家里的房子其實離著街道不遠，抱著依依剛走到路口，那邊就傳來一句“什么人——”
數(shù)十名官兵圍在要經(jīng)過的路口，不斷地盤查著經(jīng)過的行人。為首的一人看到了陳塵抱著孩子的模樣，看在是兩個孩子的份上，倒也沒多為難，只是叮囑了幾句，看到陌生的人一定要過來跟他們講，便放了過去。
隱約間，耳后還聽到了那么幾句輕微的交談——
“真是不把我們官府放在眼里……”
“……噓，小點聲……別……那些瘋子……聽到了。”
“怕什么……有種……來殺我……”
此時已經(jīng)快要接近子時了，相比周圍鄰居，陳塵家里卻是沒有掛燈籠的，院門里外具是漆黑一片，接著天上撒下來的微弱月光，進門之后，他卻是微微皺起眉頭，院子里有著淡淡的血腥味。
懷里抱著已經(jīng)打起瞌睡來的依依，他直接推開側(cè)邊房的木門，“锃——”的一下，是利刃出鞘的聲音。
四目相對，一邊目光淡然平靜，另一邊鬼怪面具下的眼神則是微微緊張與冷峻，隨后又出現(xiàn)一抹微不可查的古怪，因為陳塵已經(jīng)讓出了門口，輕輕地說了句：“出去……喂……”
聽人把話講完啊，而且你要暈也別在我家里暈倒啊……一時間，陳塵覺得這女子有些耍賴了。
轉(zhuǎn)頭看向院外，已經(jīng)有幾個官兵靠了過來，正挨家挨戶的詢問著事情，看了一眼地上那道身影之后，他鎖上了門，先將依依抱去睡覺，隨后出來與外面的幾人說了幾句后，對方便離開了。
先處理掉院子里的幾滴鮮血，然后走進了側(cè)邊的房間，一眼就瞧見了地上的那把短刀，陳塵拾起來摸了摸，他看得出來，這是一把好刀，就算放在后世，也是在名刀里能排的上號的那種。
“嘿……歸我了，嗯？”目光一撇，女子腰部底下像是壓著什么東西，微微有些鼓。
“銀票？”一把摸出來后，是一小疊厚厚的銀票，陳塵理所當然的收入懷里。
最后，他講目光投向了那面有些破碎的鬼怪面具，將它掀了下來。
他雖不是什么善人，原本也不打算救下這個人，可此時面具掀下來之后，他腦海里卻是想起了一句話，這個世界到底還是個看臉的世界……
……
已是子時，黑夜吞沒了整條街道，偶爾會從角落里傳來發(fā)情母貓的沙啞聲。陳塵的小院里，側(cè)房里面?zhèn)鞒鲆恍┘毿÷曇簟?p> “叮叮——”
“咔嚓——”
他坐在地上，手里拿著一些紗布裁剪著，地上放了一壇好不容易才尋到的老酒與幾瓶瘡藥，徒然間，他停下了動作，背后一根硬硬的東西已經(jīng)抵在了頸項上。
喔，醒的倒是挺快。
片刻時間，他恢復(fù)了手上的動作，身后的那個女子倚在門框上，一根不算尖銳的木棍緊緊地攥在手里，目光牢牢地鎖住眼前的少年，良久，發(fā)出清冷的嗓音：“我的刀呢？”
“現(xiàn)在是我的了。”
“你想做什么？”
“諾，救你?！标悏m將幾瓶瘡藥往后放了放，讓女子能夠看到。
“為什么？”
聞言，陳塵嘴角微微一抿，“想睡你。”
末了，又加了一句，“我不喜歡涼的?！?p> “……”
身后再沒有聲音傳來，陳塵轉(zhuǎn)過來揮了揮手里的紗布又問道：“你自己來還是讓我來？”
“出去?！?p> 看著少年帶上了房門，她又加了一句：“我若是看到你離開院子，便直接殺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p> 見著他在外面的凳子上坐下，女子這才拿起地上的東西，慢慢掀開帶血的衣物露出已被鮮血染紅的左肩，銀牙緊咬著，拔出了深深扎入的那支箭頭。瞬間一股鮮血冒了出來，她急忙用紗布抵住，眼睛還不忘瞧一眼外面的那人。
抿緊雙唇忍耐著劇痛，在一根蠟燭的微弱光芒下，她開始處理起身上的其他傷口，蹙著眉，不時地透過門縫望向院中，想著他方才的那幾句話。
坐在院子里，陳塵望向黑夜中的唯一的那一點光亮，那個女人應(yīng)該正在處理著傷口。他方才的那番話，倒也是一半真一半假，在他眼里，這女子自是沒有什么威脅，卻還故意裝出惡狠狠的模樣想讓他害怕。
“外面有沒有人來過？”
陳塵頓了頓，開口道：“有，打發(fā)走了?！?p> “我身上的錢也是你拿走的？”
“嗯……也是我的了?！?p> 沉默。
門外的少年著實讓她有些無語，看他的模樣是個書生，非但沒有書生的氣質(zhì)，反而多了絲土匪的味道。
她清楚自己的樣貌，明白這張臉對男人有著怎樣的吸引力，卻沒想到方才這書生會這么直白的講了出來，讓她一時也接不上話來。
小心地處理著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她心中依舊有著警惕，過了一陣聽到外面?zhèn)鱽砺曇簦骸拔一厝ニ耍闳羰遣慌滤老胍黄鸬脑?，我是無所謂……今晚就收手吧，外面都是……”
她看著少年走回屋子，微風吹進來吹動了她有些亂的長發(fā)，同時也帶走了淡淡的聲音，抓著那根木棍，滅掉火燭后她蜷縮起高挑的身子，低下眼眉思考起“城龍”是什么龍……
外面小母貓的叫春，將那些黑夜里的奔跑聲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