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今天的風(fēng)兒甚是喧囂啊
“你說世界是不是很??？小到我們在這個小小的食堂里就能相遇?！?p> 程曉沒臉沒皮地湊上去，笑嘻嘻說道：“魯迅不是說過一句話嗎？怎么說的來著，于千萬人之中，什么的時間里，剛好遇見了那個你想遇見的人，你說這不是巧了嘛！”
他緊接著又一拍大腿，驚喜道：“你說你也在這吃飯，我也在這吃飯，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緣分？”
空氣里回蕩著他爽朗的笑聲，而后笑聲漸漸變得尷尬起來，最后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完全消失在空氣中。
就算他程曉臉皮再厚，也沒法一直笑下去了，因為許思晴壓根就不搭理他，把他當(dāng)成空氣一樣晾在那里，甚至都懶得看上一眼。
許思晴只是依舊低著頭慢條斯理地吃飯，身姿坐得挺直，仿佛食物才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人，外界再怎么吵鬧都跟她沒有關(guān)系，正如那句話說的——人類的悲歡并不共通，許思晴只覺得他們吵鬧。
“好吧，我今天閑的沒事來著，心想著那不如來看看阿姨吧，沒想到阿姨說你今天也來了，而且就在食堂吃飯。我一尋思，這不是巧了嘛？我也還沒吃飯，就順帶著來這里打了份飯，結(jié)果正好一眼就看見你坐在這里。這簡直就是巧樂茲他媽給巧樂茲開門，巧到家了！好歹咱們也算個朋友不是，一起坐下來吃頓飯不過分吧？”程曉只得快速坦白。
他可算是明白了，那些花言巧語什么的對許思晴完全沒有效果，許思晴就像是化學(xué)中的惰性氣體一樣，幾乎起不了什么反應(yīng)，倒不如直白一點，有啥說啥吧。
空氣還是沉默，只有許思晴吃飯時筷子碰撞的聲音。
三分鐘后。
“......”
“拜托你好歹給點反應(yīng)以便證明我不是個神經(jīng)病吧......”程曉扶住腦門，一臉尷尬。
“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里嗎？”許思晴終于開口，卻是讓程曉一愣。
“對！就是這句話！”程曉眼神一亮：“我剛才想說這個來著?！?p> “這句話是張愛玲的散文《愛》里的，不是什么話都是魯迅說的。”許思晴抬眼看他：“而且這句話說的是張愛玲自己對于‘愛’的理解，并不適用于我們身上，我們之間沒有你所說的，‘愛’?！?p> 說完，她又低頭吃飯，像是把一天的話都說完了。
“我知道，我剛才就是想說點風(fēng)騷的話作為開場白引起你的興趣，我哪知道這句話是魯迅說的還是誰說的，下次一定做好功課。”程曉無奈，只好也低頭吃飯，啥廢話都不說了。
食堂里人來人往，不時有人從旁邊經(jīng)過，他倆誰也沒有關(guān)注，都默默地吃飯。
程曉吃飯的時候會抬頭看許思晴，她的臉上沒有表情，好像很難因為外界的事情引起情緒的變化，又好像是因為隱藏的太深了，從而讓別人看不到那種變化。
她的眼睛也很平靜，就像是一潭湖水，看上去風(fēng)平浪靜的，可誰也不知道這潭水下面藏著什么。
這一刻程曉忽然覺得愈發(fā)地想要了解這個女孩，這個藏著什么心事的女孩，就像是讀一本書，這本書的封面美得驚心動魄，卻在外面上了一把鎖，別人只能觀望卻不能去讀，就抓肝撓心似的著急。
那么一瞬間，他腦海里把許思晴面無表情的臉跟李翠芳的笑臉聯(lián)想到了一塊，他會覺得如果許思晴笑起來的話一定非常非常得好看，但他好像從沒見許思晴笑過。
程曉放下筷子，把自己的臉皮拉成了扭曲的樣子，眼睛用力地往上翻白眼，鼻孔里發(fā)出“哼哼”的豬叫聲。
他賣力地把自己弄成一個搞怪的模樣，想著這樣會不會把許思晴逗笑。
許思晴微微抬眼，又低下眼簾：“無聊。”
“......”
程曉放棄了，他媽的還是哪天找把撬棍把那把鎖給直接撬開吧......
吃完了飯，許思晴起身就走，程曉忙在后面跟上，保持著同樣的幅度并排走著。
“你還要上樓嗎？”
“嗯?！?p> “我剛才看過阿姨了，跟她聊了一會，我就不上去了，你等會幫我跟阿姨說一聲，我先回去了。”
“嗯?！?p> “那我走了?！?p> “嗯?！?p> “你能不能別光嗯......”
“可以?！?p> “我真走了?！?p> “再見?！?p> “拜拜......”
......
回去的路上，程曉想了好半天，絞盡腦汁，都沒有想到要怎么去跟許思晴相處，他拿許思晴完全沒有辦法，沒招兒，后來他索性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去之后，他到小區(qū)后面的那片草坡去找劉淑尹，小區(qū)附近就屬那兒風(fēng)景好，劉淑尹八成是去那畫畫了。
想起那個堤壩，他就想到一個動漫的中的場景，都有一片草坡，下面是河水，上面是馬路，重要的是那里的風(fēng)兒確實很喧囂。
他沿著馬路一直走，看見了劉淑尹在前面不遠(yuǎn)處的臺階上坐著，面前放著畫板，正用素描筆畫畫。
因為昨天下雨的緣故，空氣中散發(fā)著雨水混合著青草的味道，天上依然是沒有太陽，飄著不少的云朵，程曉站在那里沒動，目光向周圍擴(kuò)散，如同打開了相機(jī)里的廣角鏡頭。
廣闊的天空下，劉淑尹安靜坐在那里，身旁是延綿著似乎沒有盡頭的草坡，她在畫畫，可是她自己就像是一幅畫，一副程曉眼里的畫。
程曉想到一句話，不知道是不是魯迅說過的。
“你安靜地站在那里看風(fēng)景，有人也在你身后安靜地看著你，你覺得風(fēng)景很美，美的像是一幅畫，但其實你才是那畫里的風(fēng)景。”
他悄悄走了過去，像一個幽靈靜靜站在劉淑尹身后，看著她專心畫畫。
劉淑尹畫得很認(rèn)真，嘴里咬著一根棒棒糖，馬尾辮被吹到一邊，歪著腦袋，用鉛筆飛速在白紙上留下筆觸，可能是她畫得太專注了，并沒有注意到身后有人。
直到幾分鐘后，程曉默默說了一句：
“今天的風(fēng)兒甚是喧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