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寶現(xiàn)世,立刻引起陣陣血雨腥風(fēng)。
在赤紅的天幕之下,這般景象,越發(fā)讓人覺得詭異莫名,有如末世降臨。
李石舉目遠(yuǎn)眺,凝神細(xì)看。
那東西通體烏黑,泛著道道青芒,還自帶環(huán)繞立體聲音響。
普一飛出,天地間便響起一陣陣凄厲嘶吼,有如萬獸齊齊悲鳴,讓人不由得血脈翻涌,心魂皆顫。
伍向明緊跟其后,躍至半空,卻沒有急著去攔截那靈寶,而是先抬手向下一招。
那七個重傷墜落的內(nèi)應(yīng),立刻有如牽線木偶一般,被強行拉拽上半空。
下一刻,不見伍向明有何明顯動作,只聽砰砰砰幾聲悶響,那七人登時粉身碎骨,血肉迸飛,化為七團(tuán)血霧崩散開來。
目睹此般動作,李石和那偏將同時倒抽一口氣。
還不等兩人這口氣抽完,伍向明周身青芒大作,手臂抬起輕輕一揮。
那七團(tuán)血霧,就像是聽到召喚般,化為七道紅芒,流星趕月,交錯纏繞,最后合而為一,沒入那烏黑靈寶之中。
與之相隨的,還有七個略顯黯淡的藍(lán)色光斑,也被裹挾在那紅芒之內(nèi),投入其中。
那是七人的生魂。
看到那七個微小的光點,李石心中驟然一緊。
旁邊那偏將也總算智商上線,思維稍稍跟上了節(jié)奏。
顯然,他很清楚眼前一幕,究竟代表著什么,不僅是嘴越張越大,而且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這下事情真的大條了。”
最后一個“了”字剛剛出口,半空之中,異象頓生。
隨著七人的精血生魂沒入,那烏黑靈寶立刻懸??罩?,開始快速旋轉(zhuǎn),周身上下青光起伏,緊接著猛地綻放出一道道炫目紅光。
在那耀眼的紅芒之中,靈寶烏黑盡褪,顯現(xiàn)出原本的模樣。
那是一個長方形,類似于令牌般的東西,通體血紅,晶瑩剔透,有如上好的美玉。
其上鐫刻著繁復(fù)的紋路,光華流轉(zhuǎn)間,一只只虛幻的獸影起伏隱現(xiàn),個個都是垂眉斂目,俯首帖耳,溫順有如羔羊,毫無半點兇獸氣焰。
即便李石此時心情沉重,看到眼前這萬獸臣伏的奇景,也不由得不被深深吸引,在心中暗自稱奇。
不過李石這邊,尚還有一份閑心,觀賞奇景。
旁邊那張飛款的大胡子偏將,卻是沒有半點看西洋景的心情。
此時,他活像是只熱鍋上的螞蟻般,一個勁兒地握拳跺腳,不斷地小聲嘀咕著“怎么會這樣”,“這下完蛋了”,“這可怎么辦”,仿佛是踩到了電門,在那邊這來這去個沒完。
至于半空中的伍向明,自然更不關(guān)心兩人的反應(yīng),此時他的眼中,只有那顯出本相的靈寶驅(qū)獸元。
眼見著靈寶的氣息開始復(fù)蘇,伍向明青黑的臉上顯出猙獰笑意,右手反轉(zhuǎn),掌心之中已然多了一抹赤紅。
那是一滴精血,高階妖獸的精血,被特殊的手法封禁,將那滔天兇焰盡數(shù)封印其中,顯化出一只超袖珍獸影,在那抹血紅之中咆哮舞動,兇威赫赫,仿佛下一刻,就會破封而出,大殺四方。
伍向明聲音低啞,念誦古怪咒語。
隨著他的嘴唇開合,那滴精血之上,泛起一道道青色波紋,仿佛一道道鎖鏈,環(huán)繞四周。
下一刻,當(dāng)最后一個古怪音節(jié),從他的口中吐出,那滴精血驟然緊縮,然后猛地膨脹起來,那一道道青色鎖鏈,也隨之崩緊,劇烈震顫鏗鏘作響,發(fā)出一陣陣金石交擊的隱然之聲。
這聲響似乎是驚動了那懸浮于半空之中的驅(qū)獸元。
幾乎是同一時間,伍向明掌心向上,做出一個托舉的動作,而那驅(qū)獸元亦驟然轉(zhuǎn)向,朝著他飛馳而來。
膨脹的精血飛起,迎向飆射而來的驅(qū)獸元。
在兩下相交的瞬間,一道道青色鎖鏈無聲碎裂,精血炸散。
那頭袖珍獸影剛一出現(xiàn),驅(qū)獸元上就綻放出一片紅芒,有如一張無形巨口,一口將其吞噬殆盡。
而隨著那袖珍獸影消失,驅(qū)獸元之上,猛地綻放出無盡的赤紅血光。
那赤色紅芒有如一片血海般,快速擴(kuò)張,數(shù)息之間,已然覆蓋整座山谷。
緊接著,那無盡血海之上,密密麻麻,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兇獰巨獸虛影。
此時那些兇獸毫無半點之前的溫順服帖,個個都是張牙舞爪,兇相畢露。
隨著驅(qū)獸元上亮起一道精芒,天地之間,仿佛有一聲呼嘯響起。
下一刻,那無數(shù)血海兇獸,齊齊昂首朝天,張口發(fā)出無聲咆哮。
頓時山谷震動,紅光漫天。
那束縛著谷底眾人的青氣再度活躍起來,化為一條條吸血巨蟒,源源不斷地抽取鮮血,匯入身下的陣法,又通過陣法,傳遞到山嶺石柱之上。
隨著新鮮血液的注入,那數(shù)十根光芒黯淡的石柱,再度綻放出耀眼紅光,其上諸獸展翅跳躍,騰挪轉(zhuǎn)動,不時地發(fā)出陣陣長嘯,似是在與血海之上的萬獸相呼應(yīng)。
幾乎是在大陣抽取精血的同一時間,一個個藍(lán)色光點也跟著冉冉上升。
不過這一次,這些生魂并沒有隨著鮮血,被那大陣吞噬,而是仿佛被一道道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一般,緩緩地匯聚于谷地中心,那處挖掘出驅(qū)獸元的大坑上方。
百余個藍(lán)色光點擠擠挨挨,開會似的聚集一處,像是在等待著什么,隱隱讓人生出不祥之感。
李石神色嚴(yán)峻。
他非常清楚,這些生魂,是伍向明為那隱藏在地底深處之物準(zhǔn)備的。
究竟是什么樣的兇物,需要以那樣的靈寶鎮(zhèn)壓,又要用近百修者生魂獻(xiàn)祭,才能復(fù)蘇。這其中種種,皆是兇險至極,根本不能往深了想,細(xì)思極恐。
好在眼下,還沒到徹底絕望之時,還有一線之機可爭。
雖然沒干過這樣的活兒,但李石的基礎(chǔ)知識卻是極為扎實。
他知道要引動那樣一個兇物,絕不是招招手,散點血那般簡單。
即便所需的各個步驟,都提前準(zhǔn)備妥當(dāng),且中途不出半點差錯,能夠順利進(jìn)行,想讓眼前這樣的大陣,完全運轉(zhuǎn)起來,也需要一段較長的時間。
這一點,縱然是變態(tài)如伍向明,也絕對沒有辦法改變,至少以他目前能力,李石堅信做不到。
否則,這他姐姐的還玩?zhèn)€毛線啊。
李石都想好了,若是伍向明真的如此逆天,那這場戲就跟本沒法往下演了。
他們不如直接散伙,領(lǐng)盒飯的領(lǐng)盒飯,跑龍?zhí)椎呐荦執(zhí)?,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好了?p> 就在李石思緒瘋狂轉(zhuǎn)動的時候,旁邊那大胡子偏將,像是終于做出了某種決定,皺著五觀一臉悲壯地轉(zhuǎn)頭,張口對著李石吐出兩個字:“兄臺……”
“兄你姐姐個臺?!?p> 剛好李石也在同一時間,做出決斷。
他猛地轉(zhuǎn)頭,先是二話不說爆了句粗口,來了個先聲奪人,將大胡子滿肚子的話都懟了回去,又緊接著開口,氣勢洶洶地問道。
“你什么境界?”
“哈?”大胡子眨巴了下眼睛,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他眼中還殘留著被懟的怒氣,思緒卻已然不受控制地跟著李石的話走。
“境界,修為?!崩钍套〔荒停舶鸢鸬赝鲁鏊膫€字。
“哦哦,我的境界啊?!贝蠛幼龌腥淮笪驙?,剛要說話,又微微一頓,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稍稍探過頭,小氣聲地道,“我是元嬰八重,不過這密境之中有境界壓制,不太好操作,最多最多能發(fā)揮出金丹七重的實力?!?p> “元嬰八重?”
李石的眉毛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上下打量著做賊似的大胡子,眼前莫名浮現(xiàn)出四個大字“天道不公”。
真是沒天理了啊。
居然連這樣的憨貨,都能修到元嬰后期。
別看這家伙滿臉大胡子,五大三粗跟張飛似的,李石卻能夠看得出,對方年紀(jì)并不算大,至少肯定不超過四十歲。
在這個普通人平均壽數(shù)百歲的世界,即便是資質(zhì)稍好一些的修者,能夠在壽元耗盡之前,突破到金丹境,就已經(jīng)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更不要說那些資質(zhì)普通,所謂沒有仙根的倒霉蛋們,絕大部分終其一生,也就在練氣境廝混,若是能筑個基,那就是算是祖墳冒青煙了。
萬一撞了大運,能夠再進(jìn)一步,結(jié)成金丹,那簡直就是僥天之幸,必定要立刻打掃祠堂,告慰先祖,祭拜神明了。
至于元嬰境,那是連想都不要想也不敢想。
而且這你還生不得氣。
所謂命數(shù)這東西,確實是玄而又玄,但簡單來說,卻又真的很簡單,就是專治各種不服。
有也就罷了,真要是沒那個命的,就是再投上幾次胎,也是純屬白費力氣。
而這大胡子,從出場到現(xiàn)在,也就是打架還湊合,有把子蠻力,但智商如何,就有待商榷了。
反正在李石看來,這胡子拉碴的家伙,就一副不怎么聰明的亞子,本以頂天是個金丹后期,萬沒想到,竟然是個元嬰境。
這他母上的讓人去哪說理去。
不過李石在驚訝之余,倒也稍稍放下一份心。
按照大胡子的說法,基本可以估摸出現(xiàn)在的伍向明,大致是個什么情況。
別看他拍著胸口大吼兩聲,就變得紅頭發(fā)綠眼睛渾身放青光,好像厲害得沒了邊,但終歸越不過這密境中的規(guī)則,能發(fā)揮出金丹大圓滿的戰(zhàn)力,也就到頭了。
若是這樣的話,事情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至少他個人認(rèn)為,再努力一下子,還是可以搶救搶救的。
想到這里,李石又看了眼天空。
滿目赤紅之中,那一個個生魂有如一顆顆黯淡的星子,顫顫巍巍聚集一處,讓人觀之莫名覺得胸口憋悶,心情壓抑。
李石很清楚,這并非是單純的心理作用,而是隨著陣法逐漸運轉(zhuǎn)開來,氣機牽引之下,這整片天地都受到了影響。
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細(xì)細(xì)感應(yīng),眉頭很快就擰出了個小疙瘩。
照這個發(fā)展趨勢,再不出手阻止,只怕要不了多久,最多小半個時辰,陣法就會徹底開啟,那深藏于地下的兇物,必定會破封而出。
這還只他的保守估計,不能排除更快一點的可能。
真到了那個時候,估計他就是能跑,也要付也不小的代價,而想要全身而退,那則是希望渺茫,基本沒戲了。
“你……”似乎是看到李石臉色變來變?nèi)ィ蠛友劬D(zhuǎn)了轉(zhuǎn),忍不住又要開口,卻再度被李石一點不見外地打斷。
“一刻鐘?!崩钍攘藗€手勢,止住了大胡子的話頭,一臉嚴(yán)肅地道。
“你上去拖住他一刻鐘?!?p> 在大胡子逐漸瞪大眼睛,張開嘴巴,臉上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你瘋了嗎,不要拖我下水”的神色之時,李石加重語氣強調(diào)道:“無論用什么方法,你一定要拖住他,只要你能爭取到這一刻鐘,我就可以破解這個大陣,有機會救下所有的人。”
在聽到他說出所有人三個字的時候,大胡子身體微微一振,眼中光芒更熾,似乎想要確認(rèn)李石是不是在開玩笑。
“你沒聽錯,是所有的人?!?p> 李石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認(rèn)真重復(fù)道,邊伸出手,扣住大胡子的肩頭重重一按,鄭重道:“勇士,他們的小命能不能保得住,全都看你了?!?p> 說著,不等大胡子回應(yīng),李石又掏出那面銀鑼,伸手在上面一抹,再塞進(jìn)他的手中,一邊道:“去吧青年,我看好你?!?p> 大胡子顯然沒想到李石會來這一手,傻呆呆地抱著那銀鑼,看著他掏出厚厚一打符篆,刷墻似的噼哩啪啦全都拍在自己身上,然后二話不說,就轉(zhuǎn)身往距離最近的一側(cè)山嶺沖去。
在快要奔出他的視線之時,大胡子看到李石突然轉(zhuǎn)頭,對著自己的方向比了一個大姆指,像是在說加油,緊接著再度提速,幾個縱躍就沖到山嶺腳下,直奔其上的石柱而去。
大胡子瞬間息聲,雙手緊緊抱著懷中的小銀鑼,眼圈微紅,隱隱有淚光閃動。
若是李石這個時候,還有余力用神識探察,就會看到這幅意想不到的“猛男落淚圖”,估計他會被刺激得當(dāng)場腳軟,一頭撞上山壁,直接完蛋了事。
好在李石根本沒那個功夫,自然也沒看到略顯驚悚的一幕,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破解陣法,阻止伍向明,絕對不能讓兇物脫身。
這邊李石靠近目標(biāo),開始著手破解第一個陣基,那邊大胡子也攥著拳頭轉(zhuǎn)身,一邊小心地將銀鑼收入懷里,一邊抬起頭,平伸右臂,五指伸展,大片靈光涌動間,那柄巨斧已然握在掌中。
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fù)鲁?,斗志昂揚地用力一跺腳下地面,整個人有如炮彈般直躍而起,飛上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