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百騎圍著兩輛華麗車馬呼嘯而出滅魏城,為首一員大將,手持鐵槍,槍長桿粗,威風凜冽。
出了滅魏城,向著太康府而去,臨近淇縣,忽有數(shù)位官員翹首以望,岳祥云挺槍躍馬前去詢問,然后回來報于太子蕭禹,乃是淇縣縣令手下官員,蕭禹笑道:“讓他們回去吧,通知各府各縣官員,沿途不接見任何官員,也不在驛站歇息,讓他們不必驚惶,也不必迎接招待?!?p> 岳祥云呼嘯而去,向淇縣縣令訴說太子口令,淇縣縣令猶豫不肯走,太子是以后的皇帝,能夠巴結(jié)上太子,哪怕是讓太子記住自己的名字,以后前途也是一片光明,淇縣縣令哪肯放棄這等機會,眼見岳祥云臉上怒意隱現(xiàn),長槍高高舉起,似要殺人,見不見到太子無所謂,如果小命丟在這里,那還談什么前途光明,淇縣縣令和一眾官員,終于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的離去。
馬車上,蕭不凡一路以來,都在閉目養(yǎng)神,此時也不睜眼,緩緩道:“這個壯漢子不錯,威猛如虎,又忠心赤膽,太子能得此人,勝過千軍萬馬?!?p> 蕭禹微微一笑道:“能得蕭爺爺如此夸贊,岳祥云知道后定然沾沾自喜。”
說完又道:“當年在燕京城下,蕭爺爺一劍殺千軍,何等威風?!?p> 蕭不凡嘆道:“一人之力畢竟有限,兩軍對陣,還得有袁宗火這等帥才,加以勇猛之將,才能無往而不利?!?p> 行至太康府境內(nèi),岳祥云忽然來報,有一書生模樣的中年人手持長劍,攔住去路,說要見一見蕭老劍神。
蕭禹道:“此人是誰,可曾問其姓名?”
岳祥云道:“他不報姓名,只是開口要見蕭老劍神。”
蕭禹斥道:“既不報姓名,轟他離開就是,蕭老劍神那是天下使劍人膜拜的偶像,任誰想見就能見得嗎?”
岳祥云耷拉著臉有氣無力的道:“太子,屬下無能,轟他不走,因為打不過他。”
蕭禹道:“四哥呢,他也打不過?”
岳祥云道:“勇武侯說,此人雖然練劍,劍術(shù)也不錯,但本身卻是個書生,他向來不與讀書人動手?!?p> 蕭禹聞言大惑不解,看了看蕭不凡,蕭不凡輕輕念道:“公子王孫逐后塵,紅顏垂淚滴羅巾。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p> 蕭禹猛然大悟道:“原來是他?!?p> 太康崔矯,少年時仰慕劍神蕭不凡,遍尋名師習劍術(shù),后來聽說蕭不凡自困長安城皇宮中,于是來到長安城,苦于白衣之身,無法入宮得見蕭不凡,后來無意中聽人說起蕭不凡自困皇宮的緣由,遂寫詩一首,轉(zhuǎn)贈予當時的皇后莫紅顏,意借助她的身份見一見蕭不凡,便是這首贈紅顏。尤其那句:“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流傳甚廣,天下皆知。
丞相展雨朔聽聞此詩,當即以挑逗皇妃,大逆不道,欲要斬其首,后來太師楊賜憐其才華出眾,出面求情,才保留一命,驅(qū)逐京師,終其一生不得踏入長安城半步。崔矯經(jīng)此一事,心中惶恐不安,自此回老家太康,閉門不出,專心讀書習武,十數(shù)年未出太康府一步。
蕭不凡道:“此人為我而差點掉了腦袋,自此蹉跎十余年,他那首詩也是我平生所喜,本想來到太康府見一見他,想不到他倒先來了?!?p> 蕭不凡下了馬車,遙遙見一中年人挺身而立,靜靜的矗立在道路中央。
見到蕭不凡走近,忙向前一步,道:“蕭前輩安好。”
蕭不凡道:“我本想到太康城之后親自前去向你道謝,想不到你卻先來了?!?p> 崔矯躬身道:“小子無德無能,豈敢當蕭老前輩道謝。?!?p> 蕭不凡道:“你那首詩深得我心,寫出了我不敢說之話,該當?shù)乐x?!?p> “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p> “很好,很好?!?p> 李雪寒見蕭不凡連說兩個很好,神情甚是悲切,眼中竟有淚珠滑落,心道:“師爺爺神通廣大,竟也有傷心之事?”轉(zhuǎn)頭看向蕭禹,道:“你在皇宮之中,可有聽說師爺爺為何自困宮中二十余年?”蕭禹兩手一攤,道:“我知道,但我不能說,你最好問他自己?!?p> 李雪寒無語,這小子近年來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以前無話不談,現(xiàn)在卻心思慎密,心機深重,感覺再也不和自己貼心了。
蕭不凡和崔矯相談甚歡,甚至蕭不凡還拉著崔矯的手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把手相談。
忽然見崔矯突然跪下,蕭不凡把他拉起,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在承諾什么,崔矯又要跪下,蕭不凡又拉他起來,拍了拍他的肩頭,崔矯感激離去。這一幕看著李雪寒和蕭禹面面相覷,這老爺子承諾了崔矯什么,崔矯如此感激涕零。
蕭不凡走了過來,對著蕭禹道:“今晚在太守府歇息,我找于賁有些私事。”
蕭禹一頭霧水,據(jù)他所知這老爺子與于賁素不相識,找他有何私事?
岳祥云走近問道:“殿下,去不去太守府?殿下說過不見任何官員的?!?p> 蕭禹斥道:“我說過嗎?我什么時候說過,我怎么不記得了?”
岳祥云一愣,連忙離開,招呼虎衛(wèi)大呼道:“啟程,進太康城?!?p> 太康城外,于賁領(lǐng)著太康城一眾官員在城門外等候。距離太康城一里外,蕭禹已下馬車步行,百騎也牽馬步行。
李雪寒和蘇十三同座一輛馬車,此時兩人也不得不下車馬步行。
蘇十三道:“這位太子心機深沉,將來必是陰狠狡詐帝王?!?p> 兩人同行數(shù)日,蘇十三畢竟不過二十歲,也沒有了以前的冰冷模樣,時不時會和李雪寒說上幾句話。
聽見蘇十三如此說蕭禹,李雪寒眉頭一皺,問道:“為何如此說?”
蘇十三撇著嘴道:“他是太子,本來就算坐在馬車上接見太康城官員也是理所當然,此刻卻惺惺作態(tài),做出一副禮敬模樣,心口不一,不是陰狠狡詐之輩怎會如此?”
李雪寒頗覺有道理,但想到蕭禹此時的處境,又覺得該當如此。
一眾人走到城門,于賁率先走前幾步,欲要行禮,蕭禹連忙扶住,道:“于太守乃是先皇老臣,又是父皇倚重之臣,無須多禮?!?p> 于賁道:“聽說太子沿途不見官員,不住驛站,如此很好,為何非要來太康城見我呢?”
耿直之言惹得岳祥云等一眾虎衛(wèi)怒目圓睜,李雪寒心道:“這老頭也太迂腐了?!?p> 蕭禹微微一笑道:“父皇在皇城外千囑萬咐的對我說,經(jīng)過太康太岳兩府時,一定要拜見兩位老臣,多聽教誨。”
于賁心中一熱,連忙向著長安方向拜道:“陛下未曾忘記老臣,老臣感激涕零。”
蕭不凡呆在馬車里,見這一老一少墨跡了半天,有些不耐煩,掀開簾子,道:“我說于老頭,太子大駕光臨,你就讓他在這城外喝西北風。”
和太子聊的好好的,竟有人插嘴,就算是太子侍從也太膽大妄為了,于賁斥道:“你是何人,隨意打斷主上談話,尊卑不分,該打三十…”扭頭看去,忽得怔住,后面的“杖”字生生咽了回去。
大跨步走到馬車前道:“小王爺,你也來了?!闭f著淚珠子串串流下,邊哭邊抹,七十多歲的人哭的生生如個孩童一般。
蕭不凡走下馬車,道:“這么大年紀了,怎地還是這般愛哭,快抹干眼淚,忒得讓小輩兒看笑話?!?p> 眾人面面相覷,看情景二人似乎早就相識,而且關(guān)系匪淺。
蕭禹也是納悶,據(jù)他所知于賁在先皇登基之時就被楊賜貶到太康府谷縣任縣令,幾年下來,先帝慢慢把他提拔到太守之位,直到先帝駕崩,于賁才奔喪而入京師,自己也是那個時候見他的,怎得又和蕭爺爺這么熟捻?
是了,是了,蕭爺爺怎么說也是我大齊皇室子弟,兩人定是在少年時相識的。
于賁見到蕭不凡甚是興奮,一眾人進城入太守府。
岳祥云率眾虎衛(wèi)守在院落四周。于賁領(lǐng)著蕭不凡,蕭禹以及李雪寒,蘇十三進了會客廳。
于賁讓蕭不凡坐了主座,太子,李雪寒和蘇十三坐在旁座。
于賁向著蕭禹躬身道:“太子莫怪,小王爺在此,理應(yīng)做主座?!?p> 蕭禹笑道:“蕭爺爺做主座,我豈能怪罪?!?p> 李雪寒心中卻奇怪,太子身份貴重,就算師爺爺名氣大,于賁敬重,但身為一府太守,身在官府,理應(yīng)懂得禮儀,也該讓太子做主位才對。至于小王爺什么的,更讓李雪寒莫名其妙。
但他經(jīng)燕京城一行,多經(jīng)世事,此刻也就沉默以對。
蕭不凡率先開口道:“當年燕京一別,已經(jīng)五十余載,你我都已白發(fā)蒼蒼,這些年在太康城過的還好嗎?”
于賁道:“當年我和秦勉本想追隨先帝身邊,做個執(zhí)筆者,只可惜世家弄權(quán),楊賜老賊看我二人不爽,屢屢貶斥,如今我為太康府太守,秦勉為太岳府太守,此二府窮鄉(xiāng)僻壤之地,他們料我兩個也翻出什么浪花,也就平平安安幾十年無事。是好是壞也已經(jīng)說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