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路不寧
半個月后，一切準(zhǔn)備就緒，商隊上路了。
由于事關(guān)重大，這次徐安親自帶隊，巡副只有李忠和巴根，巴根是蒙古人，出了關(guān)說不定有用到他的地方，而李忠卻是自告奮勇，說什么也要來，況且之前也答應(yīng)下了。
一百巡丁都是武技最出眾的，裝備也精良，所有人都對這次行程充滿了信心。
而萬寶通這邊，情緒普遍不高，領(lǐng)頭的管事叫王澤，臉色尤其灰白，就好像死了爹一樣，他本是王瑯的一個不成器的外甥，在商行中并沒有什么地位，但由于這次出關(guān)前途未卜，有地位夠分量的都不愿意來，沒個信得過的人做管事也不行，于是就威逼利誘的把他派來了。
雖然情緒不高，但這并不影響他對巡丁們橫挑鼻子豎挑眼，仗著自己是王瑯的親戚，就是對徐安也是呼來喝去的，氣的李忠?guī)状味家獎邮至?，只是徐安為了顧全大局，每次都把他拉住了?p> 一路上沒少受氣，但也讓徐安真切地見識到了萬寶通的實力，走的是官道，雖然也有年久失修的地段不好走，但基本上暢通無阻，沿途州縣多有分行，每到一處補充給養(yǎng)，停車住宿都有人安排，只要掛上商行的認(rèn)旗，小關(guān)卡沒人敢攔，大的關(guān)卡也是象征性的給點錢就放行了，就是出關(guān)也沒碰到阻礙，商行中早有人打點好了一切。
徐安第一次走得這么順暢，不用整天提心吊膽，夜晚好壞都能睡上熱炕，吃的也不差，整個就像出游一般，可惜這只是在關(guān)內(nèi)，出了關(guān)就不一樣了。
此時已入冬，天氣干冷干冷的，“胡天八月即飛雪”，幸好這些年干旱的厲害，一般都是到了快十一月才有雪，甚至一冬天沒雪，雖然不下雪，但風(fēng)可一點沒少，關(guān)外的風(fēng)就像刀子一樣，把露在外面的皮膚割出一道道口子，鉆心的痛。
巡丁們騎馬排成兩列，把商隊護(hù)衛(wèi)在中間，人人臉上都裹著厚厚的棉布，只露出兩只眼睛，以抵擋風(fēng)沙，商隊的伙計們則是坐在貨堆上，裹緊身上的羊皮襖，縮著脖子，雖然都用不自己走路，但一天下來，也是人人累到虛脫。
這次的目的地是歸化城，自后金打跑林丹汗后，就順勢占領(lǐng)了歸化城，現(xiàn)在和后金貿(mào)易都是去歸化城，大車上滿是糧食、食鹽、布匹和鐵器，二百多輛大車綿延三里多，排成一條長龍，蜿蜒前行在荒涼的草原上。
在商隊后面還跟著另外一只商隊，出關(guān)前，那只商隊的東家找上門來，說是想兩支商隊并在一起捎帶一段，出關(guān)也有個照應(yīng)，徐安自然堅決不允，但無奈只負(fù)責(zé)護(hù)衛(wèi)，最終做主的還是萬寶通的管事，本來王澤也不同意，但事情就壞就壞在對方的女兒突然出現(xiàn)，而且頗有姿色，直看的王澤情迷意亂，當(dāng)場就答應(yīng)了。
徐安騎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回頭瞟了一眼王澤的馬車，冷哼一聲，這輛帶轎棚的馬車并不裝貨，而是專門供王澤乘坐的，此時，那家商隊的東家父女也在其中，歡聲笑語不斷，凌冽的寒風(fēng)都吹不散。
徐安并不是嫉妒王澤的艷遇，而是自己擔(dān)著護(hù)衛(wèi)商隊周全的干系，事關(guān)重大，容不得一點馬虎，且對方的護(hù)衛(wèi)看起來很是精悍，舉手投足之間都有著章法，完全不像是需要和人搭伴的樣子，幸好人數(shù)不多，徐安讓李忠多加留意，一有不對就先下手為強。
外面寒風(fēng)凌冽，轎棚內(nèi)卻溫暖如春，馬車是定制的，里面空間很大，上好的毛料把周圍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一絲風(fēng)也透不進(jìn)來，還生著一個暖爐，也不知道是出來做生意，還是郊游。
老者不耐舟車勞頓，已經(jīng)沉沉地睡去，只有王澤和那女子坐在軟塌上，女子媚眼如絲，直把王澤迷得神魂顛倒。
“蕓娘，好妹妹，讓哥哥我親一下”說著就伸手抱住女子，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那叫蕓娘的女子一把推開王澤，嬌嗔道：“哼，見你氣度不凡，還以為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卻如此輕薄人家，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這以后可怎么活啊?！?p> 說著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王澤一見，內(nèi)心的沖動也消散不少，連忙好生安慰。
“好妹妹，都怪哥哥我不好，男子漢敢作敢當(dāng)，我這就向岳父提親，把你娶進(jìn)門。”
“你又誆我，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分開后哪里還能找得到你?！?p> 一聽這，王澤臉上豪氣頓生，直了身子才開口道：“不瞞妹妹，我王澤其實是晉王府的宗親，此次出關(guān)是有要事去歸化城，看你們出關(guān)也是做生意，不如一道去歸化城，我在那里有門路?！?p> 女子破涕為笑，躬身施了個萬福道：“原來澤哥你是皇親貴胄啊，還請寬贖小女子無理，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還請憐惜?！?p> 王澤那里把持得住，就要再揉身撲上，偏巧不巧，老者正好悠悠醒來。
“哎呀，王管事勿怪，人老不中用了?！?p> “爹，澤哥是皇家的人，不是什么管事?！?p> 老者吃了一驚，二人好半天解釋，才總算是明白，對于二人的婚事也一口答應(yīng)下來，歸化城自然也是同去。
“賢婿啊，只是怕那個高大護(hù)衛(wèi)不同意啊，他也是你們王府的人？”
“那個夯貨啊，渾身哪帶一點貴氣，就是一個鄉(xiāng)下小巡檢，也不知道我舅看上他哪一點了，我自小習(xí)武，平時七八人近不得身，哪用他保護(hù)?！?p> 王澤不管一身的贅肉，大言不慚地道。
“賢婿身份尊貴，多些人保護(hù)也是好的，不過我看他也就帶了一百人，太少，就沒有其它安排了？”
“除了一百護(hù)衛(wèi)，商隊里的伙計腳夫其實都是我舅的私兵，還能真的全靠他們啊?！?p> 父女倆對視一眼，女子不漏痕跡地點了點頭。
老者開口道：“這去歸化城還有幾百里路，沿途連個補給的地方都沒有，正好附近有一處田莊，我們?nèi)ツ睦镄菹⒁煌?，明天再趕路如何？”
女子在一旁拽著王澤的胳膊，不停地喊累，王澤則是想著晚上如何一親芳澤，而一處田莊正好是絕佳選擇，于是忙不迭地答應(yīng)下來。
要更改路線，徐安自然是堅決不肯，而王澤也很堅決，說是不行的話，那就今晚分開，各走各的，然后領(lǐng)起商隊，跟著那父女就拐向了別處。
徐安臉色鐵青，但又無可奈何，只得在后面跟上。
......
說是附近，其實走了很遠(yuǎn)，直到天色漸晚，才到了所說的田莊，田莊位于一片丘陵中，很是隱蔽，不走近還真看不到。
方圓幾百里都渺無人煙，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個田莊，不過里面人倒是不少，男女老幼俱全，周圍也有開墾出來的少量荒田。
據(jù)莊子的主人說，他們專門接待過往客商，掙些辛苦錢糊口，并不依靠種地過活，干這個已經(jīng)有好多年月。
徐安注意到，大人們神色如常，幫忙商隊裝卸貨物，料理牲口，動作熟練麻利，的確是干慣了這個的，可孩子們眼中卻分明有著恐懼的神色，而恐懼源頭都來指向王澤身邊的那對父女。
莊主連忙把孩子都趕走，帶著歉意道：“對不住啊，小孩子怕生，咱們別在這站著了，肥羊和燒酒早就準(zhǔn)備好了，趕緊進(jìn)去歇歇腳?！?p> “就讓他在那站著吧，他就是干這個的?！?p> 說話的是王澤，剛才因為改道起了沖突，導(dǎo)致兩人關(guān)系越發(fā)緊張。
李忠這次真的忍不住了，幾步上前就要打人，被徐安死死抓住，想要說什么，卻被一個眼神制止。
“蕓娘，岳父大人，奔波一天也累了，咱們還是進(jìn)去好好休息下，也吃些東西。”
“就依賢婿的?！?p> 萬寶通的人也都吃飯歇腳去了，李忠道：“頭，剛才為什么攔著我？要不然我非揍他個滿臉桃花開不可。”
徐安裝作無事，轉(zhuǎn)頭四周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這邊，才壓低聲音道：“咱們著了別人的道了，等會再細(xì)說，去讓弟兄們都準(zhǔn)備好，先下手為強。”
王澤和那對父女正在屋內(nèi)吃著烤羊?qū)ψ?，忽然門外響起一陣嘈雜。
“站住，啊...你干什么？”
緊接著房門被一腳踢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jìn)來。
來人正是徐安，王澤見到他，登時大怒：“你個狗東西可是吃了豹子膽，敢打擾爺?shù)难排d，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徐安并不生氣，笑著道：“王管事，實在是對不住，外邊太冷，進(jìn)來討口酒暖暖身子...”
一邊說著，一邊腳下不停，徑直朝三人走去，忽然手猛地一揚，一把沙土撲頭蓋臉就是撒去。
王澤并沒有防備，被沙子瞇了眼睛，發(fā)出殺豬一般的哀嚎，而那對父女卻已有準(zhǔn)備，低頭躲過。
但這一躲就失了先機，徐安揉身上前，拉過王澤向后扔去，抬腿就是一腳，猛地踢在桌子上，桌子被踢散，碎成的幾塊正向著那對父女飛去。
老者反應(yīng)很快，身手也很矯健，已拉過女子擋在身前，并順勢向徐安推了過來，自己也掏出匕首撲上。
徐安本已抽刀在手，但是見一個女人被推向自己，本能的收了一下，但收這一下就要命了，女人手中也握著一把匕首，眼見就要躲不開。
關(guān)鍵時刻，徐安被身后一人撞在一旁，女子的匕首正中身后人的胸膛，兩人一起滾到在地。
身后之人正是李忠，徐安進(jìn)去后，他也緊隨而入，見形勢兇險，想都沒想就挺身而出，代徐安受了這一刀致命傷。
“李忠。”徐安目眥欲裂，大聲咆哮起來：“你個老東西，給我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