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禹遇刺身亡乃京中大案,未經(jīng)刑部和督查院,直接交由了大理寺查辦,可刺客已無從追蹤,顧千溯派人同大理寺卿韓忠交涉,讓大理寺拿一死囚頂上,說刺客已經(jīng)伏誅,如此一來,兩全其美,大理寺也可結(jié)案,以免日后不能結(jié)案引起張恩道的怨恨,而顧千溯也可讓舅舅消些怒火,希望還能繼續(xù)為自己效力。
一大清早,大理寺的一眾官員就跑到兵部尚書張恩道府上,在張府的會客廳中,大理寺卿韓忠不敢落座,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道:“尚書大人,下官冒昧到貴府,實有一噩耗要告知大人?!?p> 雖不明何事,但從他的樣子看來也是事態(tài)嚴重,張恩道說道:“韓大人,有什么話盡管直說?!?p> “是?!表n忠這才小心措詞說道:“尚書大人,昨晚,令郎遇刺身亡,不過,兇手已經(jīng)抓獲并就地正法,還請尚書大人節(jié)哀。”
張恩道沒能聽得清楚,只聽到自己的兒子遇刺身亡,當下從椅子上滑落在地,隨之,整個張府慌亂起來。
凌王府中,張承禹遇刺一事顧千溯把自己擇了出來,當做不知道此事一樣,只需等待下人回稟舅舅得知張承禹死訊后的消息。
府內(nèi)小院兒里,一張石桌上擺著精致早點,顧千溯正同曹璐一起吃著早餐,而曹璐在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被他懷疑,只不過心中并不害怕,比起留在清花樓,反倒是凌王府更讓曹璐覺得安全。
畢竟自己親見刺客行刺張承禹,如繼續(xù)留在清花樓,萬一刺客回過身來要殺自己,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只是,與顧千溯同桌用早飯,曹璐還是有些詫異?!暗钕拢疑矸荼拔?,同您共餐,恐怕不太好吧?!?p> 之所以把她帶回王府,就是為了摸清她的底細,顧千溯現(xiàn)在有的是時間跟她周旋,或許周旋這個詞不太合適,不過,如果她真是對付自己的人的棋子,那這個詞就非常合適了?!坝菝廊斯媚?,人確實分三六九等,不過我觀姑娘言行生來傲骨,何故要自貶身份呢,其實,本王若非生于皇室,這些人又怎會對我畢恭畢敬,不過是多了層皇子的身份罷了,但是,我父皇曾經(jīng)不也被人稱為亂臣賊子么?可今日呢,他是靖國之主,人會被分為三六九等,誠然是內(nèi)心驅(qū)使?!睂⒁环莞恻c推到她面前?!皼]有生來就卑賤的人,只有骨子里甘于卑賤的心?!?p> 這番話令曹璐感觸很深,如他所說,人或許出身卑微,或許出身富貴,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然而只要不甘于卑微,總有創(chuàng)造奇跡的時候。“殿下,您說的這些令我十分動容,我雖為煙花女子,卻也不能輕賤了自己?!?p> “看來姑娘是把本王的話都聽進去了。”顧千溯面上一笑?!叭松泻芏嗟缆房梢宰?,那么姑娘會如何選擇呢?”
看向他,曹璐說道:“如今我深陷煙花之地,絕非我愿,如果我有其它的路可以選擇,自然會毫不猶豫?!?p> “如果本王欲給姑娘一條路走呢?!鳖櫱菀馕渡铋L的說道:“姑娘是聰明人,應當明白本王的意思。”
曹璐眼懷希望?!叭绻钕略附o我一條明路,我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彼煊执瓜卵鄄€?!爸皇?,我明白殿下的意思,殿下懷疑我跟刺客是一伙的,但我真的不知道那刺客是誰,說老實話,殿下將我?guī)Щ赝醺液荛_心,因為,若繼續(xù)留在清花樓,我害怕刺客會來害我,畢竟,之前張公子日日為我捧場,那刺客要是以為我與張公子有染,那我就危險了?!?p> “姑娘先別急著把自己撇得那么干凈。”顧千溯說道:“所謂清者自清,你說是不是?”
“殿下,我知道您不會因為我一句話就相信我,換我我也不會相信?!辈荑疵碱^微蹙,想著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清花樓,就不想再回去,而且連樣樣都不如自己的容華都離開了,自己為何還要過那種取悅男人的生活?“殿下,我知道您一時間不會相信我,我現(xiàn)在有一個兩全的辦法,即可成全我,也可讓您打消對我的懷疑?!?p> “說來聽聽?!鳖櫱蒺堄信d致。
這是曹璐想到能盡快脫身清花樓的辦法,不管成功與否,都值得試一試?!暗钕拢热荒鷮⑽?guī)Щ亓送醺?,我想拜托您為我贖身?!?p> 顧千溯些微意外?!翱晌覍媚锬?,并無情意呀。”
“殿下,我知道這可能會影響您的清譽,可是您不是說了嗎,愿意給我一條路走?!辈荑凑f道:“這段時間我也存下不少錢,而我要拿這些錢為自己贖身定然不夠,但只要殿下出面,我想,這些錢足夠為我贖身了,只要殿下您憐惜我,日后我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同時,也能免去您對我的懷疑,不是嗎?!闭f到后面,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聲音漸小下去,他一個王爺,怎會輕易答應。
聽得出她一心想要離開青樓,甚至想借自己的身份給清花樓的老鴇施壓,難道她真是清白的?誠如她所說,自己方才說要給她一條路,她就緊抓不放,思及此,顧千玨說道:“本王不花一文錢就能領(lǐng)個美人回家,何樂而不為呢?”
聽到這里,曹璐面露喜色,可下一刻又聽他說:“但你能為本王做些什么呢?值得讓本王去賣一個面子?”
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可用的地方,曹璐沉吟片刻?!拔?,我會聽殿下的話,殿下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姑娘這話聽起來可沒什么說服力呀。”顧千溯收斂笑意,有了稍許認真?!安贿^,我卻感受到了姑娘的誠意。”
“真的嗎,殿下愿意幫我?”曹璐喜形于色。
“本王這人哪,就是見不得有美人相求。”顧千溯不置可否的說道:“不過話說回來,我本意是為查清姑娘的底細,如今反倒被姑娘說動,還要為姑娘贖身,說來,也是姑娘有手段,可姑娘到底是為了脫離青樓呢,還是想留在本王身邊,查探本王的底細呢?”
“殿下您千萬莫要誤會,我哪有那樣的膽量,我只是不甘墮落而已,就如殿下所說,沒有生來就卑賤的人,況且,我本是出身富貴人家,若非家中遭難,我也不會淪落煙花。”曹璐回想這段時間的遭遇,感嘆人生無常?!爱敵跷冶或_入清花樓,媽媽對我日夜打罵我都抵死不從,后來海棠被騙了進來,是她讓我明白,若我被打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所以,我想活就必須從命,但我妥協(xié)不代表我愿意呀,所以,我無時無刻不想盡早離開清花樓,我想做一個干干凈凈,清清白白的女人?!?p> 聽她提到海棠,顧千玨終于想到她能為自己做些什么了,于是說道:“你和海棠姑娘很熟?”
曹璐回道:“是,我跟她一起被騙入清花樓,然后我們一起練習歌舞,我們倆就像姐妹一樣?!?p> 顧千玨為海棠贖了身,可不管顧千玨怎么表現(xiàn)出喜歡海棠那樣的女子,總是讓自己覺得匪夷所思,既然自己會覺得匪夷所思,那定是有值得懷疑的地方,何況顧千玨這個人真如表面上那般云淡風輕么?
自己這般拉攏他,許他人人都期望的權(quán)力,而他卻無動于衷,固然,當一個閑散王爺是明哲保身之舉,可太過置身事外,沒有任何權(quán)勢在手,同樣也會被波及的呀,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就是這個道理,但如果,他有保命的手段呢?比如,暗中與太子聯(lián)手。
他終歸出身皇家,哪有可能真的逍遙,雖不能明目張膽除掉他,但也絕不會讓他對自己不利,要么為自己所用,要么就沉寂一生。
而今得知虞美人同海棠交好,那么就可以利用她時常去璟王府串串門,女人與女人之間總有說不完的話題,有能說的,也有不能說的。
顧千溯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說道:“既然本王答應幫你這個忙,就不會太委屈你,也不要你做牛做馬來報答本王,你就做本王的侍妾吧,你叫什么名字?”
“?。俊辈荑床桓蚁嘈?,愣了一瞬,才恍然他是問自己的本名,連忙回道:“回殿下,我叫曹璐?!?p> 顧千溯頷首?!昂?,即日起,你就是凌王府里的曹夫人了?!?p> 自己根本沒有這么高的期望,哪怕之前那般想離開青樓,也只是想找個富商而已,沒有想過攀附這樣的權(quán)貴,可今時不同往日,張承禹一死,自己在清花樓的名聲就會一落千丈,沒有誰會愿意給自己捧場,如此一來,想要找個好人家就難了,如果自己不抓住這次機會,恐怕一輩子都難有出頭之日,雖知自己這樣的出身在豪門大戶里會受盡冷眼,但也好過每日面對不同的男人強顏歡笑。
站起身來斂衽一禮,曹璐別無選擇?!爸x殿下垂憐?!?p> 這時候,顧千溯的侍衛(wèi)方程急匆匆跑了過來,稟道:“王爺,尚書大人在得知張公子遇刺身亡后就暈倒了,幾名太醫(yī)趕去醫(yī)治,說是中風?!?p> “中風了。”原本還想著拿個替死鬼頂出去,舅舅至少會覺得報了仇就能挺過去,現(xiàn)在中風等同廢人,也就不可能再擔兵部尚書這樣的要職,顧千溯不由緊拽著手中的水杯。“哼,好本事,就這樣斷了本王的一條臂膀?!?p> 同在這個時候,伺候貴妃張楚恬的公公王化疾步往貴妃的昭德宮跑去,張楚恬見他神色匆匆的模樣知道必有要事,便遣走侍奉的宮人,王化這才說道:“娘娘,大事不好了,昨晚,您的內(nèi)侄張承禹遇刺身亡。”
“什么!”張楚恬當下就站了起來?!澳潜緦m的兄長知道了嗎?”
“回娘娘,今日一早,承接張公子遇刺一案的大理寺卿就去見了尚書大人,說是刺客當場斃命,但尚書大人得知張公子身亡后?!蓖趸瓜骂^?!熬?,中風了?!?p> 聽到這個消息,張楚恬胸口因大口呼吸上下起伏,好半天才扶著椅子坐下?!霸撍赖?,竟敢斷我兒臂膀!”
“娘娘,今早李公子讓老奴帶話給您,說昨晚行刺璟王失敗了,就是因為碰到了刺殺張公子的刺客,還說那名刺客身手極好,無法得知其身份,讓您務必小心一些?!蓖趸钦训聦m的采辦,進出皇宮非常方便,所以,他是張楚恬和李云中間傳話的線人。
張楚恬到底身居高位多年,腦子一轉(zhuǎn)就知道何人所為。“還用知道其身份,定是太子命人干的,這次沒能殺了璟王,反倒讓我兒斷了一條臂膀,這仇,本宮不能不報。”
“娘娘所言極是?!蓖趸f道:“要說這靖國上下,敢動娘娘的人,也只有太子了?!?p> “哼。”張楚恬冷哼一聲?!邦櫱Ш愕哪锊贿^是陛下的原配而已,又死得早,而這靖國都是我張氏一族替陛下打下來的,憑什么這皇位要傳給顧千恒,本就該是我兒子的?!?p> “話雖如此,但支持他的大臣不少,畢竟他是陛下定下的太子,光這一點,他就有足夠的資本?!蓖趸f道:“娘娘,現(xiàn)在尚書大人已然不中用了,這兵部尚書一職,您得想辦法弄到自己人手中才行?!?p> “本宮何嘗不知?!睆埑駭Q眉,思索著人選?!耙滥憧矗罄硭虑漤n忠如何?”
“韓忠原是娘娘您父親的手下,而且知道他底細的人不多,若是他,倒也不會引陛下疑心?!蓖趸治鲋!安贿^此人有一缺點,太過識時務,風往哪邊吹,他就往哪邊倒,縱然娘娘您提拔了他,但萬一有朝一日您落了下乘,他會反咬一口也不一定。”
“此人確是墻頭草的性子?!睆埑褚矒u頭,然后又問:“那兵部侍郎徐德呢?”
“徐德一直在尚書大人手下做事,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尚書大人的心腹?!蓖趸D了頓?!袄吓詾椋⒉缓线m接替兵部尚書一職,這太明顯了,明顯到告訴朝臣,您欲把持朝政,為凌王殿下鋪路。”
確是如此,簡直是在公告天下,凌王就是要爭奪皇位,可眼下為自己效力的人有些已經(jīng)位居高位,剩下的一些人還沒有足夠的資歷坐上尚書這個位置,張楚恬扶著額頭,有些疲憊的說道:“容本宮再想想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另外,你去告訴李云,一有機會,務必要殺了璟王?!?p> 王化躬身回道:“是,老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