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秋。
吳成思、太平公主和武攸暨坐在大堂內,在吳成思身前,一名身穿綠色官府的中年男子躬著身,低著頭,臉現(xiàn)掙扎神色。
此人便是吏部員外郎徐暉,在他身后,汪斌和蔡義都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
吳成思也不逼他,靜靜喝著茶。
不過太平公主卻沒那么好耐心,嬌斥道:“你這奸官,才區(qū)區(qū)六品,就敢指使下級官員顛倒黑白,亂抓好人,若是讓你把官做大了,將來還不得吃人!”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徐暉嚇得跪倒在地。
一旁圍觀眾人一個沒散,只覺今天的事比看戲有趣多了,好戲一幕接一幕上演,演完“和尚殺人自盡”和“貪官顛倒黑白”后,竟還有“懲治貪官”的好戲。
而且這位年輕的公主殿下不僅長的貌美,兼且端方正直,眾人心中都暗暗喝彩,不少年輕人都對她暗生傾慕。
吳成思一擺手道:“表妹,別讓他說!明日我便把此事告訴姑母,憑他這股死不悔改的勁頭,丟官去職都是輕的,順利的話直接流放嶺南。若是他說了,姑母說不定一心軟,罰的便輕了,那不就便宜他了?”
太平公主掩嘴一笑:“說的有理,徐暉,你回去吧,收拾一下行禮,明兒個準備搬到嶺南去住吧!”
徐暉臉色慘白,顫聲道:“公爺,公主殿下,請二位高抬貴手,這事……其實是光義寺的普海和尚讓我這么做的,并非下官之意??!”
吳成思心中一動,喝道:“就因為一個和尚說的話你就敢是非不分,濫用職權?我看你這官不必再做了!”
“公爺息怒,公爺息怒,普海與魏國夫人關系極好,下官實在得罪不起他呀!”徐暉叫屈道。
太平公主一向最恨魏國夫人,聞聽此言,頓時大怒:“你只知怕魏國夫人,就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嗎?來人,給本公主掌嘴二十!”
兩名公主府侍衛(wèi)上前兩步,一人按住徐暉,另一人左右開弓,將他扇了二十巴掌,圍觀之人無不叫好。
吳成思瞧的暗暗心驚,偷偷瞥了太平公主一眼。
他穿越前不過是個普通小老百姓,如今雖身居高位,內心身處卻還是個奉公守法的良民,絕沒有太平公主身上這種肆無忌憚的皇家做派。
太平公主仍不解氣,恨恨道:“真搞不明白,父皇和母后干嘛要用這種人為官!”
王勃上前兩步,微笑道:“公主殿下不必過于氣惱,我大唐政通人和,吏治清明,這種害群之馬不過少數(shù)?!?p> 太平公主表情緩和了些,哼道:“原來是這樣,本宮還真擔心朝中都是這種人呢,我瞧著你就很不錯,若是做官肯定比他們倆強,二表兄,五表兄,你們說是不是?”
王勃心花怒放,不過卻強自克制,臉頰憋的通紅。
吳成思對王勃也頗為欣賞,向王勃問道:“王公子,以你的才華,莫非還沒考上功名嗎?”
盧照鄰身旁的矮瘦書生上前兩步,拱手道:“公爺,子安兄十六歲便進士及第了,后來在沛王府擔任侍讀時,因寫了一篇文章,觸怒當今陛下,這才被貶出王府?!?p> 王勃臉色變得更紅了,這次卻是因羞憤而紅。
“你寫了什么文章,惹得父皇不高興啦?”太平公主奇道。
王勃嘴唇顫了一下,有些難以啟齒,那名矮瘦書生卻毫無顧忌,笑道:“子安兄那篇文章,名叫《檄英王雞文》!”
大堂中眾人聽到后皆放聲大笑。
太平公主十分反感斗雞,秀眉一皺,道:“那就是你的不該了,難怪父皇會生氣!”
王勃心中涼了一截,他是個熱衷仕途的人,不然也不會為了討沛王李賢歡心,而犯下大錯。
自從被皇帝訓斥后,他便一直積極尋求再度入仕的機會,畢竟他功名還在,仍有做官機會。
然而有此污點在身,吏部官員哪敢給他分派職位,故而這五年來他東奔西走,卻一無所獲。
這次被太平公主和周國公賞識,被他視作一大良機,若是再錯過,真不知道又要蹉跎多少歲月。
正當他患得患失之際,吳成思出聲道:“既然當初陛下只是將你貶出王府,而沒有革去功名,這說明陛下還是看中你才能的。你且安心,過幾日我便去吏部幫你問一下?!?p> 王勃喉頭一哽,大聲道:“多謝公爺!”
眾人望向王勃的目光,頓時由調笑變?yōu)槠G羨。便在這時,韓成大步進入大堂,身后還跟著名尼姑,正是白云庵靜云師太!
吳成思站起身,帶著眾人又上了二樓,讓靜云師太辨認死者。
靜云師太瞧見那名尼姑后,直打哆嗦道:“阿、阿彌陀佛,公爺,她……她是玄清呀,她怎么死了?這樣一個又聾又啞的可憐人兒,為何還會有人殺她?”
聽到她的話,吳成思終于應證心中判斷,長長呼出一口氣。
整個事情終于全部連起來了!
在白云庵時,一名尼姑曾說過,玄清被普海和尚拉扯調戲,她其實看錯了!
真實情況是玄清師太在東院中看見了什么,普海和尚一路追蹤,目的是為了殺人滅口。
只不過被人瞧見了,才不得已放棄。
再根據諸葛南發(fā)現(xiàn)的佛珠,走廊地面上的瓦罐碎片和泥土,吳成思腦海中浮現(xiàn)出當時情景:
玄清師太抱著花盆從東院走廊經過,忽然間,瞧見佛堂門外的普海和尚正在做什么,受驚之下,花盆掉落在地!
普海和尚縱身躍起,從佛堂門外撲向走廊,中途佛珠掉落在花叢之中,玄清師太拼命奔跑,跑到正堂外時,被普海追上。
普海正要對她動手,被另一名經過的師太瞧見,還以為他在調戲玄清,大聲呵斥,不得已,普海只能放棄。
玄清師太受驚之下,當夜便離開白云庵,來夜雨秋找自己親妹妹,不想還是被普海派出的人給殺死了!
那么現(xiàn)在的問題是,玄清究竟看見什么,竟讓普海非要殺她滅口呢?回想起當時情景,一種匪夷所思的猜想,出現(xiàn)在吳成思腦海中。
“二表兄,你怎么了?”太平公主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啊……沒事,咱們回去吧,天色也不晚了?!眳浅伤蓟剡^神說。
太平公主卻不肯放過他,嗔道:“二表兄,你還沒說這和尚為什么要殺這兩個女子呢?”
吳成思轉念一想,覺得告訴她也無妨,便說:“先回我府中,我再將詳情告訴你和五弟?!?p> 說著,他命人帶上靜云師太,下到一樓,只見大堂內,三名官員依然跪在原地。
吳成思道:“都起來吧,汪斌,這里的東西你都不許動,案子由大理寺接管,明白嗎?”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汪斌忙不迭道。
吳成思又吩咐韓成,派兩名侍衛(wèi)看住現(xiàn)場,然后和太平公主、武攸暨等一起回府。
他們走后,徐暉、汪斌和蔡義才緩緩站起身。
徐暉臉都被扇腫了,心中氣悶至極。他不過想幫普海和尚一個小忙,誰知卻因此得罪國公和公主,想到此處,瞪了汪斌一眼,大步離開了夜雨秋。
汪斌和蔡義也灰溜溜跟著離去。
大堂內,王勃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自當年科舉及第以來,他便沒有像今天這樣快活過。
他從腰間取出一把折扇,一邊扇著一邊笑道:“今日這幫鼠輩被國公爺和公主打出原形,實乃大快人心之事,我等何不飲酒慶祝一番?”
那名矮瘦書生調笑道:“這三個貪官的事還好說,你王子安得國公爺賞識,不日便能再度入仕,這才是真正的喜事!”
顧珞兒微笑道:“幾位公子若是有意,不如一同去小女房中,再行文酒之會何如?”
眾人齊聲叫好,一同上二樓去了。
夜雨秋經歷這一事,再營業(yè)是不可能的了,其他客人要么回家,要么去了其他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