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一個老吏員又拿著幾本檔案走了進來。
幾本檔案按照分類放在架子上,碰到有凌亂的檔案,仔細歸置,整理成冊。
這里的人都叫他老吳,和寧蘭君一樣,屬于外號比本名響亮的人。
從寧蘭君來到奉天司的那一天起,老吳就在這里干了很多年了。
老吳回頭看了一眼寧蘭君,干癟的嘴唇動了動,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事兒挺大?”
寧蘭君沖著老吳看了一眼,勉強說:“吳叔,確實挺大。”
“要命的程度?”
寧蘭君怔了怔,沒想到這個平日里話語不多的慈眉善目的老人,也會來上這么一句出其不意的話。
“那可說不準,這事挺難辦?!?p> “看出來了?!崩蠀抢^續(xù)整理架子上的檔案:“沈大人這幾天皺著眉頭,也很少說話,我就想著這事肯定小不了。這沈大人隨他爹,能干事,也有點綠林好漢的江湖氣息,身正,行事也正。他爹那會兒,可比他拼多了。老天爺不睜眼啊,妖怪沒抓到,還把命送了?,F(xiàn)在輪到兒子,哎,都不知道該說滿門忠烈,還是一家子倒霉鬼。”
“吳叔,當然是滿門忠烈了?!睂幪m君挺意外,這沈大人也家世淵源,還有這么個讓人敬佩的老爹。
老吳露出還算齊整的牙齒,笑了笑:“到底是年輕啊,也是能干大事的人,有這份心就夠了。也別怪我這老不死這么沒志氣,一輩子混在這小小衙門里,能有什么見識,死賴活著,過幾年,腿一蹬,夠了?!?p> “你老也別這么說,人各有志,哪有什么對錯。”
老吳斜著眼多瞧了幾眼寧蘭君:“這話中聽?!?p> 老吳走過來,將手中拿著的檔案遞給寧蘭君:“看用得著不?狀元郎你忙著,有事你叫我?!?p> 寧蘭君拿起那幾本檔案,拍了拍上邊的灰塵。
一頁頁翻開,認真看著,全都是整個金華縣有品級的高手的花名冊。
準確的記錄著,他們的生平,籍貫,大小事件詳細信息。
老吳有心了,這是個方向.
寧蘭君用了一個時辰,看了這些檔案,一個個排除,發(fā)現(xiàn)了幾個可疑人物。
至于到底這幾人和此案有沒有關聯(lián),還需要繼續(xù)調(diào)查。
法子笨了點沒事,辦案嘛,哪有捷徑。
……
傍晚的時候,寧蘭君從衙門回到家里,吃了飯,蒙頭就睡。
第二天不去衙門,日上三竿才起床。
還是放在門口的現(xiàn)成的早飯,食盒是溫熱的,剛放下沒多久。
寧蘭君走過去往聶小倩的大門口看了看,鎖著門,應該出去了。
返身回來,吃了早飯,拿出那本《八荒經(jīng)》認真鉆研起來。
內(nèi)容說不得的晦澀,但認真研究,也慢慢能融會貫通。
根據(jù)書上記載,寧蘭君盤膝而坐,運行口訣法門。
這一坐便是一兩個時辰,起來活動幾步,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比以前好多了。
趁著還有興致,拿出自己那把砍頭刀,跟著《第一刀》上的記載,左右騰挪,一招一式,經(jīng)過這么些天的練習,也像模像樣了。
這一天,寧蘭君便是在練到刀打坐中度過的。
今天九月初五,晚上有燈會,算是金華縣有名的傳統(tǒng)節(jié)日了。
趁著有時間,寧蘭君也想著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看看熱鬧。
幾次猶豫,在門口走了幾個來回,心想著聶小倩也沒什么事,一起結個伴兒。
結果還沒開口,便夭折了。
聶小倩已經(jīng)和隔壁杜老頭兩個兒媳約好出去看燈會,下午的時候已經(jīng)出門了。
杜老爺子也有一群老朋友,這會兒八成已經(jīng)是成群結隊的在那個茶樓里喝茶了。
沒人,一個人逛逛也挺好的。
天黑的時候,寧蘭君離開小院。
大街上,車水馬龍,人多的一眼望不到邊;各式各樣的彩燈,早早的懸掛在街道兩邊,天一黑便亮燈,五彩斑斕的燈光照的整個街道五顏六色的。
專業(yè)的表演隊伍早早的上街了,大頭娃娃,踩高蹺,簡單的樂隊,一路走著跳著。
不遠處戲臺上,各路名角兒,賣力的表演著,圍觀之人時不時喝彩。
各類小吃,自不必說,禍害的寧蘭君這個吃貨,三步一停,短短一條街,今天晚上怕是走不到頭了。
“寧狀元,你也出來了?”
突然有人拍他肩膀,寧蘭君回頭一瞧,三個相熟的奉天司捕快。
三個結伴兒,還都帶著自家娘子。
互相打著招呼,自然而然的一起走,一起逛。
見到了真人,三個捕快立即給自家娘們介紹寧蘭君的豐功偉績。
一句句說的唾沫橫飛,聽得三個家眷連連咂舌。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道人家,聽得挺神奇的。
再加上寧蘭君本就讓女人無法忽視的長相,幾個娘們仗著年齡和那股潑辣勁兒,時不時還要調(diào)戲一番只有十八歲的寧蘭君。
開玩笑,找樂子都不算啥,寧蘭君一笑而過,長得帥有時候也是不可承受之重。
……
臨街二樓的窗子邊,站著一位年輕人,年齡不超過三十歲。
身著天青色長衫,長相清秀,一副書生模樣。
他的身后跟著一位中年男人,八字胡,國字臉,不茍言笑,注意力全都在眼前年輕人身上,等候他隨時發(fā)出的命令。
“怎么樣?”年狂人問身后的中年男人。
“公子,樓下街道上,和那幾人一起逛街的便是寧蘭君?!敝心昴腥酥噶酥笜窍拢哪腥?,一行七人,正說說笑笑的往街道那邊走去。
“都調(diào)查清楚了?”年輕人又問。
中年男人很認真的回答:“公子,已經(jīng)查清楚了,此人背景簡單,人際關系幾乎沒有。家里是斬妖人世家,目前在奉天司謀得個小小的行刑官職位。實力,九品。”
“你去吧?!?p> 中年男人轉(zhuǎn)身離開。
年輕男人,等到樓下七人消失在街道上,他轉(zhuǎn)身會來,往自己杯子里倒?jié)M了茶。
桌子上,放著一本書,書名是《十四種密室殺人手法案例集注》。
……
運氣有點差,早知道不出來了。
你大爺?shù)模齻€人都帶著自家娘們,動不動眉來眼去的,就算大庭廣眾之下再矜持,也是膩膩歪歪的,看的寧蘭君半點心情都沒了。
手里的小吃零食,也頓時不香了。
就這,幾個家伙因為寧蘭君掩飾的好,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他臉上變化。
到處都有文人士子當眾吟詩作賦,展現(xiàn)才華,企圖博得點名聲,或者被某個路過大佬瞧上,指點幾句,那也是莫大榮幸。
茶館酒肆里,更是有很多有名氣的讀書人聚在一起,美其名曰以文會友,實則不過是互相吹捧,看看那個大佬的腿毛粗點,拔下來一兩根,也算對得起不菲的入門費了。
三個捕快中人提議:“寧狀元,此情此景,何不賦詩一首,我們這些人不行,你也算讀書人,試試?!?p> 詩句那還不是信手拈來,望了一眼大街上大多都是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寧蘭君脫口而出:“關山難越,誰悲單身之狗;萍水相逢,盡是他人之妻。”
說完,急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