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是一幅詭異,而又無所適從的畫面。
地上躺著很多人,個個實力不俗,最強者如不歸和尚,乃是四品高手。
剩下的,就算是最不入流的捕快,也是七品的實力。
這些人人數(shù)眾多,同樣的結(jié)果,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唯一站著的是個叫寧蘭君的小小行刑官。
前不久,剛剛聲名鵲起,更是破天荒的成為嘉明首案的負(fù)責(zé)人。
今日來這蘭若寺,不說十拿九穩(wěn),擒住兇手自然不在話下。
聞名遐邇的空明方丈,阻止了這一切。
直到,那個小小行刑官,在慌慌張張的表情中,揮出一刀。
不知深淺,以寡敵眾,擊敗數(shù)十高手的空明方丈,敗了。
干脆,迅猛,連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
這蘭若寺的標(biāo)志性建筑大雄寶殿,更是在那一刀之下,被夷為平地。
什么表情都有,數(shù)十個人不同的反應(yīng),皆是齊齊看向那邊握著刀,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寧蘭君。
踉蹌著爬起來的空明方丈,嘴角掛著血絲,笑了笑,勉強站穩(wěn),口中感慨道:“看來也不得不信一句,邪不勝正?!?p> 此時的寧蘭君,表情恍惚,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
瞧了一眼那邊的空明方丈,底氣瞬間多了很多:“說了那么多句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大師,該輪到你了吧?!?p> “寧公子,對我來說,實力是真理,現(xiàn)在,你手中的刀便是真理,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p> “把你所知道的全都說了吧。”說完寧蘭君盯著空明方丈:“嘉明首案需要個結(jié)果?!?p> 空明方丈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向最中間的地方,習(xí)慣性雙手合十,卻沒有念一聲阿彌陀佛,而是抬頭望天開口道:“如你所知道的那樣,嘉明首案是個冤案,一切都是個陰謀。百丈云山祥瑞是人為的,蛟龍是安排好的,至于通敵叛國的證據(jù),也是事先偽造的?!?p> “兇手是你嗎?”
“是我,蘭若寺方丈空明。”幾乎沒有思考,空明方丈脫口而出。
“動機呢?”
空明方丈有問必答,這次毫不保留:“儒釋道,幾百年來,相伴而生,同樣的也在不斷競爭。佛門要出頭,面對的首個對手自然是儒家。一個陰謀,殺掉了儒家兩萬精英,這四十年來,儒家一蹶不振,近幾年才慢慢恢復(fù),皆是源于嘉明首案。沒落的儒家,意味著佛門便有了上位的機會。寧公子,剩下的話,不需要我多說了吧?!?p> 寧蘭君表情復(fù)雜,良久,他道:“說得過去?!?p> “當(dāng)真相大白,塵埃落定,寧公子,你攜著民心,陛下旨意,萬眾期待,嘉明首案有了圓滿的結(jié)果,恭喜你,老衲也該走了?!闭f完,空明方丈緩緩席地而坐,雙手合十,最后念了一句:“阿彌陀佛?!?p> 金光籠罩著空明方丈,他的肉身在金光中,一點一點的消散,直到什么看不見了。
“方丈圓寂了。”寺里的和尚喊了一聲,從四面八方?jīng)_進(jìn)來,跪地念佛,緊接著誦念經(jīng)文。
受傷不嚴(yán)重的幾人,紛紛過去照顧那些躺在地上的傷者。
找了個和尚,讓他去縣衙報信,讓縣令派人過來。
十二個老頭還撐得住,那些僧人已經(jīng)將他們扶進(jìn)附近的房間。
寧蘭君走向不歸和尚,扶著他:“你老撐得住嗎?”
“死不了?!闭f完,盯著寧蘭君:“壞小子?!?p> 寧蘭君皺了皺眉:“還好吧,也沒多壞吧,你老說是吧。”
“騙人就是壞。”
寧蘭君不解釋了,這回暴露了,解釋沒多少用處。
調(diào)息打坐后,范凌峰和田征南恢復(fù)了一點,跟著寧蘭君進(jìn)了蘭若寺的地下室。
里邊很寬敞,燈火通明,越往里走,陰風(fēng)陣陣,仿佛進(jìn)入了萬年不見陽光的寒潭。
冰冷入骨。
十幾級臺階之后,視野更加寬廣,布置精妙的陣法,出現(xiàn)在眼前。
中間是祭壇類似的東西,畫著很多奇奇怪怪的圖案。
祭壇四周,十二個石臺,排列整齊,圍繞著祭壇。
再往里走,挖開地上的土,骨頭開始露出。
越挖越多,觸目驚心。
寧蘭君能想象的出來,兩萬人的尸骨放在一起是什么樣的場面。
他也更加明白,為何這些人要冒著那么大風(fēng)險,封印這兩萬人的三魂七魄和尸骨。
兩萬人啊,帶著無邊怨氣被處死,不處理好,會有無數(shù)的怨靈,惡靈,在金華縣橫行。
到那時候,嘉明首案真相隨時都有被揭開的可能。
寧蘭君問過范凌峰,他說陣法也是有時效限制的。
四十年應(yīng)該是個節(jié)點,這陣法必須更新,從新布陣,才能壓住這兩萬人的冤魂。
這些人的冒險,便有了合理的解釋。
呆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了陰風(fēng)冷氣的寧蘭君離開了。
到了外邊,范凌峰看著寧蘭君的表情,再次發(fā)生了變化,說話的時候,語氣也在無形中變了很多。
“寧公子,這空明真是處心積慮,更沒想到,嘉明首案的背后是儒佛兩家之爭?!?p> 寧蘭君嘆了一聲:“范大人,真相恐怕不是這樣。當(dāng)年是誰提議剛剛登基的陛下,將首次恩科放在金華縣?”
范凌峰想了想說:“據(jù)說是當(dāng)朝國師?”
“難不成,道門也站在佛家背后?”
“這……”
寧蘭君幽幽道:“真正的兇手很毒辣,哪怕棄車保帥,也要挖個坑?!?p> 范凌峰和田征南面面相覷,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嘉明首案的最終結(jié)果,我們必須得公布出去。那時候,佛門和儒家,便成了對立的兩方,誰是受益者?好一招禍水東引。估計四十年前,一把火燒了迦葉寺,占為己用,改成蘭若寺,已經(jīng)想好了事情暴露之時,如何漂亮的脫身。”
范凌峰喃喃的動了動嘴唇:“那……那這個結(jié)果,我們?nèi)鐚嵣蠄???p> “范大人啊,眼下陛下最需要的是什么?是一個真相,真相是什么不重要,真相是真的假的更不重要;只要能讓儒家滿意,讓幕后兇手安靜,就夠了。
難道,范大人你還指望,我這個死里逃生的小小行刑官,高舉著正義大旗,繼續(xù)調(diào)查真相,從而得罪兇手,得罪陛下,也把儒家架在火上烤嗎?
眼下,內(nèi)有天災(zāi)無數(shù),外有強敵叩邊,作為大夏王朝子民,范大人,還繼續(xù)調(diào)查,繼續(xù)讓火不斷燒嗎?讓儒家和幕后兇手拼個你死我活,外敵趁亂坐收漁利,在大夏國土上縱橫馳騁嗎?”
范凌峰和田征南這兩位,一心只想著斬妖除魔,往上爬的奉天司差人,此時只覺得有一扇大門朝他們打開,復(fù)雜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