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會客廳。
府尹黃韋政穿著官服,六十歲上下的年紀(jì),讓他看起來不是那么蒼老。
他坐的端正,目不斜視,對眼前的聽雨樓堂主,不卑不亢。
下人端上來的茶,一身青色差服的李長庚沒動,公事公辦的語氣開口道:“黃大人,卑職想查看一下當(dāng)初長明村山洪的檔案,勞煩黃大人行個方便?!?p> 撫摸著胡子的黃韋政,一臉和氣,笑吟吟的道:“聽雨樓辦差,本官自當(dāng)竭盡全力配合,檔案待會兒便會送上。”
不多久,黃韋政讓幾個吏員拿來了檔案。
李長庚示意寧蘭君查看。
寧蘭君走過去認(rèn)真看了一遍,本就沒抱著太大希望,失望就談不上了。
若這眼前的府尹大人真有問題,這長明村之事早處理干凈了。
能給他們看的東西,想找到有用的,幾乎不可能。
但寧蘭君還是小有收獲,長明村之事的前前后后,寧蘭君全都牢記于心。
更重要的是,府衙越級行事,算是實錘了。
“李堂主,長明村那邊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趁著幾個青衣使看資料的間隙,黃韋政問李長庚。
“那倒沒有,荒無人煙的村子,除了幾個惡靈,看來是找不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了?!笨吹綄幪m君看完了,李長庚站起身:“近來整個天下都不太平,這永安城也不例外,惡靈行惡時有發(fā)生。府衙的保衛(wèi),還望黃大人多多上心?!?p> 寧蘭君忍著沒笑,這李長庚是個悶騷啊,說話有時候真挺毒。
這話就差指著黃府尹的鼻子說:你個混蛋干多了虧心事,小心惡鬼上門找你麻煩。
個中滋味,能混到府尹之位的黃韋政豈能聽不明白,他笑著說:“李堂主提醒的是,本官會加倍上心的?!?p> “那卑職就告辭了。”
李長庚帶著那些青衣使轉(zhuǎn)身離開。
門外,何寶興他們挺失望:“堂主,就這么走了?”
李長庚慢悠悠道:“既是投石問路,也是敲山震虎,當(dāng)然,也驚一下這條蛇;今天晚上,這黃府尹怕是睡不著了?!?p> 何寶興看向?qū)幪m君,難怪一路上兩人嘀咕了那么久,這肚子里沒多少墨水的堂主,也能整幾句他們都聽不太明白的文雅的詞兒了。
……
天黑了,有涼風(fēng)。
荒山野嶺間,泰和縣長明村一間小屋子里,鼾聲如雷。
屋子不大,中間一堆火,小小樹枝在火中噼啪爆響。
一個老頭,靠著墻壁的雜草堆,雙手環(huán)繞著抱著,張著嘴巴,老遠(yuǎn)都能聽到鼾聲。
火堆不遠(yuǎn)處的雜草上,躺著一個灰色長袍的男人,旁邊放著佩劍。
那男人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坐起來,看了一眼那老頭。
半路上遇到的,兩人結(jié)伴而行。
剛開始還挺好,老頭能說會道,閱歷也廣,知道的事情數(shù)之不盡,讓人敬佩。
原本想著這一路上多個人,不那么悶了,晚上也能聽老頭講講他年輕時的光輝歲月。
就算沒有俗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講講山精鬼怪,狐貍妖仙一類的也挺好。
誰承想,隨便弄了點吃的,老頭躺下便睡。
鼾聲大的快把他的腦袋炸成兩半兒了。
哎!
再好的定力,也經(jīng)不住這么摧殘。
那男人坐起來,靠近火堆,拿著一根小樹枝,無聊的撥弄火苗。
外邊風(fēng)聲呼嘯,也不知道什么東西從房頂上掉落,聲音頗大,終于吵醒了睡覺的老頭。
老頭伸個懶腰,圓睜著眼睛,多看了幾眼火堆旁的男人:“哎,到底是年輕啊,晚上不睡覺還這么有精神,我這老骨頭就不行了?!?p> 男人張了張嘴巴,終究沒說出口。
老頭醒了,便睡不著了,湊過去坐在火堆旁:“臉色不好,這是咋的了?”
男人猶豫了一下:“我也不清楚,可能精神不太好吧?!?p> 老頭再次打個哈欠,坐著無聊,便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年輕男人聊天。
“這村子,去年好像來過,怎么一個人都沒了?”
年輕男人興致不高,不過還是搭了句話:“老前輩經(jīng)常走南闖北嗎?”
“差不多吧,經(jīng)常天南海北的跑?!?p> “那這趟去永安城是……”
“辦點事。”
“哦?”年輕男人哦了一聲。
火光映在老頭臉上,老頭又困了,一臉疲倦。
急的年輕男人趕緊道:“老前輩,說說你曾經(jīng)歷的那些事兒吧?!?p> “那多沒意思啊。”
“女人,風(fēng)火雪月,青樓,教坊司什么的也行啊?!?p> 老頭來了精神:“哦,要是說這些那我就不困了,想當(dāng)年,老夫也是風(fēng)流……”
一股陰風(fēng)吹來,地上的火堆瞬間熄滅。
老頭站起身,半點困意都沒了:“說不得要活動下筋骨,這東西可不好對付?!?p> 年輕男人握著劍站起來:“幾只孤魂野鬼,成不了氣候?!?p> 老頭挺滿意,笑呵呵的說:“看來,老夫也不用出手了,年輕人,機會留給你。”
狂風(fēng)呼嘯,屋子越來越暗,無數(shù)黑氣朝著小屋子涌來。
各種各樣的聲音,夾雜著瘆人的氣息,幾乎將整間屋子徹底籠罩,朝兩人逼來。
咻的一聲。
年輕男人,劍出鞘,明光閃過。
氣機震蕩翻滾,肆掠了這一方天地。
黑氣瞬間散去,屋子周圍恢復(fù)平靜。
沒了風(fēng),也沒了陰冷的氣息。
“實力不錯,流云宗的弟子?”
黑暗中,年輕男人臉色一變:“前輩好眼光。”
“這算什么,流云宗的七星劍法,你還差點火候。”
年輕男人再次驚訝,這是遇到高人了。
年輕男人走過去,從新?lián)芘獛紫禄鸲?,拿來雜草,點著了火,繼續(xù)燃燒。
看清楚了老頭那張臉,年輕男人握劍抱拳:“晚輩流云宗弟子楊世奇還望老前輩指點迷津?!?p> 老頭笑呵呵的重新坐在火堆旁:“流云宗也是名門大派,強者如云,老夫就不獻丑了。你實力不差,用不了幾年必成氣候?!?p> 人家如此說了,楊世奇也不好勉強,只好問:“還不知道前輩大名呢?”
“岳山河,不值一提?!痹郎胶与S口答道。
也可能是久在流云宗的緣故,楊世奇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忍著好奇心,楊世奇沒再問。
岳山河看了一眼外邊的天空,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過了會道:“得出去一趟,要不然今天晚上別想睡覺了?!?p> “出去,去哪?”
“端了它的老巢?!?p> 岳山河先走,楊世奇拿著火把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