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糕，拇指大小，入口即化，酸甜可口，葉殊一氣吃了十二個，茶燙，小飲半口，味苦，澀至舌尖回甘，帶了些清甜，上好的碧螺春。雨后天晴，陽光漸灑，后院開闊，幾樹桃花，一方小塘，兩人石桌，賞花飲茶。聊幾句閑話，問過身份，君子榕抬手喚來一旁伺候的丫鬟，低聲交代幾句，那丫鬟退了，便不再言語，只盯著葉殊上下打量，葉殊被盯的有些發(fā)毛，只好一勁喝茶，眼神亂轉(zhuǎn)裝作賞花。
兩人靜默良久，葉殊耳尖微動，來人腳步輕慢，側(cè)半身，嗅到一股淡香，轉(zhuǎn)頭抬眼，美人獨立。
君子榕開口，“我小妹，松畫。”
葉殊應(yīng)了聲，偷偷瞥一眼松畫，君子榕抬手指指葉殊，“葉殊，余道木門下走狗?！彼僧嫷捻訌埓罅诵劢堑募?xì)紋被撐開，葉殊趕忙張口辯解，“家?guī)熡嗟滥?，在下四弟子葉殊?！?p> 一聲輕哼，“余道木老狗一條，說你小狗一點沒錯?！彼僧嬏绞秩”共瑁翱纯茨愕膭?。”
余道木乃七皇子，亦是國師，出此狂言，已是死罪。葉殊聽時覺著松畫文文弱弱，聲音瓷實可愛，愣了愣神，才反應(yīng)話中不敬。無可奈何，于是挑眉，左手把茶杯推向桌心，右手垂下扶住劍柄，銀光一閃，長劍已置于桌上。刃面極潤，劍身上的雪花紋薄淺，陽光下隱約閃爍。兩只纖白手指點點劍身探回，松畫長嘆一聲，托起茶杯斜手，傾倒茶水在地，水盡將茶杯放好，左手搭右手，恭恭敬敬沖素雪長劍作了三個揖。
葉殊抱拳，“去年皇帝六十六歲大壽，正值入冬，傍晚，見夕陽西下，楓葉落盡，一時感懷，便想著仙藥秘術(shù)天增歲月，近十年天下太平繁榮昌盛，各地天材地寶悉數(shù)進(jìn)京入貢。我家先生也是多番打聽，也是最近才尋到兩位的消息，便遣我來了?！?p> 松畫皺眉，尋了椅子坐下，疑惑轉(zhuǎn)眼掃向君子榕，垂手敲了敲桌面，“與我何干？”
君子榕點點頭，“老天機(jī)道人門下三弟子，大弟子李青藍(lán)得了《二十四長生圖》，二弟子余道木得了兩個字，三弟子十四月中得了《五雷正法》接了天機(jī)道人名號。聽他這意思，是找李青藍(lán)要《二十四長生圖》來了?！?p> 松畫五官收緊，鼻頭微微皺起，連帶著聲音也冷了下來“這個人死了，沒見過。”
“家?guī)熣f兩位若是找不到大師叔，可以殺了兩位中的一個，大師叔自會出現(xiàn)?！?p> 一陣沉默，長劍在桌。
松畫嘆口氣，拿過茶壺給大家續(xù)茶，“唐正什么時候到?！?p> “剛放消息出去，至少也得半個時辰。”君子榕端起茶杯晃了晃，也嘆口氣，“畢竟是老了，心軟?！闭f罷從懷里摸出個小香爐點上。葉殊抽抽鼻子，覺得香氣過分甜膩，轉(zhuǎn)瞬眼皮耷拉下來，雙腿提勁一正，抬手抓劍，卻只將劍柄拿起一寸，渾身軟散，再眨眼，便連眼皮都睜不開，趴在桌上睡了。
君子榕喝茶，“只下了點軟金散，便宜他了?！眰?cè)頭瞥松畫，“余道木可不蠢，他帶的是你師兄陸鶴杉的劍，年紀(jì)也對得上..”松畫打斷，眼神空了一瞬。
“不像。”
君子榕緩緩放下茶杯，瞇眼打個哈欠，悠悠起身，拿起香爐收入懷中。
三道銀光。
出。
一聲悶哼。
一道曼妙身影從院墻翻進(jìn)滑下，將飛刀反擲回去封住左右，臉覆輕紗，短打勁裝，長發(fā)整齊扎在腦后，貓腰進(jìn)步，一柄細(xì)劍自腰間劃出直刺松畫，君子榕側(cè)身將松畫護(hù)在身后。咽喉，心口，左腹，劍尖刺出即收，點到為止，君子榕喉頭上出現(xiàn)一個紅點，如此快劍，只是刺破皮膚，再進(jìn)一分，君子榕此刻便已是個死人。
穩(wěn)，準(zhǔn)，快，狠，力上劍尖，收放自如，此人劍術(shù)，孤高絕倫，能殺不殺，狂傲至極。君子榕打了個冷戰(zhàn)，全身微顫，長吸口氣穩(wěn)住心神，手心里握住三把飛刀柄，千鈞一發(fā)，來人卻收劍回腰作揖，細(xì)聲細(xì)氣開口。
“余道木門下三弟子何海棠，見過師叔母，子榕先生?！?p> 松畫一聽，“啪”一聲左手拍桌，右手翻腕金光閃閃，劈頭就罵，“王八蛋教出來的東西，個個都沒點禮數(shù)！”語罷金針飛出，轉(zhuǎn)瞬飛回，直直釘在桌上，何海棠笑笑，又作個揖。
君子榕翻個白眼，金光太亮，想必來人也有留意，手里的飛刀攥的緊了些。
“子榕先生手里攥著的東西我見著了，您二位不會是我的對手?！焙魏Ｌ男σ宦?，取了面紗，細(xì)眉鳳眼，小鼻小嘴，兩頰粉紅，取了凳子自先坐在葉殊身邊。
君子榕收刀，扶了氣呼呼的松畫坐了，松畫倒好茶，把茶杯砸到何海棠面前，杯中水濺出不少。何海棠看趴著的葉殊頭上被濺到一些，先取出手帕細(xì)細(xì)替葉殊擦了水漬，再舉杯敬兩位，長飲一口。
“三周前，春回水暖，淮安白馬湖浮尸百具，東城蔡家一夜滅門，蔡家勢大，門下高手眾多，然而死者皆是一擊斃命，論傷口形狀，慣用手法，一人所為?；钕聛淼拈T客下人倒是不少，只是見過此人的瘋了個干干凈凈，說是妖物?！焙Ｌ娜∵^茶壺續(xù)水，飲一大口，“藏的時間久了些，口渴。蔡家做海產(chǎn)生意，金銀珠寶，古董瓷器，丟了不少，事后查證，大都是下人門客趁亂偷了去。真正丟的珍寶也就兩樣，一枚夜明珠，大師叔十一年前斬下的蛟龍須?！?p> 松畫聽的云里霧里，倒是君子榕若有所思，開口接話?！袄咸鞕C(jī)道人醉心古籍，曾留下一個丹方，據(jù)說能起死回生延年益壽，只是所需藥材皆奇詭難尋，只作為奇聞?wù)勝Y流傳世間，蛟龍須便是其中一味。聽香閣這幾日添了枚夜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