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身穿淡紫輕衫襦裙的女子,梳著簡單的隨云髻,斜插著支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步搖上的流蘇珠子靜垂于耳際。
蔥白如玉的纖纖玉手抬起,露出一截皓腕,十指握著他那支紫竹笛斜放于唇畔,一聲聲纏綿繾綣的笛聲自她移動的指尖流出,吹的是他沒聽過的曲子。
她的神情專注而又恬靜,輕輕閉著雙眼,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粉嫩的唇正好抵在他方才吹過的位置。
宋玦眼眸一暗,眸子里浮動著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蕭珍吹的是一首她以前很喜歡的一首歌,名字叫“你若三冬”。
吹完前半部分后,她明顯覺得有些氣力不支,慢慢停下,她頗有些懊惱。
這具身體也太嬌貴了吧,連一首歌都吹不完。想她以前拿著笛子可以連吹好幾首的呢??磥硭贸榭站毦毞位盍苛?。
蕭珍前世是一名網(wǎng)絡歌手,雖然還沒出道,但也算小有名氣,這次穿越就是因為她熬夜練歌練死的。
從小她就對音樂很感興趣,基本上所有的樂器她都會,笛子也算是她拿手的。但她還是最喜歡彈鋼琴和唱歌。
穿越成了公主后,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再隨便唱歌了,原本她還在皇宮里偷偷組建了一個樂隊。
可就在前些日子,她在寢殿里開演唱會的時候,恰好被她現(xiàn)任的皇帝老爹看見了。
皇帝老爹大怒,當時就把她的樂隊解散了,說是堂堂一國公主,像個戲子一樣唱唱跳跳的,有辱皇家門楣。
想到這里,蕭珍嘆了口氣,摸了摸手里的笛子,隨即抬頭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對面動作怪異的男子。
男子右手手指彎曲呈抓狀,就離她不遠,蕭珍瞪大了眼,“你你你該不會是想掐死我吧?!”
宋玦抿唇,緩緩放下了手,“你方才吹的是什么曲子?”
蕭珍松了口氣,方才還沒注意到,現(xiàn)在想來,他剛才分明就是想殺了她。
默默往后坐了坐,蕭珍斜眼睨著臉色陰郁的男子,傲慢道:“本公主為何要告訴你?”
宋玦冷冷勾了勾唇,暗嗤:會吹笛子的公主也沒什么不一樣,還不都是像那些人一樣,嬌橫跋扈,傲慢無禮。
從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長大的,自是與他們這些從冷落和白眼里長大的人不同。
宋玦定定地盯著她,伸出手,沉聲道:“把笛子還給我?!?p> 哪知,面前女子非但沒把笛子還給他,反而還動作迅速地站了起來,手里握著笛子,俯視著他,聲音清脆而傲慢,“本公主覺得你這笛子不錯,現(xiàn)在它歸我了!”
宋玦有一瞬間的怔愣,接著是排山倒海的怒氣。
眼前這個嬌氣囂張的小丫頭竟還想將他唯一的東西搶了去。
真是……該死!
想著,他身形一動,下一秒人已至蕭珍面前。
綠禾嚇了一跳,趕緊擋在了自家公主面前,“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這是我們陛下最寵愛的九公主,你,你要是膽敢傷傷害我們公主,陛下是不會饒了你的!”
宋玦瞥都沒瞥一眼說話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宮女,只直直地盯著蕭珍,“最后再說一句,把笛子還給我!”
氣氛一下子僵持了下來。
綠禾急忙對蕭珍使眼色。
公主啊,不就是一根笛子而已嗎,您就還給人家吧,沒看見人家身上的殺氣嗎?
蕭珍卻不怕,她挑眉,回瞪著面前的男子。“本公主說了,這笛子歸我了?!?p> 蕭珍向來膽大,外加脾氣倔。她還就不信了,他真的敢對她做什么!
宋玦冷呵一聲,“找死?!?p> 話音剛落,門口卻傳來腳步聲。
三人臉色齊齊一變,蕭珍拿著笛子二話不說,就拉著綠禾往來時的窗口處跑去。
她可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然后再被告發(fā)到她皇帝老爹那里,再關她個十天半個月,那樣她會瘋的。
宋玦想去追,卻被腳下的鎖鏈拉住,他臉色一白,眼中浮起猩紅的殺意。雙手握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今日之辱,他日勢必奉還,不管是用鎖鏈鎖住他的南禹皇帝,還是偷走他笛子的女人!
那邊,蕭珍已一腳跨上了窗臺,現(xiàn)在才良心發(fā)現(xiàn),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好像有些不對。
想著,她坐在窗臺上,轉身望著走到白色幔帳旁就不動了的男子,揚聲道:“你若是想要回你的笛子,那就幫本公主再做一把,到時我來跟你換!”
說著就打算跳下窗臺,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立馬轉頭,發(fā)髻上的步搖珠子在空中劃過一抹絢麗的弧度,語速飛快道:“對了!本公主名喚蕭珍,封號嘉寧,記住了哈!”
說完,便躍下窗臺,消失在草木間。
宋玦雙手握拳,看著女子消失在窗臺處的身影,臉上神情變幻莫測。
就在蕭珍躍下窗臺的同時,房門也被人打開。
刺目的陽光傾泄進來,使昏沉的屋子光亮了些。
門外走進三個人,為首的是一名戴著高帽,手拿拂塵,發(fā)絲皆白,面白無須的公公,后面則是兩個面色稚嫩的小太監(jiān)。
陳公公一進來就瞧見站在屋中的墨衣男子,他掐著尖細的嗓音,陰陽怪氣道:“四殿下方才在和誰說話呢?老奴怎的聽見似有女子的聲音?”
宋玦收回看向窗口的視線,斂下了眸中的翻涌的情緒,垂眸踱至矮幾旁坐下,腳上的鎖鏈被拖得嘩啦作響。
“公公說笑了,這里怎會有女子的聲音,不過是一只野貓罷了?!?p> 陳公公呵呵一笑,只是那笑意并不達眼底,“宮中竟會有野貓?殿下可真是說笑了。”
宋玦冷冷勾唇,“公公有話就直說,來這兒找本殿恐怕不是為了討論一只貓的問題吧?!?p> 陳公公聞言,一甩拂塵,正色道:“四殿下可知北昭國為何突然就停戰(zhàn)了?”
宋玦嘲諷一笑,“這本殿怎知?總歸不會是為了我?!?p> 陳公公遲疑的說道:“可,殿下被俘的消息傳出后,北昭國確實是突然就撤兵了?!?p> 宋玦:“可他們也沒送來降和書,不是嗎?”
陳公公雙手攏在袖中,看著矮幾后坐著的男子,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
陛下叫他來這兒探探口風,北昭國此次突然退兵必然有詐,他們的主將已被他們擒俘,并且還是他們北昭國的皇子,按理說是怕他們傷害宋玦,所以退兵??伤麄儏s又沒派人來要人求和。
就這樣不聲不響就退了,實在是奇怪。
所以陛下懷疑這是他們北昭國使的計,故意讓宋玦被擒,可這么做,又對他們有什么好處呢?
可若是這不是他們使的計,宋玦被俘,他們若是放棄他了的話,就應該繼續(xù)攻打他們才對,可為何又退兵了呢?
陳公公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又見眼前男子一臉淡然的表情,自知這是問不出什么了。
招了招手,身后的兩個小太監(jiān)立馬上前,將手中的食盒放在了矮幾上。
隨即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端了出來,擺在宋玦的面前。
“四殿下既不愿說,老奴也不為難你。午膳晚了些,還請殿下不要見怪?!?p> 說完,陳公公略行了一禮后,便帶著人走了出去。
大門被關上,室內重新陷入了昏暗。
只是要比剛開始明亮些,只因剛才那個偷了他東西的女人,忘了關窗。
看向窗外的天色,似乎已是申時三刻了。這午膳確實晚得很呢。
而出了門后的陳公公看了看殿外側邊,明顯被人踩踏過的草叢,瞇了瞇眼,吩咐道:“去查查方才誰入了這院子?!?p> “是?!眱蓚€小太監(jiān)躬身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