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戀中的男女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一起,距離第一次約會時間還沒有一個星期,莫之箏就開始琢磨起下一次約會了。
等一切都準備得差不多了,莫之箏給何江海發(fā)消息過去。
莫之箏:今晚又加班了嗎?
那邊立刻就回消息了。
何江海:嗯嗯。不想加班,想你。
莫之箏彎著嘴角,發(fā)語音過去:“我也是?!?p> “你這周六晚上還加班嗎?”
那邊過了一會兒,說:“不加了,我們要不要出去玩?!?p> 莫之箏:“約會去吧。”
何江海:“好啊,我來安排吧,你有什么要求嗎?”
莫之箏:“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到時候只負責把自己帶過來就夠了。”
說完,莫之箏發(fā)過去一串地址。
何江海:“我突然不想加班了?!?p> 莫之箏:……
何江海:“我覺得我是世上最慘的男人,我的女朋友看不見也摸不著。”
莫之箏:“……”
她好氣又好笑。
“我恰好也不想加班了,不然,”莫之箏拖長了聲音:“我們視頻?”
何江海回得超級快:“那等會兒我打給你?!?p> 莫之箏絕對想不到,有一天感情淡漠的她,會為了另一個人而把工作積壓下來,就只為了跟對方視頻,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
以前從來都不明白想念一個人是什么滋味,現(xiàn)在知道了,如同上癮般,再也戒不掉,也不想戒掉。
以前沒有那么多感情起伏,就不能理解別人的嬉笑怒罵,現(xiàn)在自己也有了嬉笑怒罵,如同久旱遇甘霖,就再也忍受不了以前感情貧瘠的生活了。
沒得到,總是不知其中滋味,得到過后,便再也不愿放手。
跟何江海在一起之后,莫之箏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變化。
談戀愛是一件極其耗費精力的事,她腦子里幾乎都是何江海,也就很少注意到別人。
直到裴媛一條沒頭沒尾的消息發(fā)過來,莫之箏還在想著要給何江海買什么生日禮物,因為看到裴媛的消息,莫之箏最后敲定送何江海袖扣。
上一次跟裴媛的聊天記錄還在五天前。
我太累了。
莫之箏把袖口加入購物車以后,趕緊給裴媛打電話過去。
鈴聲響了很久都沒人接,心中漸漸升起不好的預感。
莫之箏急急忙忙地又掛了重新打過去,響了很久依然沒人接。
這個時候莫之箏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
裴媛到底在搞什么?
莫之箏在通訊錄里找了一遍,沒找到裴媛家人的聯(lián)系方式。
想了想,莫之箏去購物車把袖扣付款之后,心里的不安還在擴大,她又忍不住拿起手機撥電話過去。
那邊依然沒接。
實在有些不放心,莫之箏趕緊去搜那邊的報警電話打過去。
等說清楚情況之后,莫之箏越想越不安,這個時候才有些后悔,她應該要一下裴媛家人的聯(lián)系方式的。
在等警察的消息之時,莫之箏已經(jīng)沒有心思工作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莫之箏數(shù)著每一分鐘的時間,只希望時間能夠再慢一些,裴媛真做傻事了也能有時間搶救,又希望時間再快一些,希望警察能夠快點到。
等到警察的電話再打進來,已經(jīng)是三十七分鐘以后了。
那邊說裴媛割腕自殺了,現(xiàn)在救護車已經(jīng)送往醫(yī)院了,因為出血量太多,下一步的通知還需要等醫(yī)院的檢查結果出來。
聽到這些,莫之箏的心就已經(jīng)涼了一大片。
警察這樣說,就證明情況已經(jīng)很嚴重了,只怕情況不容樂觀。
這個時候,莫之箏才開始后悔,這里離家太遠了,要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她甚至只能干著急,卻束手無策。
下午還有一場官司要打,莫之箏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
在法庭上莫之箏以不同于平時的雷霆手段,快速打擊得對方律師毫無辯證能力,結束了之后,剛走出法庭,她看見手機上的未接電話,直接撥過去。
那邊的警察告訴莫之箏,裴媛經(jīng)搶救無效,死亡。
對面警察的聲音是一個溫柔的女人,聲音通過電流流過來,很是溫柔動聽,可莫之箏卻聽得遍體生寒。
裴媛死了?
莫之箏捏著手機的指關節(jié)發(fā)白無力。
她仰著頭,閉著眼,連她自己都差點兒以為時間就此停止,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等睜開眼時,只感覺臉上冰涼涼一片。
辦公室里還會下雨,這是天花板壞了嗎?
天花板不會壞,她只是流淚了。
以前覺得自己很勇敢,很堅強,從不輕易掉眼淚,沒想到如今年紀大了,反而如此多愁善感,眼淚竟然這么輕易就掉下來了。
傷心嗎?
莫之箏并沒有多大的感覺。
如果可以的話,莫之箏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有傷心這種情緒,因為傷心換不來她最好的朋友還活著。
等莫之箏迷迷糊糊走到機場時,她的雙目似乎沒有焦點,看著虛空處的某一處,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手機來電,愉悅的音樂聲才喚回了她的恍惚。
屏幕上顯示著三個字:男朋友。
原來是何江海啊。
莫之箏:“喂?!?p> “學姐,你快下樓來,我在你們公司樓下,我來接你吃晚飯啦。有沒有很驚喜?意不意外?”
那邊興致勃勃,語帶趣悅,顯然心情大好。
他居然有時間來陪她吃飯?
不用加班嗎?
不等莫之箏回答,那邊何江海就已經(jīng)感覺到了不對,語氣不由得就帶了些沉肅:“學姐,你在哪里?你那邊怎么那么吵?”
莫之箏沉默片刻,還是實話說道:“我在機場?!?p> 何江海:“你要出差嗎?”
莫之箏:“裴媛死了?!?p> 何江海:“……”那邊過了一會兒,才試圖慢慢說道:“你先別著急,你等我一下?!?p> “嗯?!?p> 沒一會兒,那邊就被重新接通了。
“學姐,你買的是不是三個小時后的那一班飛機?”
莫之箏:“嗯。”
何江海:“你就在原地等我,我已經(jīng)買好票了,很快就到機場?!?p> 莫之箏出竅的靈魂才完全回來,遲疑著說道:“不用了,你不是有很多工作嗎?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的?!?p> 那邊的聲音溫柔又堅定:“我是你男朋友?!?p> 聽他這么說,莫之箏再也沒有了顧慮。
男朋友,就是在你最困難的時候,那個陪在你身邊的人。
“嗯?!?p> “等我?!?p> 說完,那邊就掛了電話。
莫之箏低頭看了下時間,應該還來得及。
半個小時以后,西裝革履的何江海終于出現(xiàn)在莫之箏面前,頭上的呆毛都翹上去了一撮。
莫之箏見到他,再也忍不住了,快步小跑著,上前去抱住他。
何江海拍打著莫之箏的背。
“別怕,我在,我會陪著你的?!彼穆曇魷厝嵊謭远ǎ钊瞬挥勺灾鞯馗杏X到了支撐點。
莫之箏在他懷里埋著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已經(jīng)開始檢票了,我們走吧?!?p> 等到了飛機上,何江海一句:“哭吧,有我在,不用再忍著了?!?p> 原本已經(jīng)忍住的淚意頃刻間決了提,猶如已經(jīng)開了閘的河堤,順著那個縫隙就流出來了。
飛機上的其他人都詫異地看著他們,何江海歉意地朝周圍人點點頭表示歉意,就低著頭一邊安慰莫之箏,一邊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
莫之箏雖然哭得很傷心,但終究沒忘了這是在飛機上,哭得并不大聲,貼心的空姐還特地拿來了紙巾。
莫之箏哭好了,何江海給她擦完眼淚,問道:“怎么樣?有沒有感覺好一點?!?p> “嗯,好多了,謝謝?!?p> 莫之箏后知后覺地開始尷尬,周圍人善意的目光雖然并沒有刻意地打量她,但她還是敏感地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看她。
而且何江海熨得服服帖帖的名貴西裝上面,沾滿了不明液體。
見她盯著西裝那處已經(jīng)被浸濕了的地方看,何江海自然而然地又抽出一張紙,慢條斯理地擦了一下西裝,這才抬起頭來笑著說:“嗯,可以了?!?p> 下了飛機,莫之箏再次打通裴媛的電話,是她媽媽接的。
裴媛的尸體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的停尸間,明天就要拿去火化了。
他們兩人西裝革履,風塵仆仆。
裴媽媽看到莫之箏,眼眶頓時更紅了。
裴媛經(jīng)常在家里提到莫之箏,莫之箏還去過裴媛家一次,見過裴媽媽一次,見到莫之箏,就像見到了自己的女兒,現(xiàn)在她正哭得撕心裂肺,眼淚不要命似的往外冒。
裴爸爸雙目無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裴媛的哥哥則是沉默無言,只是雙手握得緊緊的。
而另一邊,裴媛丈夫一家,只有裴媛的丈夫站在這里。
裴媛的丈夫叫顧庭德,他站在一邊,表情陰郁,似乎被這哭天喊地的哭鬧聲弄得有些不耐煩,卻又不好當場發(fā)作。
人是在他們家出事的,說起來,他們家也要負責任,所以顧庭德壓抑著脾氣沒有爆發(fā),只是對著一堵墻,時不時踢一下墻壁。
莫之箏看著這樣一家子,突然為裴媛感到不值。
裴媽媽哭著哭著,又開始這只顧庭德的鼻子大罵,兩邊差點兒就打起來了。
一時之間,陰氣沉沉的停尸間竟然分外熱鬧。
還是醫(yī)生及時趕來,才制止了這場鬧劇,讓家屬明天再過來領尸體。
莫之箏進去看了裴媛一眼,看到她面色慘白,嘴角確實往上翹的。
原來,死亡居然是一件令人高興、嘴角上揚的事情。
從停尸間出來之后,莫之箏簡單跟裴媛的家人打了個招呼,就跟何江海走了。
在場的這些人里,莫之箏相信他們他們是真的有為裴媛的離開而難過,可是莫之箏對他們同情不起來。
作為父親,從來不管家里,甚至還帶別的女人來家里睡,讓自己的女兒看見,毫不避諱在女兒面前打她的母親,從來只會要求女兒做這做那。
作為母親,裴媽媽只會跟女兒哭哭啼啼,從來都幫不了自己的女兒,每次都眼睜睜看著她往火坑里跳。明明很多次,她可以救裴媛的,而裴媛悲慘的生活,可以說也是在見證了她媽媽的生活之后,對痛苦麻木又忍讓。
作為哥哥,曾經(jīng)強-奸過自己的妹妹,無論那個時候是否有精神意識,這對于裴媛造成的傷害卻是不可忽視的。
而作為丈夫,顧庭德出軌,無論是精神還是物質上,都沒有讓自己的妻子得到任何安全感,反而天天辱罵妻子,冷落妻子,間接導致了她的死亡,簡直該死。
這些人,都與裴媛的死有關。
第二天,莫之箏來陪著去送裴媛火化,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
直到葬禮那天,等所有人都走了,裴媛和何江海才抱著一束花,走到那塊刻著她的名字的墓碑前。
她不想看見裴媛的家人,即使裴媛愛他們勝過愛她自己,不允許任何人污蔑她的家人,莫之箏還是對任何一個人都沒有什么好臉色。
在她這里,這些人都是間接導致裴媛死亡的罪魁禍首,她過不了自己心里這關。
何江海始終一言不發(fā),無論何時何地,都靜靜陪在莫之箏身邊,陪她哭,陪她鬧,陪她發(fā)泄,給她依靠,給她一個累的港灣。
正在兩人要走之時,看到了拾階而上的顧庭德。
顧庭德:“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走了。”
他這話是對莫之箏說的。
莫之箏其實和他不熟,就是裴媛結婚生子的時候,莫之箏都去他們家,混了個臉熟罷了。
莫之箏很冷淡地“嗯”了一聲,就繞過他與何江海往下走。
顧庭德突然喊住她:“莫之箏?!?p> 莫之箏停腳,轉過身來,冷靜地問:“怎么了?”
顧庭德:“你是不是也覺得是我害死了裴媛?”
莫之箏莫名其妙,一臉看白癡的眼神看著顧庭德,不明白他想要說什么,于是她沒說話。
顧庭德繼續(xù)道:“我知道,你肯都覺得是我害死了裴媛,可是我也是受害者啊,我也想要她好好活著,她死了我也很傷心,甚至我比你們所有人都要傷心?!?p> 他突然蹲在地上,咆哮著:“她查出懷孕的時候,我媽就找人算了,這一胎是個男孩,你知道嗎?我們顧家三脈單傳,那是我們顧家的獨苗苗啊,卻還沒來得及來到這個世上就走了?!?p> 他說的,看起來痛苦極了,整個人都是抖的。
何江海越聽越覺得這是畜牲才說得出來的話,最后實在忍不住,一腳踢在顧庭德胳膊上,擰起拳頭就是一頓猛打。
這樣的畜牲,到這個時候了還能說出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