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慢點兒!”
“那邊兒歪了,再往上拉!”
漆黑的夜空里又開始飄起細細的雨絲,一眾人喊著號子,四五個勞力一起上才終于把宋軼從坑底平穩(wěn)地弄了上來。
現(xiàn)場沒有一個會打夾板的,只有老吳略知一二,他找來一塊木板固定在宋軼右腿處,防止在送醫(yī)的途中再產生二次傷害。
看到處理得差不多了,在一旁待命的司機馬上拉開車門,幫著把宋軼抬到放倒的后座上躺下,蓋上一層薄被。
老吳看著車子關了門,長舒了一口氣,擰著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了,緊接著就要去拉副駕駛的車門。
“我去吧?!鄙蛭猴L上前拉住了老吳。
出乎沈魏風的意料,老吳這次一點沒犯倔,很聽話的讓開了,還頗為溫和地叮囑道:“你也受涼了,去了醫(yī)院也看看,天這么冷,小心凍出肺炎來。這邊就交給我,你放心好了?!?p> 沈魏風點點頭,穿上蔣宇遞來的軍大衣上了車。
不過,宋軼的脫險帶來的踏實感并沒持續(xù)多久,沈魏風上車坐下后就隱隱感到心里有些不安,可是他也說不清這種不安從何而來。
黑夜中,車燈前細雨如絲,凸凹不平的土路使車子顛簸不已,沈魏風忍不住回望了一下宋軼,還是一張燒得通紅的臉,讓人望之心憂。
也許是宋軼沒能完全脫險,到了醫(yī)院就好了。
沈魏風盡力寬慰自己,可直覺卻不斷告訴自己擔憂不來自宋軼,宋軼不會有事。
正當沈魏風憂心忡忡回過頭來看向前方,1號院正好從左前方跳入了他的眼簾。
里面竟然沒有燈光,漆黑一片。
現(xiàn)在才剛剛十點多,蘇筱晚怎么舍得這么早就睡了?以前她可是隊里出了名的夜貓子,不到夜里一兩點鐘是不會合眼的。
沈魏風覺得1號院的情況有點不同尋常,可跟司機談這些也不合適,他哪里知道隊里面的事情。
還是先把這疑惑按下不提,等宋軼脫險了回隊再說吧。
暫時放下對蘇筱晚的疑慮后,更為現(xiàn)實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地跳入到沈魏風的腦海里。
宋軼受傷入院、老吳的過激舉動、夏秋楊不辭而別……,這一連串大小變故接踵而來,顧所長那里估計已有風聞,沈魏風知道紙終是包不住火的。
沈魏風的做事習慣是與其等人來追查,不如提前說明了情況,掌握主動總比被動挨打要強。
所以,一到醫(yī)院沈魏風就找了部電話打了回去,好在時間還不太晚,顧所長還沒有躺下休息。
果然,宋軼的事一說顧所長就緊張了起來。
“現(xiàn)在宋軼怎么樣了?救上來了嗎?問題是不是很嚴重?他怎么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了?”
沈魏風也是剛剛脫困,想了想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極精簡地講了講。
“唉!教訓吶!田野考察最最緊要的就是安全問題,這個你一定要謹記,千錯萬錯,人出了事那就是大錯?!鳖櫵L語氣特別沉重。
“是,這次是我疏忽了,不過宋軼的這次意外也是有收獲的,也算因禍得福吧。”
沈魏風便把他和宋軼跌落的這個坑洞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顧所長聽完思量一會兒才又開口。
“嗯,這個發(fā)現(xiàn)很好!你們去了的這兩個月里,對于巖洞的發(fā)掘一直進展緩慢,收獲不多。不過有了這個發(fā)現(xiàn)應該繼續(xù)順藤摸瓜,把周圍山體都進行一下勘測,以我的經(jīng)驗判斷,如果這個坑洞確實是墓葬坑,那極有可能在周圍有較大的墓葬群,而且還有可能有更多其他的發(fā)現(xiàn)?!?p> “我也是這樣考慮的,正準備下面就把工作全面鋪開。”
沈魏風本打算說起這事后順便和所里再要些幫手過來,可顧所長卻問起了夏秋楊。
“說起勘測我想起一個事情來,上回你請的那個美國遙感專家在馮村那邊工作得怎么樣了?他目前適應了那邊的環(huán)境了嗎?下面的工作是不是要重點依靠他的加入?”
看來顧所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沈魏風先是聽到提起夏秋楊心里緊了一下,再往下才意識到后面的事情所長還一無所知。
夏秋楊是蘇筱晚的師兄,他當時報給所里的時候刻意隱瞞了這段關系,生怕再生枝節(jié),可如今夏先生已經(jīng)不知所蹤,所長若要是追問也不好搪塞。
正在內心為說不說實情而天人大戰(zhàn)的時候,兩名護士急匆匆趕了過來推走了宋軼,沈魏風趕忙借口掛斷了電話。
搶救持續(xù)了整整一夜,宋軼的高燒終于退了,大腿的骨折片子也出來了,還好沒傷得需要開刀釘釘子,直接打了石膏復位,病情也算穩(wěn)定了。
一大早,幾乎一夜沒睡的沈魏風眼看著宋軼一口口咽完了難喝的藥湯子和一碗米粥就準備返回馮村了,可這個時候宋軼卻拉住了沈魏風的胳膊。
“魏風,我想跟你說件事?!苯?jīng)過了一夜的治療,宋軼的臉色蠟黃蠟黃的,眼窩里還泛著青。
“嗯,你說?!鄙蛭猴L又坐下來,認真聽著。
“我想說的是吳大軍?!彼屋W起了個話頭,然后觀察沈魏風的臉色。
“說他干嗎?好好休息吧。今晚我就讓你那個組的助理過來照顧你。有什么事等我下回來了再說?!?p> 沈魏風一腦門官司,對吳大軍的事不關心。
“好好好,可你先別走,聽我說?!彼屋W還是堅持要講。
“你一天一夜沒合眼,睡吧,別操心隊里的事了,我先走了?!鄙蛭猴L知道宋軼是出了名的“勞?!?,可是如今他只想讓他趕快休息,盡早恢復,所以干脆起身直接出門去了。
宋軼看著沈魏風匆匆離去的背影只好長嘆一口氣,閉眼休息。
其實宋軼的心思沈魏風不是一點不知道,他有點能感到老吳大概是有什么事,只不過他現(xiàn)在不知道,但宋軼清楚,所以宋軼這會兒覺得他要住院了,吳大軍怕是要出事,這才剛好了點就要跟他提老吳的事情,不過沈魏風現(xiàn)在連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怎么都不可能跟宋軼去承諾什么,即便宋軼這回算是替隊里立了大功,也不行,所以這樣的事情他們彼此還是不要溝通更好。
而且夏秋楊臨時跑路和吳大軍也有著巨大的關系,如果馮村項目真的因此而出了問題爛了尾,那吳大軍就是罪無可赦。
到時候就算是所長也無法包庇他這個幾十年的老同事。
只不過現(xiàn)在新坑洞的發(fā)現(xiàn)成了眼下這一團糟的遮羞布,所有的不堪、所有的尷尬以及所有的錯誤都將因為這個發(fā)現(xiàn)而沉入新的繁瑣工作中,暫時不會再有誰提及。
當然這只是沈魏風當時的想法,后來的事情證明人算不如天算。
風中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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