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骰子與真相
男女相隔，飛了得有快半個丁府。
蘇歸初時還不覺得費勁，但之后每飄行一次便覺得耗力甚巨，最后在臨近丁儀琳住處的地方停下，只隱約瞧見她在畫畫，便收了出神術，被庇魂珠瞬間傳回身體。
力竭困倦，他立即睡去。
但與往日不同，出完陰神帶來的神魂疲憊本該令他只沉睡，但這次他居然做了一個夢，要知道，自來到天武一界后，他再沒有過夢境。
夢的內容很簡單，也很古怪。
他知道自己在夢里，知道這些都是虛假的，但山林的泥土腥氣與拂面清風卻是那樣真實，而在這里，一個長著四個腦袋的小孩，向他問話。
第一個腦袋頸上掛著枚地黃色寶石，先言道：
“你還記得什么？”
第二個腦袋并無他物，接著問道：
“你該做些什么？”
第三個腦袋額上貼著粒指頭大小的白玉，立馬跟著問道：
“你想要些什么？”
蘇歸本以為第四個腦袋，也就是小孩最靠左的頭也要發(fā)問，誰料他笑了一聲，隨后罵道：
“你們三個蠢貨，豈有如此自露身份的問話，真丟我的臉！罰你們百年不得再說一句！否則，我就砍你們掛上那棵臭樹！”
他一聽這話就明白了了，老大果然總是喜歡最后才發(fā)言。
之前那三個立即悻悻住嘴，似是對第四個頭敬畏至極，不敢再多說一句。
“你們……或者我該說你……你是誰？怎么會來我的夢里？”
蘇歸好奇道，三頭六臂倒也在神話故事里聽過，但四個頭的童子，他是真沒有過任何聽聞。
被嚇得多了，也不覺得這樣子嚇人了，只是有些好奇，畢竟他顯然并非凡體。
那最左邊的腦袋轉過來看向他，眼神玩味，隨后說道：
“剛剛這三個蠢貨已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如你先猜猜他們是誰?！?p> 嗯……
這個腦袋沒表現(xiàn)什么惡意，這莫不是傳說中的機緣？！
他突然有了興趣，當即開始回想前三頭的話，很快有了答案。
蘇歸從右往左指著那三個腦袋，分別叫道：
“你們各自對應過去、現(xiàn)在、未來，對不對！”
那仨腦袋立即齊齊點頭。
他答案正確，心中一喜，就要猜第四個頭的身份，但卻一時愣住。
古、今、后已經把時間給概括完了，這第四個還能代表什么？但他又能鎮(zhèn)住時間，連時間都會畏懼他！他是……
蘇歸心中一時有了答案，立即說道：
“那么你應該對應的是‘結果’！過去、現(xiàn)在、未來的范圍本質并未僵死，今天可以是現(xiàn)在，也可以是過去的明天，明天的昨天！但一遇上結局，那時間只就流向唯一個方向，甚至直接停滯，這三個時間點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你就是結局！”
第四個頭笑了笑，搖頭，答道：
“很接近了，但不是?！?p> 他左手突然憑空變出一枚六面骰子，輕擲向蘇歸。
后者輕松接到，轉動骰子觀察起它的不同。
正常大小，材質像是獸類牙齒，整體十分精致，每一處都打磨得極細致，肉眼甚至看不出一絲劃痕。
但它就是有著一到六點的骰子啊……等等……這手感！
他使勁搖晃起手中的骰子，感覺到在往某個方向運動時，這東西有些許輕重的變化。
灌鉛了？！
“這是……灌鉛的骰子？”
蘇歸試探道，隨即得到第四個頭肯定的答復。
這顯然是他身份的線索！可是一個作弊的骰子能代表什么？他也說了自己不對應結局，正常骰子可以對應隨機性，這灌鉛的能對應什么，作弊么？
誒！在隨機里面作弊？！那不就是……
“我知道了！”
他猜出答案，捏緊了骰子自信道：
“哪怕是灌鉛的骰子也不可能次次搖到想要的點！這是企圖越過隨機，想竭力獲得一個確定的結果！你不對應結果，那就只能對應過程！你的身份是：‘選擇’！”
第四個頭哈哈大笑起來，樂得前仰后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難得，實在難得！這速度能在我所認識的家伙里面排進前三了，相當不錯！”
可蘇歸還是一頭霧水，身份猜到了，可這家伙到底是誰？又為什么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夢里？！
那個頭嘴角依舊上翹，但終是止住笑，說道：
“這東西送你了。有什么疑問，可以擲它看看嘛?！?p> 靜謐的山林景象立即坍塌，四頭小鬼的身影同樣消失不見，但自虛空中傳來那個頭的聲音：
“別再坐你標為子一的那個位置。這條忠告就不收你錢了，連碗二十文的面現(xiàn)在都要記掛的家伙！哈哈哈！”
臥槽！他怎么知道自己去了那個地方，還把位置標成了子一？！
蘇歸心中頓時涌起一陣寒意，難道他真的知曉過去、現(xiàn)在乃至未來的一切？！
那我出陰神偷窺別人的時候，這家伙豈不是在偷窺我？！
細思恐極，他此刻才升起對四個頭的驚懼心理。
現(xiàn)在身在內景，看著熟悉的毫無起色的陰澤三寶，他總算緩過勁來，隨后看向自己手里的骰子。
要擲擲看嗎？那家伙不會是專門懲罰自己偷看別人的吧？這會不會是某個大能的惡作??？
他心疑不已，但終究還是決定用用看。
反正是作弊用的灌鉛骰子，這里也沒別人，他干脆直接把一點朝上，放在血池大坑的頂部。
內景瞬間變化，變成了一個他極其熟悉的地方。
棺材鋪前堂。
他看著眼前的景象，一時唏噓不已，這個熟悉的家終是被自己燒了，便是曄州，恐怕這輩子也不會去幾次了。
而且看外邊，現(xiàn)在已經快傍晚了。
咔呲，咔呲——
一陣熟悉的聲音突然從前堂角落傳來，那是刨木花的聲音！
他瞬即扭頭，向那邊看去，心中大駭。
那個身影不就是自己嗎？！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而且，正常情況，前身不都是在后院的棚子里制棺嗎？
刨木聲突然止住，制棺的蘇歸像是察覺到了什么，轉頭向自己的身后看去。
他的眼珠渾濁，遠沒有現(xiàn)在這樣厚重的灰翳，麻木的臉上突然露出微笑，嘴唇蠕動著，沒有出聲但比出了口型：
“你來了?！?p> 蘇歸看著這場景直起雞皮疙瘩，冷汗狂冒！
但接下來發(fā)生的，才讓他徹底毛骨悚然。
只見坐在角落打棺的前身蘇歸，又轉過頭去，從衣袖里取出了一個物件。
骰子！
他隨手將骰子扔在地上，不再管它，又繼續(xù)制棺。
但蘇歸的眼神卻被不停旋轉的骰子所吸引，他心中開始升起極致的不安。
骰子最后晃蕩了幾下，終于停止。
一點朝上。
剎那間，一道驚天巨雷破空而至，轟隆響動宛若天崩！
“不！不！不！”
蘇歸驚恐地跪倒在地，祈求心中的事不要發(fā)生。
然而很可惜。
一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轉瞬而至。
雨點砸在屋瓦上，發(fā)出脆響，仿若編鐘。
而有一滴雨點，流過了屋頂?shù)目p隙，淌至梁角，掛成橢球狀，再次墜落。
它在緊捂住自己耳朵不敢聽雨聲的蘇歸面前，擊地，四濺。
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存在，又像是對他心中不切實際幻想的嘲諷。
而在這一切之后。
雨滴粉身碎骨。溶進了灰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