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雕窗貼囍,紅燭搖曳。
透過光線投射在床幃女子的身上,一襲大紅嫁衣,外罩金紗霞帔,腰系紅綢,剪出姣好的身形,喜慶的紅蓋頭遮住了女子的面貌,只瞧見她一雙纖細白皙的手,有些緊張的搓著。
一旁的喜婆見薛棠有些坐立不安,寬慰道:“夫人莫緊張,每個姑娘都要經歷這一遭,只要嫁對良人,夫妻兩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白頭到老,就是人間幸事?!?p> 喜婆回想起今日婚禮盛況,就不免感慨。
南郡城中,紅妝十里,大街小巷擺滿了宴席,侍衛(wèi)排成好幾條長隊,聘禮往薛府送去的就不下六十箱。
潤都侯府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府內,目光所及之處,張燈結彩,賓朋坐無缺席?;视H貴胄、世家子弟和官宦人家都前來道賀,就連遠在京城的皇帝,也讓身邊的近侍送來了賀禮。
自己手中也接過了無數(shù)場婚嫁,卻是第一次看見這般排場的,喜婆忍不住夸道:“夫人是個享福的,這放在南郡城內,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姻緣?!?p> 薛棠聞言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似嘲的笑了笑。
真是這樣嗎?
不是,這場人人艷羨的婚禮,不過是一場戲罷了。
薛棠聽著屋外賓客賀喜的聲音,時不時還能聽見一些過往的腳步,以及杯盞碰撞發(fā)出清脆悅耳的響聲,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失落感不期而然的就掩蓋了滿心的歡喜。
她一直以為兩人經歷了這么多事,白十景也是喜歡自己的,可到后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早就心有所屬,倒是自己癡心妄想了。
不多時,屋外笑鬧聲漸近。
這時,門被一群人從外面打開,晚風徐徐的吹進房中,掀起女子一側的裙擺,帶來隱約的香風。
“喝酒時就見你心不在焉,這會兒見到新娘子,可要好好表現(xiàn)?!?p> 顏子蕭走進門后,攬著白十景的肩膀笑著揶揄道。
男子有些不耐的將他手從自己肩膀上揮掉。
后者滿不在乎的收回手,趁著男子看向新娘子之際,一把就將他推到了薛棠身旁。
事后,顏子蕭暗自捏了把虛汗,若放在以往,就是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如此。誰不知他這好友坑起人來,有多缺德。
剛想到這里,就見白十景向他投了記警告的眼神。
顏子蕭不嫌事大,在一旁催促道:“還等什么,快掀新娘子蓋頭呀!”
周圍人也跟著附和。
白十景并未理會眾人,而是湊近女子身旁,低聲問了句:“緊張?”
見薛棠輕輕點了點頭,他便半撐上身,慵懶的倚靠在床頭,有些耍賴的對著屋內其他人說道:“本侯的新娘子也是你們見的?”
“喲,你們看看,這新娘子剛娶進門,就這般袒護了?”
“就給大伙瞧上一眼吧,滿足一下尚未婚配人的好奇心!”
“是啊,早聽聞新娘子美若天仙,若不給看,我們今晚就不走了?!币蝗苏f完就大笑起來。
實際只有白十景自己知道,他比誰都急,但他還是嘴硬的回了句:“不走?是要本侯請你出門?”
那人立馬收住笑,有些訕訕的撓了撓頭:“這倒是不必,只是春宵苦短,再不掀蓋頭,可就過了吉時了?!?p> “你們一個二個都站在這里,不就在耽誤本侯的吉時?”白十景顯然不上套,輕哼道。
“哎呀,這就怪上我們了,還不是擔心婚禮不夠氣氛,真是好人難做咯?!鳖佔邮捁室獍β晣@氣道。
另一人接上話,也說道:“不求多的,今日看完新娘子,我們就走?!?p> “真是煩了你們?!?p> 白十景嘴上雖是這么說,卻是真拿了一旁的如意秤,挑了女子的蓋頭。
眾人忍不住去瞧。
只見,女子秀發(fā)盡挽,珠釵添錦,面施精妝,一雙眉眼如畫,膚若凝脂,本就清麗脫俗的臉,在大紅鴛鴦刺繡嫁衣的襯托下,更加明艷無雙。
縱然白十景早已見過她很多時候的樣子,也有些看呆了。
只是,女子剛對上他的眼,突然就紅了眼眶。
眾人皆是一驚。
這跟預想的不一樣呀,大婚之日誰不是開開心心的?新娘子這是怎么呢?
白十景也是一怔,他本以為揭開蓋頭之后,看見的是一張緊張中帶著羞澀的面容,亦或是期待中帶著笑意的臉。
可這怎么還哭上呢?
薛棠自他們進來后,就一直憋著情緒,可當蓋頭掀開,再次看見男子久違的臉,心酸便溢滿心尖,莫名就覺得委屈起來。
明明自知曉他的心意后,就應該遠離的,可就在男子提及婚約時,她卻一口答應了下來。
現(xiàn)今鬧得心里難受,也怪自己不知好歹,跌破頭皮了還要往前沖。
白十景看著她眼中的淚順著一張好看的臉上滑落,有些無措的伸出手給她拭了起來,早沒了先前的傲氣和游刃有余。
薛棠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但這一回,眼淚流著流著,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白十景拭了半天,也不見女子消停會兒,于是有些心疼的將她摟進自己懷中,安慰般拍著她的背,輕聲細語的問道:“什么事惹你不開心?”
眾人剛從驚訝中回過神,又被眼前這一幕震撼到了。
顏子蕭與白十景深交多年,卻是第一次看見他這般柔情似水的樣子。
薛棠則是另一番感受,她頭靠在男子的肩上,只要一想到這份溫暖不是屬于自己的,心中便越發(fā)苦澀。
沒準現(xiàn)在,他也只是為了在大家面前演戲罷了。
因薛棠哭得無聲無息,眾人皆不知如何安慰。
白十景撫著撫著,忽然似意識到什么,用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是真心想娶你的?!?p> 他怎忘了,前段時間自那幅畫后,她就一直不對勁,經常失神,可所有事情都已達成心愿,還有什么能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寞?
他思考了很久,終究只覺得這個原因能說得過去。
他話剛一出口,薛棠果然從他懷中起身,一滴淚將掉不掉,卻也不哭了,眼中含著期待,問道:“真的?”
白十景望著她像個小孩子討糖一樣的表情,無端顯出一抹嬌憨,他既好氣又覺得好笑。
氣自己提前沒有說清楚,無端讓她傷了心,笑她在這時,竟傻得有些可愛。
他輕彈她腦門:“真的!”
薛棠立馬捂著額頭一臉幽怨的看著他。
白十景笑意漸深,再次將她攬進懷中,女子懊惱地掐了他腰一把。
他捉住她的手,問道:“不信嗎?那你可以問問子蕭兄?!?p> 顏子蕭原是不知所云,見白十景投過來的眼神,當下明白過來,誠實的回道:“薛姑娘,是這樣的……”
話未說完,就被床前男子狠狠瞪了一眼。
顏子蕭立馬改口道:“嫂嫂,不是我說,他若不是對你有意,才不會允許咱們鬧洞房呢,何況,他這人啦,老早就去宮中向皇帝請了一道賜婚的圣旨,怕是瞞著你沒提!”
這些事,白十景都是私下做的,顏子蕭天天上府找他玩,早就知曉了大概。他之前還勸過某人,說姑娘都喜歡聽些好的,諸如表達愛意之類,然而當時某人不聽呀!
現(xiàn)在好了,就應該讓他吃些苦頭。
薛棠聽后不可思議的抬起頭:“你求了圣旨?”
白十景在她耳旁有些欠揍的應道:“嗯,若是你不嫁于我,我就打算用圣旨威脅你。”
“你……”薛棠瞠目結舌的看著他。
隨后,她又小聲抱怨道:“之前你不是還指著街道對面的糕點鋪,說那里有你心上人!”
糕點鋪的老板娘,正巧待字閨中。
白十景終于找到了問題癥結所在,有些無奈的解釋道:“糕點鋪門口擺得書畫攤,不就掛著娘子招親的畫像!”
“……”
薛棠頓時一囧,之前爹娘擔心她嫁不出去,介紹了好幾門親事,甚至在大街上都擺起了畫像。難怪每次相親很難堪的時候都能碰到他,原來不是巧合……
兜兜轉轉半天,卻是自己誤會了。
見女子用手遮住了臉龐,白十景知她窘迫,就將她腦袋藏進了自己的喜服中。便聽女子在他頸邊悄聲說道:“沒法見人了,這么多人看著,剛剛白哭了一場?!?p> 薛棠跟其他女子不同,傷心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也意識到自己之前有些冒失,畢竟新婚之夜,哪有新娘子哭的。
白十景不禁失笑,對著還守在房中的眾人卻是毫不留情:“看看你們兇神惡煞的樣子,將本侯的夫人都嚇哭了!”
薛棠:“……”
眾人:“……”
“走吧走吧,看完新娘子某人就不待見了,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喝酒去?!鳖佔邮捳泻舯娙顺隽朔块T。
喜婆也很有眼力見,當下將棗子花生桂圓撒在了床鋪上,跟著一道出了門。
待眾人一走,房內溫馨的氣氛也就維持了一會兒,不久,就聽薛棠急急忙忙的說道:“快!幫我弄弄頭上的珠釵,扯到頭皮了。”
白十景乖乖地去瞧她的發(fā)髻:“哪里?”
“這里!”
原來頭發(fā)是被簪子上的吊墜攪在了一起,男子伸手去解,顯然他從未做過這事,解了老半天才將她頭上的簪子取了下來。
再看女子時,發(fā)現(xiàn)原本梳的平順光滑的青絲,被自己弄得亂糟糟的,他忍不住又揉了揉。
薛棠拍開他的手,嬌嗔的瞪了他一眼,隨后起身去拿合巹酒。
白十景也不急,拿著手中的簪子靜靜地瞧著。
等女子將合巹酒拿過來,白十景抬眸看向她,慢悠悠的說道:“瞧這簪子,還算是我們的定情信物?!?p> 薛棠白了他一眼:“沒個正經?!?p> 他拉過女子,將她手放在自己懷中:“摸摸看!”
薛棠一臉狐疑的看著他。
見她不解,他便從懷中掏出一物件,在她面前晃了晃。
等女子看清后,卻是驚訝的瞪大眼,手中的合巹酒差點沒拿穩(wěn)掉落在地。
幸而男子眼疾手快,輕松地將兩杯酒接到手中,一飲而盡。
“甜的!你嘗嘗?”
薛棠還未弄明白,就被床上那人攬過后頸,下一瞬,唇上一暖。
她腦中轟地一下炸開,看著近在咫尺男子俊美的面貌,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酒香,一時竟忘了反應。
好半晌,女子回神,推開他。
想起簪子一事,薛棠便從他手中奪了過來:“你一直留著?所以你早知曉當年一事呢?”
白十景意猶未盡的抿了抿嘴,笑道:“嗯,還記得渝州那一回嗎?娘子瞞得我好苦?!?p> 女子緊緊捏著簪子,卻是絲毫也笑不出來。
兩人可都知,這其中是怎么回事。
當時她因為心懷愧疚,確實偷偷告訴他了。
可他那時明明聽到了,竟然裝睡……
“所以,你是故意設計娶我的?”薛棠有些艱難的問道。
男子哪料到她又想偏了,直接傾身靠近女子,解了一旁的帳簾,柔聲哄道:“不如,我們慢慢回憶以往之事?”
一時間,簾子遮住了一室旖旎,也帶回了兩人經歷過的那段時光……
金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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