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箐箐見她一臉不知情的樣子,更加疑惑道:“今早侯爺走時,我以為你知曉,而且我看見你身邊的奴婢……”
話未說完,就聽見廂房門外瓷器打碎的聲音。
不多時,桃夭夭就滿臉愧色的走了進來。
雖然柳箐箐的話未說完,但薛棠看到桃夭夭的臉色后,就已經(jīng)將事情猜到了大半。
“所以,夭夭你是知道的,對吧?”
看著這個跟了她多年的人,像是剛認識一般,她怎么也想不到,桃夭夭會阻止她回京城。
“對不起,小姐”,桃夭夭埋下頭歉疚道:“您這一路遇到諸多危險,奴婢實在擔憂,遂自作主張的向侯爺拒絕了回京?!?p> 難怪早上那會兒,她像做錯事一般……
良久,薛棠苦澀道:“你要知道,我走的這條路,從一開始就沒有回頭的余地,就算停滯在原地,不去京城,依然會有人想盡辦法置我于死地。”
桃夭夭聞言一怔,自己做出這個決定確實沒有思考這么多,她力所能及的,就是減少小姐身邊的危險,難道,她真的做錯呢?
柳箐箐在一旁不解的問道:“你究竟得罪了何人?”
薛棠沉默了。
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她們,亦或者不知道怎么告訴她們。
難道告訴她們說,朝廷已有人反水,投靠了扶桑國,而她為了與惡勢力作斗爭?
這些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不信。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她接到薛老將軍的信上,除了一些日常的問候,還有她去京城的緣由,信上正是這樣寫道:
“最近邊關躁動,扶桑一脈蠢蠢欲動,朝中形勢動蕩,怕是扶桑國派出的探子早已安插在了本朝大臣中,而如今,吾被視為扶桑人的眼中釘,他們?yōu)檫_目的不罷休,怕是連你也要受到牽連,遂寫信于你,務必小心謹慎,最好找到一個棲身之所,祖父我便安心了。”
她知道薛老頭子的信上并非只是猜測而已,而是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扶桑人的計謀。
且不說事情是真是假,她卻是做不到袖手旁觀。
她出生將門世家,自小在薛老將軍的熏陶下,多多少少帶著家國情懷。
而戰(zhàn)火彌漫,她每年最盼望的,就是遠在邊關的薛老將軍能平安歸來,這份心情在時間的長河中,變成了最遙不可及的幻想。
三年前,因腦子一頭發(fā)熱跟去邊關,雖然薛老頭子從不讓她跟著軍隊,可她還是會看見戰(zhàn)士負傷回來。
那份想要天下太平的心情,則變得更加濃烈。
若是朝廷內(nèi)真有人背水,與扶桑一脈里應外合,豈不是國之僵矣!
家國有難,她怎可獨善其身?
所以她要賭,以身做餌,當初送往驁州的信件便是故意給幕后之人看的。
為了把戲做全,她假裝自己有密報在身進京面圣,讓壞人露出馬腳,從而查到是何人倒戈。
只是在這偌大的天地間,能依靠的人卻寥寥無幾,面對前方兇險,她一個人不可能輕松去往京城。
于是她在知曉侯爺身邊的勢力后,決計投靠他,雖說利用的手段不光彩,但她也并非想讓他陷入危險之地。
而今日桃夭夭的自作主張,讓她又一次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上天也看不下去,才會阻止她前進的步伐。
這條路既是自己走的,確實不宜拉上其他人受累。
他走了,也好!
想到此,薛棠莫名有些黯然神傷。
柳箐箐見女子一直沉默,也不再逼問她,給桃夭夭使了個眼色,之后找了個由頭離開。
桃夭夭也在此間,明白了過來,雖說去往京城兇險,但似乎有侯爺做靠山,要好得多,至少前兩日,就是他將小姐救回。
可現(xiàn)在,就因為自己的一面之詞,小姐好不容易得來的助力,全都付之東流,以后再要仰仗侯爺,怕是沒有可能了。
桃夭夭捏了捏衣角,突然跪下身:“是奴婢思慮不周,請小姐責罰?!?p> 薛棠收回思緒,看了一眼地上的桃夭夭,嘆了口氣,上前扶起她,輕聲說道:“夭夭,我并非怪你做錯事,而是怪你這次隱瞞了我。”
桃夭夭瞬間抬頭,看向眼前的女子,那道柔聲細語的話,如來自遠方的低呤,卻讓她不由紅了眼眶。
“還哭上了?”薛棠不忍心再責備她,給她遞了手帕擦拭。
桃夭夭卻越哭越嚴重,哽咽道:“侯爺怕是不會原諒咱們了?!?p> 原諒么?
不原諒也罷了,至少,不用再做違背內(nèi)心的事了,不用將他們陷入危險之地了。
“沒有侯爺?shù)谋幼o,咱們也能回京?!彼桃夂鲆暤粜牡椎哪悄ㄊ洌瑢捨康?。
“對不起,小姐!”
薛棠越是這般開導她,桃夭夭就越是愧疚,她清楚的知道,為了爭取跟侯爺一同回京,小姐是多么不容易。
可是現(xiàn)在,全被自己搞砸了。
“好了,不許哭了,趕緊收拾起來,我們明早就出發(fā)。”女子見她一時半會兒眼淚收不住,只好轉移話題道。
“好,好,好,奴婢這就去打點行李。”桃夭夭胡亂的擦干淚水,開始整理隨行之物。
……
北風呼呼吹了一夜,大地之間似乎又冷了幾分,天色微亮,客棧外孤零零停著一輛馬車,馬車旁站著一名女子,她仰頭看了一眼客棧的方向,心中思緒萬千,終化作一聲嘆息。
正要上馬車,這時客棧內(nèi)急匆匆走出來一人,叫住了她。
定睛一看,見是柳箐箐,薛棠不由驚訝:“你怎知我今日走?”
“你這人每次都這般,離開時總是悄無聲息?!绷潴湔Z氣很差,給她隨手塞了一大包東西:“這些暫時給你用,返京回來記得還我?!?p> 薛棠打開一瞧,里面全是金銀珠寶,她頓時有些無奈的回道:“你知道我愛財,但也沒必要給上這么多,萬一路上遇到打劫的,可把他們樂壞了!”
“你這烏鴉嘴!”
柳箐箐趕緊捂住了女子的嘴,隨即鄙視道:“就你這身裝扮,素成這樣,一看就是落魄人家姑娘,誰會打劫你?”
薛棠失笑,抱緊了懷中之物:“這些我都收下了,等有機會,再還你?!?p> “誰要你真還,快啟程吧!”柳箐箐勉強控制住內(nèi)心傷感之情,推著她上了馬車。
薛棠坐上后,拉開了馬車簾,看著柳箐箐站在原地向自己揮別,突然覺得很是感慨。
原來,人的緣分沒有十成把握的相遇,只有那不可多得的遇見。
“記得寫信給我?!绷潴淇粗R車漸行漸遠,喊道。
聞言,薛棠喉中一澀,她知道,柳箐箐向來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不喜舞筆弄墨,卻也說出這般話,倒叫人觸景傷情了。
她看著視野中越來越小的人兒,依依不舍的放下了馬車簾。
“小姐,別傷心,等這次平安歸來,我們便好好過日子,再也不走了?!碧邑藏苍谝慌园参康?。
女子點點頭,聽著外面刮在車板上的風聲,以及馬車行走咕嚕嚕的碾壓聲,思緒回到之前,猶記得剛出城那會兒,兩人還在討論京中美食,卻不想,時間過得這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