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章 嬌妻的訣別

　　聯(lián)隊部的作戰(zhàn)參謀，向大?？到槌噬狭讼啻ù箨爤笏偷膫鰯?shù)字：攻擊城門的兩個中隊，二十九人陣亡，攻擊城墻缺口的兩個中隊，五十七人陣亡，全大隊負傷人數(shù)超過兩百，其中重傷超過一成。

　　大冢心底里嘿了一聲，默然無語。如果算上上午攻城的福田大隊的戰(zhàn)損，以及巖田騎兵中隊的意外遇襲，對豐店的第一天攻擊行動尚未結(jié)束，全聯(lián)隊陣亡已經(jīng)過百，傷兵也有三百余。

　　他不禁想起了去年十月在娘子關(guān)，整個師團為打通關(guān)口、與中國軍進行的多場惡戰(zhàn)。等到終于占領(lǐng)娘子關(guān)的時候，他所在的聯(lián)隊已經(jīng)陣亡了將近五百人，另有半數(shù)負傷。

　　那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噩夢。

　　現(xiàn)在，莫非這個噩夢要重新來過？

　　大?？到楦械搅艘魂囋餆帷＾D(zhuǎn)到今年，經(jīng)過了兩個多月的和平駐屯，如今一下子面對如此殘酷的攻堅戰(zhàn)，聯(lián)隊長對自己部下能否適應(yīng)和承受，畫了個巨大的問號。忽然，他想到了那個正在趕來途中的蒙疆軍騎兵團，現(xiàn)在他不再藐視這個由所謂漢奸組成的部隊了，他們好歹也應(yīng)該有一千多人槍，總能派上些用場。他命令給君陵守軍發(fā)報，要自己的副聯(lián)隊長催促蒙疆軍騎兵團：一旦抵達不要停留、火速趕來豐店。

　　同時，大冢已經(jīng)在猶豫，今天還要不要再發(fā)起第三次攻城？思忖過后，他準備將兩個步兵大隊長和一個野炮大隊長召集到野戰(zhàn)帳篷，看看他們的反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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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忠孝面臨的境況，顯然要比城外的大?？到樵愀獾枚唷?p>　　剛才日軍那次猛烈的攻城，391團首先是遭到日軍野炮的突然中途打擊，官兵在城頭上瞬間遭炮擊身亡的就接近百人；而隨后圍繞著城墻缺口展開的攻防血戰(zhàn)，又有七十余人陣亡。秦忠孝守北城的這個第一營，傷亡已經(jīng)過半。一營長李嘉裕在抱著機槍沖上缺口封堵的時候，大腿也中了彈，流血不止。

　　唯一慶幸的是，最容易遭日軍地面突破的北城城門，還完好地掌控在391團手中。一營的一個連長親自帶領(lǐng)二十幾個人，依仗著那挺馬克沁重機槍以及兩挺輕機槍的毀滅性火力，擊退了日軍兩個中隊的瘋狂灌城。城門洞很深，日軍野炮很難將炮彈準確地打進洞口里面，所以這里竟然只有幾個人的傷亡。

　　秦忠孝果斷命令一營留下一個排、其余的全部下城休整，充當預(yù)備隊，同時將原來的預(yù)備隊第三營調(diào)上了北城。城頭上，血流近乎成河，許多尸體已經(jīng)被日軍的炮彈炸得支離破碎，一營一邊默默退下，一邊收拾戰(zhàn)友的遺尸。他們與魚貫而上的三營，擦肩而過。

　　秦忠孝無法判斷日軍是否會很快組織第三次攻擊，他正打算給晉軍570團的田團長打電話，要他抽出一到兩個連的兵力，來北城協(xié)防，不料，趙木頭的兩個手下先后跑來報信了：570團已經(jīng)由田明達帶隊，全數(shù)出南門逃走！

　　秦忠孝先是震驚，繼而怒不可遏：大敵當前，晉軍不出擊不守土，反而率先棄城脫逃，田明達的腦袋必然要被軍法處打穿！

　　但現(xiàn)在顯然不是提槍尋找田明達腦袋的時候，570團背信棄義的出逃，等于宣告豐店的城防已經(jīng)兩面漏風。按照趙木頭部下的說法，特務(wù)連長及時勸阻了一批等候出城的晉軍士兵回頭，大約有三百人左右，這三百人再一分為二，目前正鎮(zhèn)守著西、南兩座城門，除此之外，整面西城和南城的城墻之上，已經(jīng)無人防守！

　　秦忠孝咬牙切齒地緊急做著調(diào)整：現(xiàn)在，只能寄希望于城外的日軍對此不知情、且始終不派分支去攻擊西城和南城，否則，豐店最多還有半天，就會遭到破城的滅頂之災(zāi)——391團要么步570團的后塵出逃，要么被迫陷入最終的巷戰(zhàn)。

　　他讓剛剛撤下來的一營停止休整，由營附帶隊，率領(lǐng)包括輕傷員在內(nèi)的四百余人，立刻趕往西城防御，替換趙木頭的人；然后命趙木頭率特務(wù)連全連，會同剛剛勸阻留下的幾百晉軍士兵，全力防守南城。

　　這樣一來，秦忠孝的手頭已經(jīng)沒有了一兵一卒的預(yù)備隊，但情勢突變，唯有從權(quán)。秦忠孝不由得想起了剛剛會商的擬于今夜派奇兵出城側(cè)擊日軍陣營左翼的計劃，看來也只能是胎死腹中了——如今剩下的守軍，不要說主動做什么出擊，能勉強布置起起碼的防御線就已經(jīng)燒高香了。

　　剛才被炮彈震昏過去的中校團附張宏醒來了，還好沒有受皮外傷，頭腦也還清醒，秦忠孝要他親自去縣公署，告知縣長晉軍570團臨陣脫逃之事，講明情況火急，要縣公署出面，馬上動員、組織全城青壯年百姓就近登城，協(xié)助中-央軍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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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的豐店全城，自昨晚起就處在了風聲鶴唳之中，今天北城激烈的槍炮聲、以及午后日軍打進內(nèi)城的幾顆炮彈，更是繃緊了人們的神經(jīng)。因此，縣公署派人飛馬傳遞的口頭曉諭，很快就在百姓中流傳開了，大家一邊震驚、痛斥晉軍的逃跑行徑，一邊開始緊急動員起來，向四城輸送青壯人力。所有的人都清楚，出城逃難是不可能了，眼下只有齊心合力保住城防不失，才有活命的希望。

　　得到消息的夏百合的丈夫王掌柜，已經(jīng)急匆匆地跑到縣公署的戰(zhàn)地支援隊去了。臨行前，夏百合竟然攥著丈夫的手，流下了兩行熱淚——曾經(jīng)短暫的魚水歡愉，如今急迫的軍情戰(zhàn)火，令這個年輕的少婦有了撕裂般的心痛?？匆娖拮永婊◣в甑哪樱跽乒褚哺械剿岢?，但他還是信心十足地說：

　　“莫怕，中-央軍比晉軍能打，上午就是391團自己打退的小鬼子，只要他們還在，豐店定能守得住?？春煤⒆樱屗@嚇到，等我回來！”

　　一邊安慰妻子，王掌柜一邊就拿著她的手，用她攥在手里的一小塊錦緞帕子揩抹妻子俊俏臉龐上的淚水，然后狠狠心轉(zhuǎn)身向院門跑去。夏百合不由得緊追了兩步，下意識地將那塊帕子，塞進了丈夫棉袍的口袋。

　　他們兩個都不知道，這竟是他們今生今世的最后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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