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個雞腿不?”
白衣獵獵,似謫仙人降世。
若是說寧缺現(xiàn)在像是個仙人的話,對面的這個女子就只能用月宮仙子臨凡來形容了。
那仙子白衣白裙,墨染長發(fā)隨意束在背后。
左佩長劍,右掛酒葫。
好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酒劍仙子!
那仙子可能是一下子沒有反應(yīng)過來寧缺的話,皺了皺好看的黛眉,略做遲疑然后就用拇指和食中二指夾住了那只雞腿。
蹲下身子,像一只偷腥的小貓,低著頭小口啃食著手里已經(jīng)涼了的雞腿。
寧缺干脆利落的一屁股坐在仙子身邊,側(cè)頭看著那只小白貓進(jìn)食。
目光上下打量著,心不由得感嘆只是一年的時光已經(jīng)能讓人發(fā)生不小的變化了。一年前他走到時候還記著這妮子跟個大搓衣板沒什么兩樣,現(xiàn)在在看已經(jīng)出落得像個大姑娘了,該凸的凸,該凹的凹。
目光最后定格在仙子腰間的青色酒葫蘆上。
抬手,自然而然解下酒葫蘆。
仙子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后若無其事的繼續(xù)進(jìn)食。
砰!塞子打開,一股濃郁香醇的酒香飄蕩開來。
寧缺知道,這可是難得的御貢烈酒,若不是女子的功法特殊,宮里特批下來一些,他怕是難得見到如此好酒。
抬頭,酒葫蘆里的酒畫出一道弧度進(jìn)入到少年的口腔當(dāng)中。
淺嘗輒止。寧缺本就不是嗜酒之人,只是一年沒有聞到這股酒味了,不由得喝了一口。
烈酒,就像是草原上不可能被馴服的那匹紅鬃烈馬,你越是想要駕馭它,它越是要橫沖直撞,非把你甩下來摔個七葷八素才甘心。
寧缺還在盡力抗衡著像刀子一樣的酒液,手上一松,酒葫蘆已經(jīng)被人拿走了。
仙子用力抿了一口,檀口一吐,帶著三分酒氣,三分劍意。
寧缺看著毫無變化的仙子,然后搓了搓自己發(fā)燙的臉頰。
說實話,心里面有些小小的不甘心,一個男人居然還不如一個女人酒量好。不過終究寧缺跟她一起長大,如此場景不知道經(jīng)歷過多少回了。
只是一個呼吸,寧缺就把自己心頭的那小小不甘心抹去了。
“我離開的這一年里,大家都挺好的吧?”
“嗯?!?p> “你們有沒有提起過我呢?”
“有?!?p> “我跟你說,我在江城……”
不管寧缺說什么,這冷若冰霜的仙子只回答一個字。換成一般人,早就受不了了,雖然說聊天的時候,必定有一方是傾聽的一方,可是你也不能就只用“嗯”,“是”,“好”之類的單音節(jié)詞來回答吧。這會讓人覺著你是在敷衍他。
寧缺卻明白,她一向是如此的,惜字如金向來沒有說超過三個字的時候。若是有一天二人見面,少女來了句“喲,吃了嗎?”,寧缺怕會懷疑對方是不是假扮的或者是跟自己一樣穿越了的。
絮絮叨叨說了許久,寧缺就像是做報告一樣把自己在江城當(dāng)捕快經(jīng)歷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一時間竟然有些口干舌燥的。
寧缺飛身下去,不多時抱著個茶壺又回來。
嘴對嘴的喝了半茶壺茶水。
屋頂下面?zhèn)鱽砹四莻€笨笨小丫頭的驚呼聲:
“小姐,桌子上的茶壺不見了!”
那仙子慢條斯理的將雞腿骨上的最后一點肉咬下來,然后咽下去。
青蔥玉指一彈,那干凈的雞腿骨化作一道流星飛往遠(yuǎn)處一戶養(yǎng)狗的人家。
看門的大黃狗正在自己的狗窩里面打著盹,幻想著不知道是什么的美夢。
啪嗒。
雞腿骨掉到它的面前。
大黃猛的睜開眼睛,狗眼中滿是驚喜跟不可思議。
難道老天爺看到了自己正在做美夢,所以讓自己美夢成真了。
“汪!汪!”
大黃開心的向天吼了兩聲,引得自家已經(jīng)入睡的主人不高興的罵了兩句。
大黃可不關(guān)心那些,它專心啃著那只從頭而降到它面前的美味。
過了不久,它發(fā)現(xiàn)這骨頭上居然一點肉都沒有。它不由得埋怨起來老天爺,然后還是把那雞骨頭嚼碎了咽下去,然后又回到狗窩里去做美夢了。
它等著老天爺再一次實行它的美夢。
寧缺看著仙子取出手帕,將自己嘴唇上和手指上的油漬一點點擦去。
“她?!?p> 一個她字,寧缺就自然而然的知道這個她到底是指的那個她。
“她,是我女朋……嗯,未過門的妻子……”
寧缺知道這個世界說女朋友,是沒有男女之間的那意思的,是個比較廣泛的代指而已,所以話到嘴巴邊就又改了。
“嗯?”
仙子柳眉微蹙,只發(fā)出了一個簡單的音節(jié)。
“我是從……”
寧缺又從頭開始告訴她,自己與陸凝華的一切。他其實覺著未過門的妻子并不合適用來形容他跟她之間的關(guān)系。
一般來說,把交換庚帖,定下婚約后的女子才能稱之為未過門的妻子,也就是所謂的未婚妻。
可是寧缺與陸凝華并沒有進(jìn)行什么禮儀上的行為,不管是合八字還是換庚帖都沒有。因為陸凝華是從青樓里面被他贖出來的,從身契交到他手上起,陸凝華就已經(jīng)是他的人了。
按理來說,二人成婚是要三媒六證的,可是陸凝華沒有父母家人,自己……自己家……
寧缺想了想自己那個莽夫老爹跟腹黑繼母,就覺著一個頭兩個大。
要不然你以為他憑什么放著被人伺候的日子不過,非要自己跑出來自己住。
“總之,就是這樣了?!?p> 寧缺把剩下來的那半壺已經(jīng)涼了的茶也灌到肚子里。
仙子什么也沒有再說,當(dāng)寧缺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整個人早就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來無影,去無蹤。
寧缺搖搖頭,若是單論輕功的話,白衣仙子一個人頂寧缺五個。若是她想要走,這天下怕是沒有什么人能夠把她攔下來的。
算了,老話說的好。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寧缺又在屋頂吹了會兒涼風(fēng),讓腦袋徹底清醒下來之后才下去。
飛身落到地上,直接把路過的小丫頭嚇得癱在地上,捂著眼口里反反復(fù)復(fù)說著“好漢饒命,好漢饒命?!?p> 寧缺也不去告訴她,只是把自己之前順來的茶壺放在了地上,然后悄悄的往屋子里面走去。
其實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陸凝華卻還半打瞌睡的坐在椅子上。
“回去睡吧?!?p> 寧缺看著打瞌睡的女人,有些好笑的輕聲說道。
陸凝華聽見聲音,猛的抬起頭,臉通紅似血,好半天才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回了一聲。
“嗯……”
寧缺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可能誤會了什么,但是看她困倦連連的樣子,也沒有多說什么:
“我睡書房。”
一瞬間,寧缺覺得背后的目光帶著說不出來的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