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儒生面容白凈,彬彬有禮,可能是來趕考的舉子。
那女公子倒是活脫跳躍,像是個沒有來過梵都的商家少東家。
兩個人就像是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起看書畫品香茶,在梵都的道路上走來走去的。
寧缺就這樣跟了一路,像一個有特殊癖好的怪人。
直到二人道別,那女公子不舍的跟那儒生道別,才一步一回頭的往回走。
其實吧,這梵都不知道有多少這種貧困寒士跟富家小姐相戀的愛情故事,但是真正能走到一起迎向美好結(jié)局的,卻沒有多少。
煌煌梵都,這里都是些貴族高官,一般的人真的不可能成為他們的女婿。倒是也有一些成為了贅婿的,但是大齊律法規(guī)定贅婿不許科考,不許做官。
也就是說,男人當(dāng)了贅婿就跟女人成了小妾一樣,沒有多少身份和地位。
寧缺找了個機(jī)會,一把將那女扮男裝的公子哥抓進(jìn)了一個沒人的小胡同。
嚓嚓嚓嚓。
刀,準(zhǔn)確來說是匕首出鞘的聲音。
寧缺一抬頭。
胡同兩邊,一共八名身穿便衣與普通百姓無異的暗衛(wèi)。已經(jīng)將胡同徹底堵死,有兩個還跳到了一旁的屋頂墻頭上,手持臂弩,防止寧缺逃跑。
“別激動,我就問你們幾個問題,不會傷害她的性命的……”
暗衛(wèi),那都是一等一的死忠死士,根本就不會聽你半句話。
寧缺無奈,一只手繼續(xù)捂著女公子的嘴,防止她大喊大叫;另一只手從懷里掏出來那塊金色小牌。
晃了晃牌子。
暗衛(wèi)中看樣子是頭子的人舉高了手,做了一個特殊的手勢。幾乎是看到手勢的同時,所有人都收起來手中的武器,變得完全像一個普通百姓。
“見過大人……”
那頭兒拱手施禮。
寧缺放下捂著女公子嘴的手,那女公子也不不再掙扎,而是臉色怪異的看著寧缺:
“你也是暗衛(wèi)的人?”
“我是六扇門的人……你們幾個退出去,不要讓別人打擾……你留下?!?p> 寧缺前半句是回答女公子的問話,然后吩咐周邊的暗衛(wèi),出去警戒,最后是讓那個頭兒留下。
那些暗衛(wèi)是特殊訓(xùn)練出來的,自然知道什么事情是不能知道的。
“我問你,那個儒生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他是什么人……”
寧缺單刀直入。
“六扇門的人了不起?你當(dāng)你是誰啊,憑什么又管我的事情?!?p> 女公子根本就不買寧缺的面子,小臉一撇。
“殿下……你猜要是陛下跟太后知道了你私會男人,會不會氣的直接把你腿打折,然后遠(yuǎn)嫁到關(guān)外和親……”
“誰私會男人了!你不要血口噴人,小心本宮砍了你的狗頭!”
小公主一下子火冒三丈,直接怒吼著要殺寧缺。
她其實一半是惱羞成怒,一半是真的害怕。
陛下也就算了,太后一向不喜歡她,如果被太后知道了這件事,她一定會被和親或者賜婚給閑居遠(yuǎn)地的皇族后裔的。那樣一輩子幾乎是不可能再回來梵都了。
“殿下,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就當(dāng)不知道這件事……”
“你敢威脅我!”
小公主一掐腰,小巧玉指幾乎是要頂?shù)搅藢幦钡谋亲樱?p> “你給我殺了他!”
后半句是給那暗衛(wèi)的頭兒說的。
那頭兒干脆低著頭,裝聾作啞。
要是一般調(diào)戲公主的登徒子,打殺了也沒什么??裳矍斑@位手持陛下金令的人,那就是他們根本就惹不起的存在。他們的任務(wù)是保護(hù)小公主的安全,只要寧缺不做出威脅到公主生命的事情,他們就只能干看著。
“殿下不說……好,咱們進(jìn)宮去見陛下,讓陛下親自去問……反正我也才剛從宮里回來……”
寧缺說著,拉著小公主就往皇宮的方向走。
幾名暗衛(wèi)就只能保持著一個不遠(yuǎn)的距離,暗中跟隨著。
小公主一開始還氣呼呼的罵著,看見寧缺毫無反應(yīng),就想大聲呼叫只是被寧缺先一步點了啞穴。
先是無聲的罵了好幾句,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發(fā)不出聲音,就只好轉(zhuǎn)語言攻擊為肢體攻擊。
掐,撓,抓,咬。
寧缺也很煩,于是在一個沒人的角落里直接騰身上房,像提溜著小雞仔一樣提著小公主,徑直往皇宮去了。
一進(jìn)皇宮,小公主沒有消停下來,反而是更加變本加厲的攻擊著寧缺。
一直到寧缺走到御書房外面。
她忽然間就安靜下來。
像是遇見了什么極其害怕的事情,整個人失了魂一樣。
寧缺抬腿就要上臺階。
她像是終于清醒過來了一樣,死死拽著寧缺的衣角,眼神里沒有了剛開始的跋扈跟不屑,只剩下羞惱跟求饒之色。
“嗚嗚嗚……”
努力的發(fā)出來幾個不清楚的無意義音節(jié)。
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寧缺轉(zhuǎn)身,直接往長樂宮走去。
啪!
寧缺直接把解了穴道的小公主丟到軟榻上。
“寧缺你,還有長平……這是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
長樂公主看著去而復(fù)返的寧缺,以及被他不當(dāng)人直接丟下來的小公主。
“嗚嗚嗚……姐姐……”
小公主,也就是長平公主,只是低低叫了聲姐姐,就整個人縮在了錦榻上。
“小公主,現(xiàn)在該回答我的問題了吧?!?p> 小公主還是作鴕鳥狀。
寧缺只好把事情簡單告訴了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聽了也有些生氣,她本是極守禮法的人,現(xiàn)在卻伸出粉拳在小公主的屁股上用力的一捶:
“快說,不然出了事,父皇也保不住你的?!?p> “我……我只知道,他叫路遠(yuǎn),字子遠(yuǎn),是太子府上的門客……”
小公主除了無法無天,飛揚跋扈一些,其實也沒有什么腦子。她知道的信息,也是對方故意在她面前提起過的。
“名字是哪兩個字?”
“道路的路,遠(yuǎn)方的遠(yuǎn)?!?p> 寧缺點點頭:
“你們認(rèn)識多久了,像這樣私底下見面過幾次?”
這口氣,像是知道了自家孩子談戀愛的父母。
“兩個月多了,只是偷偷見過兩三面……”
長樂忍不住用指頭去掐小公主的耳朵,但是又怕掐疼了她,不敢多用力。然后湊在小公主耳邊,悄聲的問道:
“可,可曾……茍且?”
茍且之事,自然是指……
“你說什么呢,姐。我怎么可能……他都不知道我是個女人,我化名姓蔣,他每次都是蔣公子,蔣賢弟的叫著我,根本就沒有多想……”
大齊皇室,姜姓。取諧音姓蔣,恐怕是小公主最后的智慧了。
畢竟只要在大齊,說你姓姜,那就一定是皇室后裔。
小公主還不傻。
但是,那個儒生路遠(yuǎn)是個傻子嗎?
寧缺跟長樂對視一眼,然后一起看向了女扮男裝,但是沒有喉結(jié),臉上也沒有做遮掩的小公主。
怕是只有傻子才看不出來她是個女的吧。
路遠(yuǎn),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