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想了想，還是沒有下手。
對方的來歷他還沒有猜出來，不過這一切看起來倒是有些巧合。
招呼了一聲。
正好有一批捕快打扮的人，分開人群走了過來。
正是張大虎。
自從張彪的無頭案之后，他就暫領了壯班班頭的位置，再加上老劉不時的提點他，現(xiàn)在倒是有些進步。
中秋佳節(jié)，街道上人多，這人多就容易出亂子。
所以林愛民把手底下所有的捕快全都派了出去。幾個人一組，在梵都所有的街道上來回巡視。
寧缺這是正好碰上張大虎帶的這一隊人。
“寧哥兒。”
張大虎叫了一聲，連忙走了過來。他知道張彪的案子能破，完全都是靠寧缺的本事，所以即使寧缺不比他年齡大，但他還是稱呼一聲哥兒。
聽著倒是樸素親切。
“喲，是你啊，正好把他帶走吧。”
寧缺看了看，才認出來是那天在衙門里有一面之緣的張大虎。
“好嘞……”
張大虎一伸手，直接掏出來黑鐵的鐐銬，一下子把那羊姓男人鎖住了，交個身邊人押解看管。
“寧哥兒，他犯了什么罪？我好給大人回稟?！?p> 張大虎這些天被老劉調教的，已經不是一個愣頭青了，捕快拿人的一系列流程他也記得七七八八。
“呃……調戲婦女？你就說他當眾調戲兩個女子……”
張大虎把頭一搖，悄摸的說了句：
“寧哥兒，這罪不夠大啊，充其量關幾天打一頓也就拉倒了?！?p> “你記住，告訴大人，他出言調戲侮辱的兩個女子，一個叫長樂，一個叫長平……”
“還有姓常的……哦哦，我知道了，我記下了?！?p> 張大虎一撥楞腦袋，然后才答應下來。
寧缺讓他們帶著那個公子離開，也吩咐了陸凝華一行人回家去吧。
這事情很不對勁。
陸凝華一行向家走去，寧缺則去了別的地方。
一處陰暗的角落。
寧缺一把抓住了那個吵嚷著最兇，還吹噓自家公子厲害的那個惡仆。
從羊公子被捕，四周的奴仆打手四散逃離的時候，寧缺特意注意過他的去處。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那人癱軟在地，一個勁的求饒。
寧缺就那樣盯著他，忽然間伸出手將他的整個腦袋壓在手掌下。
以寧缺的武力，只要一個瞬間就能把那個惡仆殺死：
“日月仍在……”
那人忽然間停止了所有的掙扎，低垂的臉上一片平靜：
“山河永固。”
“你是暗衛(wèi)……不，是老爺子安插的暗樁?！?p> 那人沒有回答，但那也是一種默認。
寧缺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松開了自己的手掌：
“去吧……做你該做的?！?p> 那人一聲不吭的出了胡同，然后仿佛換臉一般裝出一副驚恐的模樣，往自己要報信的地方去了。
寧缺知道，那個人進了哪家府邸，明天那家人就饒不了人頭落地，流放荒地。
不管他是多么位高權重的官，也比不上老爺子的手段。
釣魚執(zhí)法啊。
寧缺這才明白，為什么公主出了事，暗衛(wèi)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率先保護兩位公主。
一切都在老爺子的棋盤上啊。
寧缺手指頭搭在身后的刀柄上，輕輕的敲擊著。
走過人來人往的街道。
按時間還說，人們才剛剛用過晚飯，這個時候才是出門賞月觀燈的好時候。
寧缺的眼角無意識掃到一個街邊的角落。
有個男人把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抱起來一邊哄著一邊走去。
有些異樣。
寧缺小的時候被人拐走過，所以他對這種拐孩子的人販子有些神經過敏。
他沒有注意到對方去了哪里，但是他知道對方一定會馬上出城，不會在城里面逗留的。
因為是中秋佳節(jié)，今夜城門是不會關閉的。
寧缺直接用最快的速度趕往了最近的城門。
他是用了輕功，所以一定比那人販子要快的多?，F(xiàn)在他要做到，就是簡單的守株待兔。
人販子拐了孩子，一定是要用最快的時間出城離開。
大概過了兩刻鐘不到。
那個熟悉的人抱著孩子出現(xiàn)在城門附近。
寧缺直接跟著他，出了城。
……
陸凝華回了家，一行人坐在廳堂上，一時間氣氛有些壓抑。
倒是小公主不停的叫囂著，說要給那個什么公子一個狠狠的教訓。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琪琪格在一旁高舉拳頭，大聲的贊同著。要不得保護陸凝華她們這些人，她早就沖上去一拳一個，把那些人都打成豬頭。
長樂公主低頭不語。
陸凝華也蹙著眉頭。
倒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小花跑過來，問道：
“小姐，小姐，咱們還準備‘拜月老’用的東西嗎？”
陸凝華沉默了半晌，才低低的聲音說道：
“去……準備吧?！?p> 然后看見長樂公主疑惑的表情，于是細聲的解釋：
“在江州，姑娘們都有在中秋這天拜月老的習俗，據(jù)說是可以跟天上掌管姻緣的月老乞求一個好的姻緣?！?p> 不過要等到天完全黑下來，天上的一輪圓月完全顯露出來。
一方香案，一鼎香爐，兩支紅蠟，兩盤果品。
三柱清香，一截紅線。
陸凝華點燃清香，依次插在香爐里。一縷青煙就這樣冉冉升起，飄蕩消散在半空中。
紅線握在右手，用左手包住右手。
跪在蒲團上，陸凝華心里默默念著。
腦海里忍不住回想起，自打遇見寧缺的一幕幕場景。
她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披上了一層銀白色的薄紗。
偏偏在這種有些神圣的感覺下，她露出來一個極致嫵媚的笑容。
好一只拜月的小狐貍。
……
長樂公主已經回到了她那宮殿里，環(huán)顧四周，除了書還是書。
她頭一次覺著這里有些冷清了。
有些喜歡上了寧缺那間小小的房子，不管什么人都坐在一起，一起交談著，一起歡笑著，一家人一樣一起吃飯。
她走到衣架旁，看著自己往日一直喜歡穿的素色宮裙。
忽然間有些不想穿了。
“公主，熱水已經準備好了，您要休息嗎？”
顰兒走過來，欠身施禮。
“呃，好吧……”
長樂公主先是點點頭，她倒是覺得有一些倦意了，但好像忽然間想起來什么是的：
“等等……”
小顰兒疑惑的小表情。
“顰兒……”
長樂公主吐了一口氣，仿佛在心里下了什么決定，才緩緩問道：
“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拜月老的習俗，需要用些什么東西……”
顰兒長時間跟著公主，自然是聞弦音知雅意。
“奴婢還記得……”
她欠身施禮，就直接下去準備了。
……
凌雪坐在自家的屋脊上，每次站在屋頂上，她都有種天地寥廓，人如浮萍的感覺。
攤開手掌，那里是一截紅線。
抬頭飲下一口酒，熟悉的味道再一次沖擊到口腔里。
這酒太熟悉了，打她記事起就記得這味道。
如果有一天要失去了，她才知道自己根本就離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