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雨交加，傾盆而下。
街道青石板上，頃刻間積存出指寬的水池。
噠噠噠。
就在這樣的雨夜，借著一閃而過的亮光，仍能看見數(shù)道身旁蓑衣頭戴斗笠的身影。
豆大的雨水砸在鐵劍上，沖刷掉上面剛剛沾上去的血。
“還有嗎？”
斗笠微抬，露出張三的臉。
看著手下的心腹把一些六扇門同門的尸體拖下去，他原本就冷漠的臉上更是露出一抹反常的笑。
“不多了，這一次清剿，六扇門里的所有老鼠都或多或少的有過動作，我們順著痕跡，已經(jīng)把他們?nèi)歼B根拔掉了?！?p> 李四從懷里掏出來一份名單，他細細看了一遍。
凌罰為了準(zhǔn)備這次的清剿，早就在各個地方埋下了耳目。從血魔進京開始，有誰跟他聯(lián)絡(luò)交好，這些都詳細記在名單上。
要去頑疾，須下猛藥。
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凌罰只跟他們說過這兩句話，他們就全明白了。聽說有人發(fā)明了一種奇特的醫(yī)書，用刀子割開肚子，把生病壞死的部分切掉，再把肚子封上。這樣本來肯定要死的人，就能神奇的活下去。
當(dāng)然，張三李四也明白。既然下刀割肉，就免不了把一些跟壞死部分親近的好肉也割掉。
就算痛到流血，也好過死亡。
“走?！?p> 一行人匆匆的向下一個地方走去。今天這個雨夜，也不知道在暗地里有多少人人頭落地。下雨好啊，一場大雨，多重的血腥味都能沖去的。
……
巍巍皇城，未央宮。
鬢角顯白的男人，獨自一個人漫步在燭火飄搖，亮如白晝的偌大宮殿里。
忠心耿耿，武藝高強的楊老，卻沒有跟往常一樣跟隨在左右。他遠在宮殿的門外，迎著風(fēng)雨而立。
楊老抬頭看了一眼未央宮宮門上的匾額。在燙金的三個大字下，有一行用碳塊寫上去的小字。
因為多年風(fēng)雨侵蝕，已經(jīng)幾乎是看不清楚來原來的痕跡了。但還好，楊老曾經(jīng)有幸見過它原來的模樣。
那行小字寫的是：
“老娘到此一游?！?p> 那是仙逝了的皇后的親筆?？上莻€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女終究沒有像她寫的那樣，只是單單一游。而是被皇上用盡了各種計謀，最后搞大了肚子，只能待在這里度過了后半生。
楊老幽幽一嘆，唯一一個能待在皇上心尖上的人兒，也離去了這么多年了。
老爺子獨自一人，就在這座幾乎是沒有人的宮殿里走來走去。
很多年前，他在這抓到一個女賊。他抓到了女賊的人，女賊偷走了他的心。
她怕打雷。每次都要自己把她抱在懷里才能入睡，于是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只要是雷雨交加的時候，他一準(zhǔn)出現(xiàn)在未央宮里。
即是皇后已經(jīng)仙逝多年，可每當(dāng)雷雨交加，他還是會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未央宮里。
仿佛，是在安慰皇后的魂靈。
“婉君……”
聲音在雷雨下被淹沒，直到好像就根本沒出現(xiàn)過。
老爺子閉上了眼，坐在棋盤邊上。
耳邊恍惚聽見：
“呀！你來了……”
可睜開眼，卻再也看不到她笑靨如花。
……
楊柳坊拐子街，寧缺的家。
咔啦一聲。但隨著慘叫，那人的手臂骨竟然硬生生被打斷了。
高挑身影上下翻飛，拳腳過處，無一不是筋斷骨折。
阿七掃視一眼。
好幾個人都已經(jīng)是倒在地上，應(yīng)該是沒了氣息。
對方很強，強到即使是以一對多，也根本就不落下風(fēng)，甚至是還有一種貓戲老鼠的愜意。
“呵呵呵，真是不經(jīng)打啊……還有能打的嗎？”
高挑身影的聲音即使是在外面轟轟雷雨下，也能聽的清楚。
隨著最后幾個人也被打倒在地，然后在沒有還手之力的情況下，還被人硬生生打斷了身上的骨頭。
咔啦，咔啦。
那是骨頭裂開的聲音，那聲音傳到在阿七耳朵里，就好像是猛獸在啃食自己骨頭的聲音。
阿七的舌頭動了動，原本就壓在牙齒間的毒藥就松動了下來。他只要輕輕咬開外面的皮，流下來的毒液就能讓他在幾個呼吸間就喪命。
可他還不能死，主子不知道逃出去了沒有。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希望，他也要拖住眼前的強敵，給自家主子多留一些逃跑的時間。
“就剩你了！”
阿七猛的一個后撤，躲過高挑身影呼嘯而來的鐵拳。
唰！
短刀順著臂膀劃過去，任你再厲害，也不可能不躲刀兵。
要躲嗎？
當(dāng)然是不用的了。
咔嚓！
右拳在下，左拳在上。就這么一夾一用力。
阿七的雙臂頓時就錯位了。
“啊……”
短刀一時間就脫落下去，鐺鐺的落在地上。
阿七不退反進，抬腿一踢，特制的靴子上彈出一截刀片。
高挑身影一個閃身，躲過刀片，然后抬腿一腳踢在阿七的胸口。
噗。阿七一口鮮血就吐了出去，他本來就是個刺客，走的是輕快靈巧的路子。跟對面那個一看就是大開大合的硬功路子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
面對面硬碰硬。
他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整個身子被巨力踹出屋門，然后翻滾著落在雨水坑里。
阿七咬著牙，努力的想要撐起來身子，可雙臂被擰錯位，怎么也用不上力氣。
高挑身影提著那幾具應(yīng)該是死了，但還沒完全死透的尸體。
緩步走進雨幕。
先是揮動手臂，把那幾具尸體通通都丟到墻外面去。
噗通，噗通，噗通。
原本還有一兩個能發(fā)出輕微的呼吸聲，這樣一來，都是完全沒有了聲音。
阿七幾次想要爬起來，都沒有成功。
高挑身影走過來，抓著阿七的左腿，把他倒提起來，也是同樣的丟出墻外。
噗通。
阿七先是砸到那幾具尸體身上，然后翻滾在雨水坑里。
嘴里面發(fā)出幾個沒有意義的音節(jié)，也不知道是痛的，還是想要再說些什么。
阿七努力的翻了個身，睜開眼看了看四周。
豆大的雨水，砸在臉上。
烏云翻滾的天空，偶爾能看見幾道樹枝般扭曲的銀色閃電。
張開嘴，雨水混著血水，把他想要說的話淹沒下去。
最后阿七偏過頭，看向原本馬車停的地方。那里已經(jīng)是空蕩蕩的，早就沒有了馬車的痕跡。
阿七笑了笑，合上了眼。
……
“師娘，到底怎么樣了？”
寧缺看著唐雨依把完了脈，還是一言不發(fā)的一臉古怪相，有些忍不住的問道。
“沒事的，你先跟我說說，你在關(guān)雪兒的地方有沒有看見一朵花瓣好幾種顏色的花？”
唐雨依沒回答，反而追問道。
“好像有朵三色的花……”
寧缺剛說完，就看見唐雨依變了臉色，急匆匆往外就走。
“師娘？”
“沒事兒，她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