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氣息重重的敲打在陸柏的心上,也敲打在那幾個人身上。
良久,為首的書生膝行幾步,來到陸柏身前,重重的扣頭。
“先生,是我對不住先生。幾位同窗,也是被我蠱惑的。先生,學(xué)生,只能自盡以謝天下了&……”
他還是落下了淚水,點點滴滴,和百姓的沒有什么差別。
唯一的差別大概是,百姓的淚水落在地上瞬間消失,誰也看不見,而他的,自己看得見,同門看得見,師長也看得見。
見他落淚,陸柏忍不住悲慟:“你這是何苦!你若是有苦衷,大帥會幫你,我們會幫你,你,你,你何至于此!”
盡管洛陽對外人很是殘忍,可對自己人,那是真的沒話說。
就連沖鋒陷陣,這種本來是小兵的事情,他也總是自己去做。能做的,都要去做,唯恐手下人傷了太多的人命。
在金錢上,他確確實實是按照高薪養(yǎng)廉來弄得,盡管沒有明文規(guī)定,但是真的是高薪養(yǎng)廉。
正因為如此,書院幾乎人人景從。
可是,誰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會為了五百兩黃金用盡手段。
此人面如冠玉,英姿勃發(fā),看起來就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一個人才,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帶頭做起了這種事情。
“書玉啊書玉,為師萬萬沒想到,帶頭的竟然是你?。∥灏賰牲S金,五百兩黃金你知道可以買多少人心嗎?你知道對穩(wěn)固后方多大的好處嗎?
可對于你來說,他只是五百兩黃金罷了,能夠給你一個人帶來一世的富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富貴。這些,難道你沒有想過么?”
書玉淚流滿面:“鬼迷心竅,叫黃金的色澤迷惑的雙眼。老師,書玉對不住您!!”
此時認(rèn)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為了殺雞儆猴也好,為了防止大帥對自己等人心生懷疑也罷,書玉,不得不殺!而且要明目張膽,大庭廣眾之下的殺!
明正典型!
“書玉,你的下場,不必為師多說。你,你可還有什么遺言……”陸柏閉上眼睛,他的身后,是五十個整整齊齊的兵卒,這些兵卒面無表情,正是軍中最無情的軍法官。
就算他想要手下留情,也是做不得了。
書玉哽咽道:“老師,該交代的,學(xué)生都已經(jīng)寫在這里,按照這里去找,所有的蛀蟲都能找到。學(xué)生,學(xué)生也不知道為何,一邊和他們同流合污,一邊又鄙薄他們的為人,不知不覺的竟然做了賬……”
好一個臥底……
“書玉……書玉你?。?!”
身后的眾人面目通紅,他們原本以為書玉會將一切抗住,沒有想到,他竟然將一切都揭開了。以后不用做人了……
“老師,這都是書玉誘惑我等,其實,其實我等沒有這樣心思的,是他,都是他啊老師!”
臨死的時候,什么情分都沒有了。有的只有血淋淋的撕咬。
這樣的撕咬,在陸柏眼中一清二楚,正因為清楚,他的心更痛楚。
“好啊,我陸柏一生,不弱于人,沒有想到,臨了臨了,竟然有了你們這樣的學(xué)生,好啊,好啊?。?!”
陸柏大叫一聲,竟然暈厥過去。
書玉放聲痛哭,想要撲過去卻已經(jīng)被兵卒拿下。
“書玉先生,各位先生,跟我們走一遭吧!”兵卒冷冷的,仿佛一個鐵塊。
大帥說,作為軍法官,在執(zhí)行公務(wù)的時候,你就是一塊鐵,一塊石頭,切不可有一星半點的情誼,否則就是萬劫不復(fù)。
因為,很多事情一旦開頭,就回不去了。
這句話,被軍法官當(dāng)成了訓(xùn)誡刻在了墻壁上,石頭上,用來警示后來人。
……
書玉等人的下場不得而知。在襄陽的岳霖正在和各路英雄惺惺相惜的時候,聽到消息的他震驚到成了木頭人一般。
在身邊的岳銀屏嚇了一跳,以為是什么事情發(fā)生了,連忙搶過來一邊拍打一邊哭。
“弟弟,你,你不要嚇唬姐姐,姐姐經(jīng)不起嚇……”
好一會,岳霖才回過神來了。
“沒事,我沒事,不過,大帥恐怕待不住了?!痹懒乜嘈Φ膶⑹种械南⑦f給岳銀屏,在他看來,岳銀屏早晚還是要留在這里,看了也沒有關(guān)系。
雖然這樣做是違規(guī)的。
前面,江湖豪杰還是一陣陣的喧嘩,聲浪仿佛想要將屋頂掀開。
后面,姐弟二人相顧無言。
“萬萬沒想到,大帥手下竟然會出這樣的事情?!痹懒匾荒樀某林兀骸熬驮谝蜷_局面的時候,后面竟然出事了!”
要知道,他甚至聯(lián)絡(luò)到了江陵的豪杰,南下,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現(xiàn)如今后院起火,岳霖頓時沒有了主意,團(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
岳銀屏先是吃驚,現(xiàn)在已經(jīng)冷靜下來。拍打岳霖的肩膀說道:“弟弟,這種事以前有,現(xiàn)在有,將來還是會有。只要還要人做事,總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的?!?p> “可是那不同啊姐姐!”岳霖苦笑道?!按髱泝?yōu)待部下,就算是不做事,也能一輩子無憂無慮吃喝不愁,他們,他們怎能這樣做呢?”
岳銀屏英姿颯爽:“大宋的官吏給的也不少,還不是每年都要殺一批?人心是沒有止境的?!?p> 人心沒有止境,那就要用什么東西束縛人心,或者榮譽,或者死亡!
岳霖?fù)?dān)心的是,洛陽會成為一個暴君!
岳銀屏卻笑道:“大帥還是機靈的!若是早些時候答應(yīng)他們稱王,那就要用王法來約束部下,很大的可能,這些人都死不了。最多死幾個。可是現(xiàn)在他是大帥,就要軍法從事,軍法哪里來的法外容情?”
岳霖這么一聽更加憂慮起來:“姐姐,自古以來,暴君都不得好死,秦始皇如是,楊廣亦如是。大帥一世英名,難道就要毀在這些小人手中么?”
在江南道,洛陽的名聲好得不像話。在外面,洛陽的名聲壞得不像話。
這是兩個極端。而岳霖對改變世人的看法很有信心,畢竟,不是誰都能做到對農(nóng)夫幾乎不收稅的。
可是,現(xiàn)在這個事情出來以后,那些掌握口舌的文人,怎么會放過洛陽?口誅筆伐,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