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大街,瑟琳娜才猛然想起,她忘記問埃爾文和韓吉難民收容所在哪里了。
不過就常理推斷,肯定不在特羅斯特區(qū)內(nèi),少說幾十萬難民,一個甕城塞不下。如果她是城市管理者,應(yīng)該會在羅斯之壁內(nèi)門附近的小鎮(zhèn)旁搭建避難所收容難民,既有大片荒地,又靠近交通要道方便物資運輸。
沿著主干道向北走,穿過內(nèi)門到達墻壁內(nèi)側(cè)的小鎮(zhèn)上。瑟琳娜好歹路過幾次,人們依舊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和印象區(qū)別不大,只是目所能及之處,每個路口都有憲兵把守??礃幼幼詮碾y民涌入后,治安變得有點糟糕。
“請問,難民收容所怎么走?”瑟琳娜問巡邏的憲兵。
“都幾天了,還有人問這種無聊的問題?!睉棻甏瓯亲?,不耐煩地抬起胳膊指明方向,“那邊,一直走就看到了?!?p> “謝謝?!鄙漳缺砬榻┯驳剞D(zhuǎn)身離開,憲兵的態(tài)度讓她有點不爽。
不難看出,同樣的問題已經(jīng)有很多人問過很多次了,那名憲兵才如此暴躁,但沒辦法,她也是才放下士兵的職責(zé)出來找人。
瑟琳娜并不是孤身一人,跟她懷有同樣目的的男女老少也踏上了同一條路。他們的臉上都充滿焦慮和不安,腳步匆匆,匯聚成一道湍流。
所謂的難民收容所,就是一些閑置的倉庫以及附近臨時搭建的帳篷。瑟琳娜在告示板上找了好久都沒看見耶格爾一家人的名字,還因為杵在前面太久被其他急著尋找親人的群眾硬生生擠出了人堆。
遙望荒野上滿地大小不一的帳篷,就像地下街那錯綜復(fù)雜的貧民窟一樣。瑟琳娜兩眼轉(zhuǎn)圈圈,要找到人堪比大海撈針。沒有現(xiàn)代的通信設(shè)備,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都變得無比艱巨。
“瑟琳娜,你醒了?身體怎樣?”
瑟琳娜聽見聲音,條件發(fā)射轉(zhuǎn)身立定敬禮,“團長!多謝關(guān)心,我很好?!?p> 基斯深陷的眼窩透露著疲倦和陰郁,見瑟琳娜很精神,他放下心,告訴她:“你是來找耶格爾家的孩子的吧。他們在最靠近山腳的那間倉庫?!?p> “多謝團長。”瑟琳娜聽罷拔腿就跑,耶格爾一家還活著。可高興之余還有點難以言喻的不安,基斯為什么會覺得她要找的是孩子而不是家長?
沖進安置難民的倉庫大門,瑟琳娜瞪大眼睛一張張臉進行‘掃描’,終于識別到了熟悉的臉龐。同時,阿爾敏也看見了瑟琳娜,興奮地把艾倫三笠叫起來。四人雙向奔赴,瑟琳娜跑到三人面前下蹲一把抱住他們。
“對不起,我來晚了?!?p> “瑟琳娜姐姐,我們還以為你死了......”
“怎么可能,不提戰(zhàn)斗力,我跑得還是蠻快的。”瑟琳娜抓著艾倫的肩膀問:“你爸爸媽媽呢?”
三人立即沉默不語,阿爾敏和三笠都憂傷地別開頭,艾倫則悲憤交加地顫抖,復(fù)仇的火焰在眼中熊熊燃燒,“媽媽......被巨人吃了.......”
瑟琳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強作鎮(zhèn)定繼續(xù)問:“那......你爸爸呢?”
艾倫搖搖頭,下意識地抓緊胸前掛著的鑰匙,“不知道。”
如果格里沙還活著,不可能到現(xiàn)在還沒出現(xiàn),瑟琳娜再次陷入那段可怕的回憶。
馬萊曾被巨人之力殘酷統(tǒng)治,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進而導(dǎo)致許多艾爾迪亞人經(jīng)歷了像艾倫這樣悲慘的遭遇。而兩百年后,殘存的艾爾迪亞人便用更加極端的方式報復(fù)馬萊。無論是艾倫的父母還是她的父母,都是被仇恨之火殃及的受害者。
無論馬萊破壞墻壁的目的是什么,瑟琳娜都覺得自己需要承擔(dān)一定的責(zé)任。作為兩百年后的馬萊人,她也間接享受到了侵略帕拉迪島所帶來的紅利。
“你們跟我來一下?!鄙漳绕鹕碚f。
帶著三個小朋友來到無人的角落,瑟琳娜把她擁有的一半現(xiàn)金塞給三笠,“這些錢你來保管,如果食物、生活必需品不夠就去買,但現(xiàn)在物價很高,你們要省著點用。你們現(xiàn)在穿得那么單薄,冬天搞不好會凍死,不過你們放心,到時候我會再給你們帶點錢過來......”
“瑟琳娜姐姐......”阿爾敏打斷了她近乎自言自語的嘮叨,擔(dān)心地問:“那你呢?”
“我是士兵,很多東西都是免費發(fā)放的,活著肯定不成問題?!鄙漳饶贸鏊l(fā)現(xiàn)的那顆糖在三人面前晃悠,“今天無意中找到的,你們覺得我應(yīng)該給誰吃好呢?”
三個小朋友都咽了咽口水,眼珠隨著瑟琳娜手中的糖果移動,心想要是給到自己,一定要讓給另外兩人,不能自己獨吞。
見他們默不吭聲,瑟琳娜說:“其實我早就決定好了。”她掰開糖紙,把糖果扔進嘴里,“當(dāng)然是給我自己吃?!?p> 小屁孩們?nèi)樸卤?,瑟琳娜情不自禁地笑了。而三人組也跟著笑了起來,只是笑聲中多了幾分苦澀。
回醫(yī)院辦理出院手續(xù),埃爾文和韓吉已經(jīng)離開,瑟琳娜在空無一人的病房里收拾自己的行李。突然,她聽見了滴滴答答的水聲。明明窗外陽光明媚,天花板也沒漏水,剛疊好的衣服怎么濕了呢?
瑟琳娜停下手中的活呆坐在床上,在孩子們面前理性占上風(fēng),她沒有落淚,但現(xiàn)在沒有人,她終于可以安靜地放任淚水涓涓流下。
房門被推開,瑟琳娜立即擰緊淚閥,若無其事地轉(zhuǎn)頭看向來者,“你怎么來了?利威爾?!彼砩线€穿戴著立體機動裝置,應(yīng)該是剛從前線下來。
利威爾假裝沒看見她的淚痕,“混賬四眼說你醒了,所以過來看看,順便帶你去舊總部?!?p> 瑟琳娜捂捂嘴,故意打了個哈欠,讓眼角多溢出一點眼淚,仿佛在無聲地辯解自己沒有哭,只是太困了,眼睛才會濕濕的。
“沒記錯的話,舊總部離這里有點遠,交通很不方便?!?p> 利威爾點點頭,“還很臟。待會兒買點清潔工具再回去?!?p> “你不說這話我都快忘記你是個潔癖了?!鄙漳壤^續(xù)收拾好東西,把塞得滿滿的挎包往肩上一甩,“走吧。”
“話說,你有這個嗎?”瑟琳娜掏出埃爾文給她的勛章問。
利威爾瞟了眼,說:“昨天收到一個一樣的?!?p> “是因為我們救了那對母子的緣故嗎?”
“聽說是這樣。”
“你應(yīng)該是第一次受到嘉獎吧,他們有沒有讓你說些獲獎感言之類的?”
“沒有?!?p> 不過,那種感覺也不錯。
從前在地下街,很多人不是因為身高鄙夷他,就是因為實力而畏懼他,像法蘭和伊莎貝爾那樣打心底里把他當(dāng)同伴的人太少。就算來到地上,調(diào)查兵團內(nèi)的人也多少對他有些意見,更別說調(diào)查兵團之外的人了。
但城墻之下,基斯在眾人面前把勛章授予他時,他能發(fā)現(xiàn)其他兵團的士兵、甚至路人看他的眼神都發(fā)生了轉(zhuǎn)變。說不出那種轉(zhuǎn)變意味著什么,但起碼他并不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