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處境
這樣甜蜜平靜的日子過了半年,曹貞越來越習(xí)慣在芮國的生活,也越來越自在,漸漸地也就放寬心活回原來在邾國的樣子,姬昊也寵著她,想著她是比自己小這么多的小女子,也不是甚么重要的大事,曹貞牽扯相關(guān)的都是生活上的小事,所以姬昊也就慣著她讓著她,漸漸曹貞也就越來越恣意。
好日子總是會到頭的。
積弱的周天子又受北戎的威脅與屈辱,加之在邊境上的騷擾,幾個邊境上的諸侯國也是叫苦連天,這次是忍無可忍了,多數(shù)姬姓諸侯國都被召至周議事,芮桓公姬昊自是不例外。
但曹貞可不依了,從前父親極少離開邾國,即使離開邾國中也有母親與王叔伯,自己什么都不必?fù)?dān)心煩惱,而如今姬昊赴周商討戰(zhàn)事不知多久回來,芮國里也沒有其他熟識可以倚靠的人,曹貞很是擔(dān)心,不斷跟姬昊鬧著。
「貞兒不必?fù)?dān)心,朝中大事我已交待幾位心腹大臣,他們自會打理,宮內(nèi)的事就由妳主持,不會太難的,貞兒是我的夫人,宮內(nèi)之事本就將來要交予夫人管理的,妳即將滿十八,也是要開始接手操持的,無須擔(dān)憂,管著便是了?!辜ш话参克馈?p> 「可是我不會啊,我從來沒有管過事,姬昊你別去,派大臣、派將軍去吧?!共茇懍F(xiàn)在可是后悔極了,以往母親讓自己在旁邊學(xué)習(xí)時,她都不屑一顧,總想著自然有人會去處理,尤其現(xiàn)在還在一個她還需熟悉的環(huán)境,她不想面對這樣的難題,她得把姬昊留下。
「一回生,二回熟,不會的找人來問就是?!辜ш惠p松安撫說道。
「國君,你別去,留下來陪著我?!共茇懩贸鰧Ω陡赣H的那一招說道。
「貞兒,別鬧了,就這樣,我后天就出發(fā)南赴周京畿。」姬昊無奈制止她的胡鬧。
「國君你都不疼愛貞兒,不照顧貞兒?!共茇懠僖馔ш簧鷼?,希望姬昊能來哄著她,之后再將他留下,無奈這如意算盤是確確實實打錯了,曹貞不了解姬昊,姬昊不像邾安公是個繞繞彎彎的人,能繞個彎撿曹貞愛聽的說。
姬昊搖搖頭說道,「我如此疼愛貞兒,貞兒感受不到嗎?貞兒不明白嗎?」還是將曹貞攏了過來,一番安撫。
曹貞是個任性不懂事的主,自小被慣壞了,依舊不依不饒地堅持著。
「那國君別去了?!?p> 聽到這兒,姬昊平靜地看看曹貞,只得松松手,無奈地說道,「貞兒,我會盡快回來的。」說完就離開寢殿,留下一臉委屈,想氣想哭的曹貞。
此刻,步出寢殿的姬昊突然感到一陣疲累與孤獨,這是從來沒有的感受,即使曹貞未嫁入芮國以前,他也是一人治理著芮國,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其實從沒想過曹貞要幫自己什么忙,他是能一人處理所有事,并同時照顧他的夫人的,但或許是有了希望夫人能體貼自己的期待,卻沒想到反差太大所產(chǎn)生的失落吧,身邊多了一個人,卻沒有多一顆懂自己的心,這樣的陪伴更凸顯出自己與陪伴的格格不入,反而更顯得孤獨。
一日后,姬昊便動身前往周。
周京畿,周天子宮殿大殿上。
晉國、芮國、魏國、虢國、粱國、虞國等姬姓諸侯國齊聚,各諸侯國的國君都到了,除了大國晉國以外,晉國派了大臣前來,周天子做為姬氏宗親之主,為了周王室體面,為了轄下的諸侯國,也為了姬姓宗族各諸侯國的地位,還是軟硬兼施地要求同是姬姓宗族的諸侯國出兵協(xié)助,協(xié)力出兵征伐北戎。
「諸位姬姓宗親,近期北方狄戎來犯漸頻,規(guī)模漸大,多個諸侯國屢遭侵?jǐn)_,損失慘重,今日召集各位宗親前來京畿,便是要與諸位姬姓宗親討論,團(tuán)結(jié)諸位宗親的力量,共同出兵爭伐北戎,擊退騷擾作亂之北戎。」周天子擺低姿態(tài)說道。
虢國國君說道,「天子,我虢國前陣子遭遇天災(zāi),水患嚴(yán)重,損失良田百畝,元氣尚未恢復(fù),恐難以派兵協(xié)助抗敵?!?p> 虞國國君也試圖推拖抗拒說道,「我虞國剛經(jīng)歷政變,內(nèi)部耗損過大,也沒有能力去對抗北戎強敵?!?p> 起初殿上的姬姓諸侯國多消極應(yīng)對,誰也不想耗費自己的兵力去攻打天性驍勇的北方狄戎,尤其地理位置距離北戎較遠(yuǎn)的虢國、虞國。
周天子見之前的低姿態(tài)沒有什么效果,干脆一針見血挑明了說,「本王明白,諸位姬姓宗親在各自受封或大或小的諸侯國領(lǐng)土上辛苦耕耘著實不易,如今北戎挑戰(zhàn)我姬周疆土,身為我姬姓子孫,維護(hù)姬周責(zé)無旁貸。」。
白話的意思就是姬姓小諸侯國能有今日立錐的一席之地,除了自身掙扎努力之外,還是沾了周天子與姬姓的光,若是沒了這層漸趨薄弱的光環(huán),處境將會更加艱難,到時姬姓小諸侯國與其他異姓小諸侯國又有甚么差別,別無二法,姬姓小諸侯國必需團(tuán)結(jié)起來,礙于唇齒相依,一起維持住還堪用、還有價值的這層光環(huán),共同協(xié)助周天子的體面,姬姓的體面。
一眾姬姓國君都沒說話。
周天子見大家都聽明白了,接著放軟了說道,「大家說說看如何協(xié)調(diào),共同派兵伐戎?!?p> 大家看推托不了了,面面相覷,等著有人先發(fā)話主導(dǎo),但過了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
姬昊心中暗嘆了一口氣,出聲慷慨說道,「如同大王所說,其實魏國、虢國、粱國、虞國、以及芮國團(tuán)結(jié)起來也算是個有實力的諸侯國,大家就各派一萬兵力,但是還要請大國晉國派出五萬兵力共襄盛舉,大王這兒是否方便調(diào)派兩萬兵力,如此便可動員十二萬大軍?!?p> 魏國、虢國、粱國、虞國的國君眼神相互流轉(zhuǎn),心中同時思忖著,爾后紛紛點頭,表示同意,然而晉國的使臣臉都綠了,連周天子面色也是一僵。
芮國自先祖以來多諫臣,直來直往的性格,也曾多次為周天子鎮(zhèn)守門戶,奮勇抵抗外敵,這些特質(zhì)姬昊都繼承到了,今日還直接得罪了人。
晉國的使臣思索一番后,不假辭色地協(xié)商說道,「晉國目前能夠調(diào)派的軍隊約莫兩萬余,勉強能自邊界上的駐軍抽調(diào),湊足三萬,各位國君看如何?」
接著眾人齊齊看向周天子如何表態(tài)。
周天子想了一想,只好萬般無奈地說道,「本王也會盡力調(diào)足兩萬兵力,如此便有十萬大軍?!?p> 魏國國君這時問道,「那這十萬聯(lián)軍由誰統(tǒng)帥爭伐北戎?」
領(lǐng)兵打仗這才真正是件苦差事,責(zé)任重大不說,還身負(fù)危險,而且這次還得統(tǒng)領(lǐng)十萬聯(lián)軍,更是有難度,沒有一個諸侯國想攬上這項任務(wù),這時大家眼神也不交流了,只是默默盯著地面做沉思狀。
沒想到這時還是剛剛問出尷尬問題,粗線條的魏國國君自問自答說道,「不然煩請出兵最多的晉國來領(lǐng)導(dǎo)聯(lián)軍出戰(zhàn)?」
眾國君心中舒了口氣,心想這魏國國君這回倒不胡涂,紛紛出聲表示贊同。
晉國使臣絕不是省油的燈,立馬回應(yīng)道,「目前晉國綿長邊界上有多場戰(zhàn)事正同步進(jìn)行,恐難派出大將領(lǐng)導(dǎo)聯(lián)軍,指揮另一場戰(zhàn)事,還請各位國君另派能堪此大任之將領(lǐng)?!?p> 眾人又齊齊看向周天子,現(xiàn)下周是出兵第二多的了,但是人人心中明鏡似的,周天子手下沒有這樣的將才。
果然周天子頗為為難的盤算半天,終于開了口說道,「芮桓公是否可以助姬周擔(dān)此大任呢?」
其實這也是這些姬姓小諸侯國心中所想,只是這些小國國君不想做了壞人得罪芮桓公姬昊,芮桓公姬昊是伐戎最有經(jīng)驗與顯赫戰(zhàn)功的名將,若是姬昊領(lǐng)兵,不但勝算大,無需再增兵支持,指不定還能耗損較少兵力,戰(zhàn)勝后能夠返還。
姬昊心里也是有數(shù),舍我其誰的形勢,若推托也沒甚么意思,于是大義說道,「芮國國君芮桓公姬昊領(lǐng)命,如此各諸侯國于三周后派出兵力,于邊境集結(jié),組成聯(lián)軍,聽我指揮,共同出兵伐戎?!?p> 終于塵埃落定,眾人紛紛恭喜芮桓公能夠為國擔(dān)此大任,希望他旗開得勝,凱旋歸來,孰不知姬昊心中是陣陣苦笑,萬般無奈,這幫宗親自小便認(rèn)識,大家打的算盤怎會不知,大家的嘴臉怎會不識,只能嘆能者多勞,同先祖一般的命運,然而回去要如何同新婚的小夫人說呢?這次赴周京畿商討曹貞就如此大的反應(yīng),若是知道了他要出兵打仗,不知歸期,難料生死,她又會如何呢?會不會心疼他在京畿的無奈?會不會不舍擔(dān)心他出戰(zhàn)?她又要如何在還陌生的芮國自處?姬昊反過來開始為曹貞擔(dān)心。
一回到芮國宮殿寢宮,曹貞開心地飛奔過來迎接姬昊,姬昊看著撲進(jìn)他懷中的曹貞想著,他也不過離開七日啊,那出征后她該如何呢?還是得盡快同曹貞講,早點有個準(zhǔn)備。
「這幾日過得如何?」姬昊問著他的小夫人。
「過得不好,特別想你,去了這么多日?!共茇憢舌恋溃瑳]有問起姬昊過得如何,也沒問姬昊在京畿順不順利。
姬昊稍稍等了等,之后慎重地握著曹貞的雙手,「曹貞,我得跟你說一件事?!?p> 「什么事啊?這么嚴(yán)肅?!共茇懱煺娌唤獾貑柕馈?p> 「三周后我要領(lǐng)兵出戰(zhàn)北戎?!辜ш徽f了出來。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曹貞問道。
「不知道,打勝了就會回來?!辜ш徽f道。
曹貞抽回被握著的雙手說道,「你為什么要去?為什么你不像父親,父親都不需要出征,都不會離開我們。」曹貞開始哭了起來。
「別哭,貞兒別哭?!辜ш惠p拍安慰道。
「那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曹貞哭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