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拜別了父母,靜姝收拾了行囊,帶著鴛鴦、綠柳兩個丫頭,乘著車夫老高駕的馬車,便往南面去了。
等到離了京師,臨到魯南地界,靜姝方才知曉,原來南方水患引發(fā)的流民依舊在四處逃散。
馬車行至流民之間,一下就被裹挾住了,行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幾度挪不動路。
靜姝掀開車簾朝外望著,這一條黃土道上,濃塵滾滾,各種驢馬、獨車,爭先恐后地擠在一處,簡直擁擠得不得了。
前頭有個漢子,肩上挑著一副籮筐。一個里面裝了兩個孩子,一個塞了被褥家什,跑的很是匆忙。
他身后的媳婦模樣的人,一路跌跌撞撞緊趕著追了過去,看得靜姝禁不住皺起眉頭。
入了夜,馬車停在了一處偏僻的村莊客棧歇腳。原本這兒是魯南與蘇北的交界處,平日里往來的多半是過往的商賈。
如今一下子涌進來許多流民,雜七雜八的人匯集到一處,這客棧的老板便是擠出了全部的住處,那也是不夠分的。
老板臨時想了個法子,直接用稻草搭了幾處簡陋的窩棚,地上也全部鋪上干草。這不管男女老少,就都擠在這窩棚里將就一宿,明兒個天明時分繼續(xù)趕路。
靜姝帶來的干糧,路上一會給饑腸轆轆的小孩,一會又給生病的婦人、老嫗,自是早就沒剩下多少了。
最后不知道是誰找來了一口原本煮豬食的大鍋,架上架子便直接生了火做玉米和粟米殼攪和的糊糊。
一鍋出來也分不了多少人,于是旁邊就擠滿了一對人,那柴火燒了整夜也沒斷過,還是有許多人連口熱的都沒吃過。
靜姝心疼鴛鴦與綠柳,也不讓她們?nèi)D人堆。不過請老高去找客棧老板,花了數(shù)倍的價格,另外要了一些白面饅頭過來,幾個人省著點掰了吃。
這些天趕路實在累得不成,這饅頭好不容易咽下去,鴛鴦與綠柳等人腦袋沾了干草就跟著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這趟南下之行,實則比前次滎陽行還要吃苦頭,這一路下來渾身筋骨都好像要被顛散了。
實則南下最方便的還是行水路,可是靜姝到底還想著盤算省一些路費,因而這才選了陸路。靜姝睡在干草上,翻來覆去的,覺得身上有些難受,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幾人便又繼續(xù)趕著馬車離開了魯南。幾人行了沒多久,就突然有人在馬車外,說是要求見千芝堂的東家。
靜姝狐疑,想著這兒不過才到蘇北地界,她在本地也無識得之人,會是誰來求見呢?
待得下了馬車,卻見是個年約四十的男人,他那一雙眼袋烏黑地浮在眼下,眼睛也被擠成了一條細縫來。
“小的尤綱,在此見禮了。”來人見了靜姝,先是鄭重行了一禮。
靜姝打量他片刻,注意到見他右側(cè)耳垂上埋了一枚不算顯眼的銀釘。據(jù)聞,余杭董氏有世代家養(yǎng)的忠仆,耳垂上便會以此物為標記。
她這人還沒到余杭呢,董氏倒是先找上門來了?
靜姝微微笑了笑,算是回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