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議會質詢
奧尼亞迎來了清晨。
攤販尋常地叫賣，街頭人來人往，一切都與平時別無二致。
并非他們不關心在王國發(fā)生的驚人案件——他們常在飯店酒館談及此事，不少年輕人嚷著去加入軍隊。
只不過，對于尋常人的生活而言，那些貴族離他們太遠了。
他們會悲傷，會憤怒，但仍要生活。
可對于絕大多數(shù)的貴族而言，商業(yè)和政治，這就是他們生活的全部。
于是，和許多市民一樣，身在王都的貴族們開始了今日的生活。
王國議會之所在，森丘威爾宮，今天會有頓大餐。
克蘭西站在議會門口，表情異常嚴肅。
他沒心思欣賞這棟將權力神化的國家浪漫主義風格建筑，也不想計較旁邊的雕像凸顯了怎樣的威嚴與象征。
他在腦中一邊又一遍想象自己會面臨什么樣的質詢，或者叫刁難。
雖然已經(jīng)和威爾普斯達成了交易，但對方會不會臨時變卦，又準備了什么后手，克蘭西一概不知。
沒辦法，只能全力去應對。
如此想著，克蘭西在空曠的大道上邁出了步，獨自走向他不熟悉的戰(zhàn)場。
……
噠、噠、噠。
克蘭西緩步走進會場。
議會大廳內(nèi)靜地可怕，克蘭西微微仰著的頭，看見了扇形坐席上不少貴族吃人般的表情
一步步走向位于整個會場中央的那張發(fā)言臺，他的正前方便是內(nèi)閣大臣和輪值議會長的座位。
但是，那里多了樣東西，就在幾位大人物坐席的正中央上方。
那是王國至寶，王權之杖！
杖端數(shù)個分支，宛如黃金樹，那正是王族家徽的樣子！
而王權之杖出現(xiàn)在這里，那就代表著這場質詢的結果會成為最終宣判！
“特里奇之子克拉倫斯，在王權之杖面前不愿承認自己的罪行嗎？”克蘭西剛剛站定，右后方就有一名貴族先行發(fā)難。
“罪行？”克蘭西微微轉身，“我犯了何等罪行？可別告訴我，我犯下了進入議會之罪?！?p> “少裝糊涂，難道不是你勾結死靈法師殺害教國大神官，還刺殺我國十三名貴族嗎？”
“您指責我是這駭人罪行的謀劃者，還請您告知我一件事，那就是我的目的是什么？”
“這不應該是你交代的事情嗎？趕緊交代你是如何與死靈法師結識的！
“莫非，你也是個邪教徒，如此才和死靈法師有聯(lián)系？”
“好大一頂帽子，這樣的說法我可承受不起！
“您幾乎是認定了我是兇手，卻只讓我來解釋細節(jié)，何不拿出證據(jù)判我個死刑？
“也就是說，您既不知道犯人目的，也沒有切實證據(jù)，憑空便認為我是兇手?！?p> 克蘭西笑了笑，然后繼續(xù)說道：“看來您的癔癥已經(jīng)到了必須要醫(yī)治的地步了，閣下?！?p> 聞言，不少支持斯塔森家的貴族紛紛大笑，而那名發(fā)難的貴族漲紅了臉，表情異常難看。
“少在那里逃避問題！”那名貴族旁的另一人站了起來，“誰不知道你斯塔森為了和矮人的生意和別家的矛盾？這里面可是有不少得罪過你們的人！”
“您認為我是因嫉恨而殺死這些人，但死者中還有好幾人跟我斯塔森毫無關系，我為什么要那么做？
“我這么做難道說會給斯塔森任何好處嗎？不會，只會帶來壞處，我可不是什么蠢笨之人！”
“等你解決掉他們，斯塔森就可以吞掉他們的生意！”那貴族不依不饒。
“難道我會選在斯塔爾災后重建的時候去做這些事嗎？如今的斯塔森有余力去搞這些陰謀嗎！？”克蘭西厲聲問道。
“難道不是為了復仇？”
“復仇??？”
“……”貴族突然閉嘴，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奇怪，您為何認為我在復仇，莫非斯塔爾的火災是這幾位謀劃的嗎？這可不是件小事情。
“如果是那樣，您又是怎么知道相關情況的呢？
“就連我們斯塔森都一直以為那是土匪的襲擊
“而且，難道您覺得大神官會派人破壞斯塔爾嗎？
“這可是對教國的侮辱，請你解釋清楚！”
一連串的反擊，讓那人冷汗直流，顫著聲音說道：“是我想當然了，請各位不要在意我的話。”
“說話可要小心啊，費米男爵?！币粋€略顯蒼老的聲音說道，“不講證據(jù)的話，我們不就成了比沙之民還要蠢笨的家伙了嗎？”
循聲音望去，克蘭西不由地皺了皺眉毛——說話的人是卡文特伯爵，可以說是反斯塔森的二號人物。
卡文特伯爵繼續(xù)說道：
“不過，這幾位貴族一死，需要接替他們位置的人可不太好找。
“這么多能干之士去世，朝局沒有發(fā)生大的動蕩就已經(jīng)相當萬幸了。畢竟，五百年前那場政變就和這次情況差不多。
“想必是王權之杖的光輝祝福，幫助我王國走過這漫長的歷史。
“說起來斯塔森家與這權杖的緣分可是不淺，如果初代斯塔森沒有獻劍給王，那王國也不會有今天的強盛吧？”
滿場的貴族似乎捕捉到一點什么，但仍沒明白這位老伯爵在說些什么。
“聽說斯塔爾會在重建后修一座雕像，是什么雕像來著？”卡文特伯爵望著克蘭西緩緩問道。
“……星象儀。”
“哦，那肯定相當壯觀。
“說起來，最初的那位斯塔森的劍是什么樣子來著？”
完了，這是克蘭西最不想面對的問題。
他明白，斯塔森的星象儀幾乎是可以與王權之杖畫等號的，用作裝飾倒也還算罷了，但雕像這樣象征意味十足的東西，是沒有辦法蒙混過去的。
要想想辦法！
“按照傳說，初代斯塔森的那把劍的護手就是星象儀的樣子。”一名年輕貴族站起來說道，“這么一說，克拉倫斯佩劍的護手也是星象儀的樣子！
“他難道想要攪亂朝政，將權杖占為己有，然后再用星象儀雕像宣布自己才是正統(tǒng)之王嗎？”
此言一出，所有貴族都議論紛紛——反斯塔森派竊喜找到致命弱點，斯塔森派根本不敢為克蘭西反駁！
面對滿場的議論，克蘭西看了一眼卡文特伯爵，然后惡狠狠地看向那名年輕貴族，一拍發(fā)言臺，假裝憤怒地說道：
“怎么可能！那座雕像僅僅是為了給缺少工作的市民提供就業(yè)項目，如果有任何不妥之處，我可以馬上作出更改。
“但我可不會接受什么無禮的要求！
“我斯塔森的家徽是月亮與星辰，難道說還有比星象儀更能體現(xiàn)這一點的嗎？
“這位先生，如果我沒記錯，你的家族誕生不過幾十年，你恐怕不能理解我們斯塔森千余年的傳承吧！
“斯塔森的星象儀，代表了初代斯塔森對初代王的忠誠，代表了歷代斯塔森為王國奮戰(zhàn)的榮光。
“難道說我斯塔森建一座雕像宣揚我等忠誠、勇敢的精神也不允許嗎？
“你這是對歷代斯塔森對王國忠誠的侮辱，是對初代王的侮辱，是對以斯塔森的為首的、全王國戰(zhàn)士的侮辱！”
克蘭西沒有選擇爭論，而是對星象儀的象征進行了再解釋！
又有誰能對克蘭西的定義進行反駁？除非他想否定斯塔森歷史上的種種事跡。
而這必將惹怒軍中的不少人士！
說至這里，克蘭西轉身朝向主席臺，向三位大人物說道：
“這場質詢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鬧劇！
“他們開始企圖用有罪推論為我安上不屬于我的罪，后來便以我斯塔森代代相傳的象征侮辱我們的忠誠。
“難道我們會作出讓祖先蒙羞的行為嗎？
“我絕不接受這樣的言論，我要求這個無禮之徒向我道歉！”
聽到克蘭西的反駁，斯塔森派貴族暗暗稱好，然后紛紛搭腔支持：
“道歉！”
“道歉！”
“……”
聲音此起彼伏，后來竟匯成一句整齊的“道歉”。
克蘭西轉身面向各位貴族，舉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后繼續(xù)說道：
“我在來王都之前就已經(jīng)聽說，有人為了誣陷我斯塔森，甚至威脅無辜貴族為我辯護，想以此反串說斯塔森做事不擇手段。
“我想問一句，你們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將罪名安到斯塔森身上是為了什么？難道說你們在隱藏真正的兇手？
“有關這一點，我一定會在之后發(fā)起動議。
“因為我克蘭倫斯曾以祖先的榮耀起誓，我一定會抓到真兇，讓王國再次迎來平穩(wěn)！
“還請三位大人為我?guī)砉牟脹Q！”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到主席臺上的三人，而外務大臣和內(nèi)務大臣都將目光轉向了輪值議會長，威爾普斯。
“確實，這樣的審問毫無意義。”半響，威爾普斯開了口，“我們所有人都太像找到兇手了，以至于誤會了一位忠誠的年輕人。
“像他這樣的人才，不應受到這樣的待遇，而是應當被賦予更多職責。
“如同卡文特伯爵所說的那樣，我們需要人才填補空缺。
“因此，我準備懇請陛下任命克拉倫斯為王國與矮人的外交負責人之一。
“以他的才干，不僅可以修復我們與矮人眾國因誤會而產(chǎn)生的矛盾，還能公正地分配貿(mào)易份額。
“屆時，我們也只能用金樹騎士這樣的榮譽，來贊美我們年輕的克拉倫斯?！?p> 威爾普斯的話為這場質詢給出了結果：克蘭西無罪！
……
“感謝您的幫助，伯爵。”克蘭西說道。
“沒什么，你確定你能為我們提供那么多的貿(mào)易？”
“自然，矮人的國家缺少蔬菜水果，酒類種類也相當單一。
“至于矮人生產(chǎn)的機器，我斯塔森將只留以自用，剩下的部分，您將擁有絕對的分銷權?！?p> “不錯！”
克蘭西對面的人點了點頭，然后離開了。
“哪怕是威爾普斯，也只是以利益為重?。 笨颂m西在心中默默說道。
這便是克蘭西和威爾普斯之間的交易：克蘭西作為中間人為威爾普斯提供商業(yè)資源，而克蘭西將得到一些虛假的名頭。
這項交易對于兩人都是貨真價實的好處：威爾普斯等貴族覬覦矮人的貿(mào)易已經(jīng)很久了，而克蘭西當前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讓家族平穩(wěn)度過難關。
至于打敗對方，將權力斗爭拖到商業(yè)戰(zhàn)場來，不是稍稍容易些了嗎？
“好了，去看望下父親吧，已經(jīng)有半年沒見面了?！笨颂m西輕松地對自己說，“也能順便去看望那位先生。
“既然自己已經(jīng)說出要抓到那個死靈法師這種話，就得好好做準備?。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