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朵花它不是花
他看出她顧慮，拱手道：“吾乃玉衡宮弟子清言，說來也算你的師兄?！?p> 谷小澈在玉衡宮中養(yǎng)了數(shù)百年，最為熟悉的是清溪，雖然沒見過他的面容，氣息卻很熟悉。
兩人都以清字為名，應(yīng)當(dāng)無錯(cuò)。
仿佛曾聽桐樂提及，玉衡星君大弟子，就名喚清言。
原來是星君座下高徒。
谷小澈還禮，不再掩藏，“師兄自蓮池而來，自然可見，迎來送往，蓮花不是蓮花，飛升之時(shí)，蓮花還是蓮花?！?p> 蓮花是容器，承載了各類靈體，渡它們成仙。
一池蓮花，卻無蓮花。
“妙極。”清言看著她的眼神微亮。
他本是奉師父之命去苦門辦事，正見一妙言宮弟子御草而行，身法生疏得有些可笑，不免留意。
細(xì)看之下，可不正是那棵化形沒挑好日子的倒霉仙草？
見她漫無目的閑逛，又跟一池蓮花聊得甚是開心，他好奇之下便跟了過來，正好聽見那句。
清言在仙界已有數(shù)十萬年，還未見過這般靈透頑皮的女修。
如今看來，谷小澈化形得雖然不合時(shí)宜，卻分明極有慧根，青華帝君真是慧眼識珠。
他聽過青華帝君教導(dǎo)弟子是個(gè)什么流程，谷小澈這時(shí)約莫該去各處試煉了，為何出現(xiàn)在此處也就不難解釋。
清言邀請道：“苦門距此尚有千萬里之遙，過了此處，路途便十分兇險(xiǎn)，師妹可愿與我同行，路上也好有個(gè)照應(yīng)？”
不料遭到谷小澈的婉拒。
她只是順路往前多飛了會，并未有進(jìn)入門中的打算。
清言露出失望之色，“既是如此，待我歸來，定當(dāng)?shù)情T拜訪，與師妹好好討教一番。”
谷小澈應(yīng)道：“師兄愿來，歡迎之至?！?p> 清言閱歷遠(yuǎn)超于她，兩人如能探討，定然互有裨益。
回去時(shí)已然晚了。
青華帝君素來教導(dǎo)弟子守禮守時(shí)，谷小澈犯在他忌諱之處，不由忐忑。
青華帝君正襟危坐，不像生氣的樣子，目光緊盯著她所跪方向，威嚴(yán)地開口：“今日去了何處？”
此話一出，谷小澈定了定心。
她已將師父的脾氣摸出了大概?？磥砹P與不罰，全賴答得如何。
于是將一路所見，包括遇見清言之事，都講了出來。
帝君淡淡的聲音道：“能有此悟，可見平時(shí)確有認(rèn)真讀書，今日先放過你這回?！?p> 他頓了頓道：“清言頗具慧根，來日你可多向他學(xué)習(xí)?！?p> 谷小澈聞言，周身氣息都?xì)g脫幾分，“弟子謹(jǐn)記?！?p> 那種逃過一劫的感覺簡直不要太明顯。
青華帝君心道，這個(gè)弟子果然皮得很，為了她好，以后還是少夸些罷。
經(jīng)蓮池一事，青華帝君看出谷小澈天資，給她改了課業(yè)。
長樂世界她還沒走遍，谷小澈正是好奇外界的年紀(jì)，一邊讀書，一邊游蕩。
她將厚重的《中和集》、《坐忘論》《太上感應(yīng)篇》等背熟，終于通過青華帝君考核。
道心不穩(wěn)，不進(jìn)苦門。師父說，她靈體通徹，本性如初，卻不解苦難罪孽，先前連靠近門口也難，如今或可一試。
師父給了百日時(shí)間，谷小澈收拾妥當(dāng)即刻出發(fā)。
途徑蓮池跟眾精靈打過招呼，又往前足足飛了八日，路過莽莽荒原，巍峨的雪山凍原呈現(xiàn)在眼前。
凍原之花，皆如明星皎月般燦爛奪目。高山之巔，雪蓮閃爍著耀眼的光，似在召喚。
谷小澈穿過生冷刺骨的風(fēng)雪與冰川，來到它身邊，飛行所用的草葉被厚厚冰霜侵襲，幾乎凍成直板。
與只是容器的蓮池之花不同，長在此處的雪蓮，有著屬于自身的意念。
她同那蓮花道，說話時(shí)冷得聲音直打顫，“為何偏要落在此地？”
“我向往高處！”雪蓮對她發(fā)出歡快的聲音，“你瞧，在這山頂之上，萬物皆在腳下，是否景致比山腳更好？”
谷小澈點(diǎn)頭，確實(shí)比山腳壯闊秀麗。
雪蓮神秘地閃爍幾下，“我再告訴你個(gè)秘密，”
谷小澈懷疑它對每個(gè)來過的人都如此說，但多日未與誰交流，愿洗耳恭聽。
“我是一朵來自蓮池的花?！毖┥徦剖窃趹涯?，“我本也是出生在那里呀！”
“從前有位仙人路過，他肩上落了一片什么東西，我便膽大地叫住他，問他那是什么。他說，是雪。”
她的語氣滿含憧憬，“亮晶晶地，真好看?！?p> 彼時(shí)她還才抽芽，索性離了水域，儲了足夠的水，只身跋涉來找雪。
出發(fā)之時(shí)，她曾勸說周圍姐妹一起，但她們喜愛蓮池溫?zé)岬乃荚讵q疑后推拒。
唯有她不肯放棄，固執(zhí)地出發(fā)。
荒原曬干她的皮膚，雪蓮拼命生長，不甘地將根莖越埋越深，終于探尋到水分，喝飽之后繼續(xù)上路。
她不知走了多久，直至再也找不到水，渴倒在原野上。
高山喚來濃厚的云，為她下了一場雪。再醒來時(shí)，她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一朵雪蓮。
冰雪山川賦予她寒冷的生命，她終于與雪為伴。
雪蓮喜歡這樣的自己。
“你本是開在夏日的花朵。”谷小澈由衷敬佩，“真了不起。”
雪蓮聽了她的夸贊很是受用，整朵花的光芒更盛，“厲害吧？”
“可我很孤獨(dú)?！毙老策^后，她有些傷感，“我的蓮子，在這里無法存活?！?p> 雪蓮微微抖動著，谷小澈手心忽然多出幾顆蓮子。
“你能幫我個(gè)忙嗎？”聲音帶著一絲希冀懇求。
“幫你把這些蓮子種下？”
“對?！毖┥徣杠S起來，“不要太遠(yuǎn)，我想看著它們長大。”
谷小澈犯難，環(huán)顧周遭，來路荒原，前方是火海烈焰，根本沒有水。
她現(xiàn)在跑路來得及不？
雪蓮似看出她的想法，怕她一走了之，“我可以贈你一件法器，助你過火海?！?p> 此類事件不是沒發(fā)生過。
像谷小澈這般仙門弟子，去苦門大多帶著任務(wù)，很少能駐足此處，來聽一朵花的乞求。
谷小澈望著前方那片熊熊燃燒之地。
種下蓮子算了她一樁心愿，若雪蓮口中的法器真有用，不是正好？
谷小澈握緊手中蓮子痛快應(yīng)下。
她足足飛了一天一夜，先找尋距離此處最近的水源。
“別太遠(yuǎn)啦，我瞧不見！”雪蓮大喊，聲音傳得老遠(yuǎn)老遠(yuǎn)。
冰川因她的喊叫一陣抖落，裂開幾條縫隙。大地忽然劇烈震動，什么東西從遠(yuǎn)處翻騰而來。
谷小澈心中一凜，咻地騰空而起，回身見煙塵滾滾呼嘯著逼近，掩埋了方才所在之處。
為察看地面，她方才飛得很低。
谷小澈后怕地想，還好她跑得快，不然就要被埋在雪堆里了！
再往遠(yuǎn)處一望，好家伙，百里開外的幾座冰川，因方才那一嗓子，齊齊雪崩！
谷小澈有點(diǎn)生氣，飛回雪蓮身邊質(zhì)問道：“你是想讓我長眠此處，同你陪葬嗎？”
雪蓮弱弱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