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桐規(guī)勸我:“刪了湯素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吧。你難道被騙得還不夠慘嗎?他跟你曖昧了半年,又有了別的人,一直把你當備胎對待。迫不及待地跟你劃清界限后,還無空窗期地官宣了自己的新戀情。簡直是……好惡心啊,他,還有什么值得你留戀的呢?”
我在手機端那頭遲鈍地回復她:“我知道了,好。”
回翻所有聊天記錄,最后的,不愉快的,起爭執(zhí)的,回憶一幕幕倒放。兩次了,最先走的都是他,留在原地的都是我,多許男子本無情。
在聊天記錄里,我看到了他以前發(fā)過來的定位大佛古寺。思忖良久,把定位收藏起來,準備在國慶假期和欣桐一同留個“到此一游”的打卡。
再往前,是他留下的歌單,都是太極和宗教的佛樂,我猶疑半晌,還是留下了歌單。畢竟,湯素他說過“音樂是靈魂”。
他這個人到底是有多割裂呢?就像《源氏物語》的男主角光源氏公子那樣多情,想著做溫柔和慈悲的事,卻把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傷害了。哦不,不,現(xiàn)在還不能想他。至少現(xiàn)在,我那個經受不起任何刺激的病軀還不允許我想他。
我曾在某個傍晚,坐在悠然臺上碼字,發(fā)了一條黯然的朋友圈:“你不會知道的是,比起晨曦,我更喜歡靜靜地欣賞一天的盡頭,夕陽,這使我結束一天的倦怠。亦如你不會知道我的名字。”望著微信朋友圈顯示的那條橫杠,我連是屏蔽還是刪除拉黑的試探的勇氣都沒有。
如今再看自己微信小號的點點滴滴,似乎都不能像以前那樣無所顧忌地訴說自己的心事了。也在和他陌路后,設置成了三天可見。
刪了他吧,刪了他吧……欣桐的話語回旋在我耳畔。
失望就像一枚枚硬幣,攢夠了,就能湊齊一張離開的火車票。我拖延了許久,終于做了決定,一鍵清零。下一站未知,許是忘川彼岸,許是天晴氣朗。
摁下刪除鍵的那一刻,我這一年的記憶也似乎在這瞬間被掏空。
而后,我就像是發(fā)作的癮君子,手在不住地顫抖著,而音樂才是我獨有的大麻,我點開那份歌單,才能克制自己的思念和絕望。
在聽完好像是殊立仁波切那空靈悲憫的《阿彌陀佛心咒》,心像被撕裂了一下。任我胡思亂想,干嚎也罷,眼淚就是沒有滴落下來。
我想到被弘一法師拋棄的妻兒福子,李叔同他選擇了釋道,深刻地經歷了紅塵,才毅然決然地與紅塵決斷。選擇了普度眾生,卻殘忍地與家和血緣割斷。
不知是佛家之幸運,還是俗家一家之不幸?
我心里還想到一個隱約的劇情影像——
她,生生世世地在尋找那個幻滅的影子,換了一副副皮囊,成妖,或是人,或只是單純的畜生,庭植花草,換了無數(shù)件馬甲,尋找他。
而每一世他都選擇了皈依以撇棄她,選擇空山鐘磬音,暮鼓晨鐘,誦經余生,江海從此逝。從來沒有回頭。
她會在某一天放下嗎?回望每日的日出和落日,會在地獄和六道輪回里勘破情執(zhí)嗎?或許毒藥,她只是甘之如飴,卻也一廂情愿。
如果給我編劇的筆,我會給這個故事接上鐘麗緹演的《輪回》的開頭:佛祖慈悲地送女子兩份禮物,是欲念和慧根。欲念使她有讓男子輕易愛上她的能力,慧根是她有了佛性。與其有宿世糾葛的他,終于有一世回望時,意外“愛”上了她……
那么,故事,又該怎么結尾呢?是入世的闔家團圓、喜結連理?還是出世的雙雙入教,他度化了她?
還是算了,就這樣戛然而止罷,留白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