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空間狹小,木桌案幾上各種物件被震得七零八落,方萬錚全力拆得三招,只感對方雖然招式平平,但力大的出奇,掌中更有一種陰寒之氣,極難抵御,片刻之間,只覺寒氣透骨。方萬錚自知不敵,一招一式都是拼命的打法,幸得扎克圖中了龐沐春的濕毒瘴氣,雖然無甚大礙,終是發(fā)揮不出十成功力。
但兩人武功畢竟相差太遠,方萬錚只感全身都被掌力籠罩,轉(zhuǎn)瞬之間已被逼到陳之遠的床榻之旁,終于在第七招上左肋中了一掌。扎克圖一聲冷笑,雙掌齊出,方萬錚無從閃避,只得伸出雙掌硬接了這一招。只聽“嘭”的一聲大響,四掌相交,只震得屋頂瓦礫簌簌落下,方萬錚“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向后便倒。
扎克圖一把抓住方萬錚衣襟,猙獰著問道:“沈彥邦哪里去了?”方萬錚一笑,喘息著說道:“幫主行蹤,豈能說與賊子知曉!”扎克圖一怔,他初到中原,一路上徐乾等人對他極是恭敬,哪里知道“賊子”的含義?但聽方萬錚的語氣,知他不肯就范,心中大怒,提起右掌向著方萬錚頭頂直擊下去。
方萬錚心想今日必將無幸,索性閉目待死,忽覺扎克圖掌勢驟減,耳畔一聲大喝,忙睜開眼來,只見陳之遠雙臂從側(cè)后方將扎克圖攔腰抱住,就勢翻滾下床,扎克圖對這奄奄一息之人毫無防備,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陳之遠受傷極重,本已昏迷不醒,但耳聽得扎克圖與方萬錚劇斗之聲,又覺有人靠近床榻,迷糊中睜開眼來,剛好見到方萬錚口吐鮮血、兩人一問一答、扎克圖隨即揮掌下?lián)?。陳之遠不及細想,雙臂奮力圈住扎克圖腰間,忍著雙腿斷處的劇痛,翻滾下床,傷口隨即崩裂,鮮血染滿了全身。
陳之遠竭力吼道:“快走!勿忘...興幫大任!”這幾字鏗鏘有力,在方萬錚聽來猶如一聲驚雷,不由得瞬間清醒:我個人生死事小,丐幫復(fù)興事大,此刻萬不能逞一時之能。當(dāng)即爬起身來向屋外奔去。
方才奔出屋外數(shù)步,耳聽身后風(fēng)聲勁急,扎克圖已追了出來,方萬錚心中一痛:陳長老已命喪敵手!待要向旁閃避,不料適才與扎克圖拼掌已受內(nèi)傷,全憑心中意念發(fā)足狂奔,這時再也難以堅持,腳下一軟,跌倒在地。
便在此時,倒在一旁的龐沐春向著扎克圖猛沖過來,扎克圖見這個不懂半分武藝的江湖郎中發(fā)瘋似的向自己奔將過來,倒也吃了一驚,身子一晃向旁閃開,右臂一伸,已抓住龐沐春后頸,待要發(fā)力遠遠擲出,突然眼前一黑,跟著一股腥臭之氣撲上面門。
扎克圖只覺雙眼劇痛,驚怒之下左掌揮出,擊在龐沐春胸口,隨即右手一送,龐沐春修長的身軀直飛出去,遠遠跌在地上。
這邊方萬錚癱倒在地,只覺胸口血氣上涌,丹田炙熱異常,知道今日必將無幸,腦中只念著懷中那個玉扳指,想到丐幫數(shù)百年基業(yè),落到今日這般地步,心中滿是不甘憤懣。掙扎著待欲起身,只見扎克圖雙手亂舞,口中不住吼叫,聲如虎吼狼嚎,攝人心魄,但身形卻踉踉蹌蹌,幾欲跌倒。
此時日赴西山,殘陽如血。扎克圖的身形印在一旁的大石上,如鬼似魅,甚是可怖。原來龐沐春起身時,先戴上一種蠶絲手套,又從背負的藥箱中抓了一把毒砂握在手中,這種毒砂源于東海之濱的海沙派,制法與海鹽相似,混以海中毒物,只要皮膚沾上一粒,即刻潰爛。扎克圖抓住龐沐春后頸一提,二人相距不足半尺,龐沐春手臂一揚,毒砂盡數(shù)灑在扎克圖頭頸之上。
扎克圖久居北方極寒之地,不懂中原武林的機關(guān)詭計,又因龐沐春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不免少了防備。沒想到先中瘴氣、后中毒砂,心中狂怒,只想把他碎尸萬段,無奈雙眼劇痛、不能視物,一時間手足亂舞。
但他畢竟內(nèi)功精深,慌亂片刻便又恢復(fù)鎮(zhèn)定,心知眼前形勢于己不利,摸索到徐乾所乘馬匹近前,翻身一躍上了馬背,伏在徐乾背上,雙腿一夾,疾馳而去。
夜色如水,雖是初夏,依然涼風(fēng)習(xí)習(xí)。夜里的石壕村又恢復(fù)了平靜,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騎著一頭青牛,口中唱著山歌,滴滴噠噠地沿著小路緩緩行來。青牛慢慢走到一戶人家門前,歌聲戛然而止。只見門前兩個服飾怪異的大漢橫倒在地,不遠處一人滿身血污,背上背著一個一尺見方的藥箱,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少年一驚,“撲通”一聲從青牛背上跌落下來,大叫一聲“爹爹!”向著那人直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