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鐺”刀劍相交,炸出一連串的聲響。古劍閣名門正派,自然不會以多欺少,見動手的只有三個苗人,他們這邊也就只派三人迎敵,另外兩人悄然停手,手持寶劍,警戒在旁,對峙著那兩名沒有動手的苗族男女。
古劍閣弟子雖然各個身手不凡,但是與其交手的三名苗族男子竟然一點也不落下風(fēng)。苗刀通常分兩種尺寸,一種五尺,一種三尺七寸。而為首男子的苗刀足有七尺。兩米出頭的苗刀,在他手里,舞動自如,氣勢如虹。只見他,神情嚴(yán)肅,眼神堅毅。手中舞著那把超長的苗刀,隱隱間竟是壓制住了對手的攻勢。“喝!”他一聲暴喝,一刀抵開對手攻來的長劍,隨即跨步向前,一個側(cè)馬步立穩(wěn)身形,同時苗刀順勢后擺。猛一發(fā)力,刀柄朝著那已經(jīng)失去平衡正往后倒的古劍閣弟子胸口頂去。“噗.....”一口鮮血從那名古劍閣弟子的口中噴了出來。
楚招遠(yuǎn)眉頭一蹙,一聲大喝:“我來!”同時翻身于空,帶著殺氣閃入場中。他一個翻身來到兩名苗人之間,在空中腿分左右,將兩人逼退,然后穩(wěn)穩(wěn)的站在了飯桌上。他身后的兩名古劍閣弟子見狀不再出手,默默退后了幾步,將整個戰(zhàn)場留給了他。
再看那站在桌上的楚招遠(yuǎn),左腳用力一蹬,那張桌子終于承受不住,裂成無數(shù)殘木,剎那間化作飛屑四散開來。與此同時,雁翎劍匣打開了,受他內(nèi)力影響,幾十把寶劍的劍刃像是受到了他的感召一樣,不停震動著,發(fā)出一陣高頻的劍鳴。
電光火石之間,楚招遠(yuǎn)抽出那把最長的主劍,在空中舞了一個質(zhì)樸的劍花,隨即刺向其中一人。那人大驚,抽刀相迎。但是被楚招遠(yuǎn)一劍擋開,隨即借勢翻身,一個回旋踢,踢中了那人胸口。那人應(yīng)聲而倒,沿著地面滑出數(shù)米,生死不知。
卻見楚招遠(yuǎn)劍鋒一轉(zhuǎn),直逼另一人的面門而去。那人被為首的男子一把拉住肩膀,扯向后方。自己卻是迎向了楚招遠(yuǎn),雙手握著苗刀,奮力一檔:“鐺!”刀劍相交,夾雜著彼此內(nèi)力的一擊,將兩人同時向后逼退了一步。
二人穩(wěn)住身形,隨即聚起內(nèi)力,意欲再攻,而就在彼此招式將至的那一刻。一個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了二人之間。那人左手擋開苗刀,右手貼住了雁翎劍的劍脊,往外一推。擋開兩把武器之后,立掌一分左右,朝他們胸口一推,將二人逼退幾步。他控制了力道,二人也因此并沒有受傷。
客棧二樓,一位身穿紫底白邊衣衫的貴公子“咔”的一聲合起了扇子。他看著站在場中的那人,眼神凝重,若有所思。
“你是何人!”古劍閣的幾位弟子,劍鋒指著男子,怒聲喝道。苗人這邊,為首男子示意了一下,旁邊的人會意,快步走向那倒在地上的同伴,探過鼻息后,朝他點了點頭,眾苗人見此紛紛松了口氣。“閣下是?”苗族男子拱手道。
卻見這人雙手抱拳,向兩邊各行一禮,臉上洋溢著微笑,說道:“在下白星幕?!?p> 還未等眾人說話,樓梯上走下一幫人,為首的正是那貴公子,他右手持扇,敲打著左手掌心,臉上帶著笑意,朗聲嘆道:“好俊的功夫,好俊的人。”說話間,卻是已經(jīng)走到了眾人面前。
白星幕相貌俊朗,身材挺拔,剛才局勢混亂。如今順著貴公子的話,大家才將眼神聚焦到了他的臉上。圍觀的人群中,隱隱傳來了男子們的贊嘆,跟女子們熾熱的眼神。
“司徒兄?!背羞h(yuǎn)朝那貴公子抱拳一禮。貴公子回禮道:“武林大會開辦在即,伯雷不想大伙傷了和氣。貿(mào)然出面,楚兄莫怪啊,哈哈哈?!?p> 這位貴公子名叫司徒伯雷,落影山大弟子。落影山雖是十幾年前才成立的門派,但是在這江湖之中,也勉強(qiáng)能算個大型門派了,其鎮(zhèn)山武學(xué)《幻影迷蹤決》更是江湖中少有的天支功法,實力不可小覷。落影山位于天朝西部,古劍閣南邊,南疆苗寨的北邊。剛好是他們兩股勢力的中間。
“說得好!”言者頭戴官帽,身著白色飛魚服,胸口繡有飛鷹。此人身材偉岸,面容英武,站于客棧門外,負(fù)手而立。身后站著一眾穿著黑色飛魚服的官兵,各個面容剛毅,一手握著刀鞘,一手垂于腿旁。
“江湖恩怨,洪武寺素來無權(quán)過問,只是盛事當(dāng)前,京某卻也不希望各位傷了和氣。雖不知此事因由,諸位如若不棄,不妨與京某談?wù)?,看看此事是否能夠化解一二?!闭f話間,他邁步往里走去,場間眾人紛紛向他行禮。
來者乃是洪武寺少卿,京不語。洪武寺,天朝主管江湖之事的衙門。乃是朝廷機(jī)構(gòu),脫離六部,直接由皇帝管轄。其中洪武寺正卿兼兵部尚書浦宗康,坐鎮(zhèn)京城。又因其身兼兵部尚書,所以,京不語雖然官拜少卿,實際上,洪武寺上下,都是他一人掌管。也是正因為洪武寺的特殊性,雖然他只是少卿之職,但卻是從一品的超級大員。此人年紀(jì)三十出頭,卻武功蓋世,隱隱已入宗師之境,加之為人忠正,為官勤勉。對于江湖之事,分寸拿捏得當(dāng)。被各大門派奉為座上之賓,其一敬的當(dāng)然是皇帝,是朝廷。其二自然也敬其人品。
而江湖仇殺,普通官府是無權(quán)過問的。只要是入了武籍的人,彼此廝殺,是不受天朝律約束的。但是,如若是入了武籍的人,殺了普通百姓,那么,不管事情對錯,入武籍者,先杖三十。然后按事情輕重,因果,由官府主理,洪武寺協(xié)理,一切依天朝律判罰。若是兩邊都是入籍者。那么尋仇者得先向洪武寺上報,拿出證據(jù),說明緣由,方可尋仇。然則,江湖中人殺伐果斷,快意恩仇。往往未經(jīng)通報,或者因證據(jù)不足等原因,繞開洪武寺,直接動手的事件數(shù)不勝數(shù)。而事后洪武寺也只能盡量調(diào)查,還原事情本末。結(jié)果當(dāng)然有很多種,有錯殺的,有殺對的。但是不管對錯,雙方往往都有著自己的勢力,又怎會讓自己這邊吃虧。若是報錯了仇,遇上正義凌然的那種人,找到真正的仇家,報仇后,可能還會自殺賠命,但是這種人總歸不多。往往都是洪武寺在中間調(diào)停,事情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江湖啊.......一句話哪里又能說的清楚呢。
此刻,京不語站在眾人面前,雖然面帶微笑。但是話語間楚招遠(yuǎn)還是聽出了他的不悅,連忙低頭拱手道:“見過少卿大人?!?p> 京不語微笑著回禮:“楚兄有禮?!背羞h(yuǎn)平靜了神色,恭敬道:“事發(fā)突然,未曾上報洪武寺,還請少卿大人見諒。”
京不語揮手笑道:“哪里哪里......楚兄為人,京某是知道的,又豈會無故尋釁?!彼f著話,偏過頭掃了一眼苗族眾人,隨后將眼神停在那為首的苗族男子身上,微笑依舊:“但恐怕其中會有什么誤會,不妨將其中因果說與大家聽聽?!币娝@么說,苗族男子神色堅定的點了點頭,其中似有謝意。楚招遠(yuǎn)拱手一禮:“全憑少卿做主。”
五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將在天下大派之一的青天宗舉行。那青天宗位于江南大城,福臨城的旁邊。天下武人此時都從四面八方向其靠攏。池州城位于北方交通樞紐,坐船,走水路去福臨是最近的,也是最便捷的。古劍閣的弟子們就是約好匯集與此,然后一同前往福臨。原定以四月初七為限,然而七人之中的周澤卻逾期未至。行走江湖,有事耽擱一兩天,并不奇怪。但是眾人早有約定,都是提早到的,若有耽擱,也會提早聯(lián)絡(luò)。但是周澤逾期未至,卻并沒有提前聯(lián)絡(luò)。于是一行人順著他該來的方向?qū)と?,發(fā)現(xiàn)的,卻是他的尸體,而他的劍匣,則靜靜的躺在不遠(yuǎn)處。尸體之上內(nèi)外傷無數(shù),其中那致命的刀傷最是凌厲。而從刀傷判斷,周澤所受的,就是南疆苗寨的刀法。一行人當(dāng)即認(rèn)定,行兇之人,乃是南疆苗寨。于是四下打探,最后得到了消息,有苗人出現(xiàn)在富海樓,眾人匆匆趕來,這才有了之前的沖突。
“此事并非我等所為!”待楚招遠(yuǎn)將事情說完之后,為首的苗族男子堅決的否認(rèn)著?!澳堑秱阌肿骱谓忉?!”說話的是古劍閣二師兄長孫儀。之前講述事情經(jīng)過的時候,長孫儀領(lǐng)著幾個洪武寺的官兵,將安置在別處的周澤尸體抬了過來。
京不語抬了抬手,神情嚴(yán)肅道:“結(jié)果如何,一驗便知?!彪S即一眾衙役撐起黑布,圍成一個隔間。楚招遠(yuǎn),苗族男子,京不語,連同仵作,一起走了進(jìn)去。
翻開蓋住尸體的草席,仵作褪去尸體衣物,仔細(xì)查看。待看到那刀傷的時候,幾人眼中皆是一驚,唯獨楚招遠(yuǎn)的眼中透著一副你還有何話可說的表情。
京不語偏頭看了一眼苗族男子,眼神中失去了之前的和氣。他們從臨時的隔間中走了出來,京不語冷道:“報!”仵作得令,作了一揖,朗聲道:“死者男性,三十歲上下,初步推測,死亡已有十八到二十二個時辰。全身傷口共二十六處,其中拳傷八處,分布于臉部,胸口,右肋下,小腹,背心。其中臉部三處,左臉頰,面門,以及爆裂的左眼。腿傷十處,分布于左大腿外側(cè)三處,左大腿正面一處,右大腿外側(cè)兩處。右手臂一處,左手臂一處,左后背一處。其余皆為刀傷。刀傷對稱,左右肩胛骨各一刀,左右肋各一刀,腰部左右各一刀,最后兩刀于背后貫穿至前胸,乃致命傷。死者全身多處骨折,左右臂,左大腿,面門,右肋。初步鑒定結(jié)果,經(jīng)判斷,死者所受刀傷,確為南疆苗寨刀法所致,與洪武寺留檔的南疆刀法無異。至于中毒與否,還需詳查。”驗尸報告說完,那仵作抱拳一禮,默默的退回到官兵陣列,雙眼平視前方。
大廳之中,一陣沉默,而那古劍閣唯一的女子,則靠在長孫儀的背上,掩面而泣。
眾苗人看著那為首的苗族男子,只見那男子點了點頭,確認(rèn)了仵作所言非虛。眾苗人神情一愕,眼神中透著不可置信的驚詫。
江湖之中,修習(xí)武學(xué)的武者,招式,功法都是固定的,像是白星幕這種修習(xí)了三種功法,精通多種武學(xué)的人,世間罕見,可以用恐怖來形容。所以一人兼并兩種武學(xué)的可能,幾乎沒有。更何況南疆苗寨地緣偏僻,所使的乃是苗族特有功法。周澤死于苗刀,他們便百口莫辯了。
“爾等還有何話可說!”楚招遠(yuǎn)面色鐵青,狠狠看著為首的苗族男子。那男子此刻神情焦急,但是語氣卻充滿了堅定,抱拳道:“那刀法的確源自南疆苗寨,但是此事確確實實非我等所為??!”他隨即面向京不語,深深一躬:“還請少卿大人為我等昭雪?!遍L孫儀大喝一聲:“證據(jù)確鑿!豈容你狡辯!”
京不語神情肅穆,心中已有計較“觀此人言行并不似扯謊,江湖中人,不論正邪,總是敢作敢當(dāng)者居多。若真乃對方所為,意欲扯謊,拒不承認(rèn)。然,此刻已證據(jù)確鑿,即便楚招遠(yuǎn)當(dāng)堂將其格殺,也沒人能說什么。按理講,他不應(yīng)該再推脫了.............難道此事真有蹊蹺?”他腦中飛速過濾著種種信息,判斷著各種可能“若此事真是他們所為..........他在撒謊?他又為什么撒謊呢。兩種可能,第一種,逃避責(zé)任。然而剛才分析過,對方?jīng)]必要,也沒立場這么做。第二種,掩蓋真相?對方有不得不這么做的理由,所以不敢魚死網(wǎng)破。但假如對方?jīng)]有撒謊呢?此事并非他們所為?那又是誰?”
“此次來中原的苗族兄弟,都在這里了?”京不語問道。那苗族男子堅定的回道:“都在這里了?!?p> 百年前,南方蠻族入侵,南疆苗族不敵,譴使請求天朝洪武帝出兵救援。天朝的加入,導(dǎo)致局勢瞬間傾斜。一年之內(nèi),在天朝的幫助下,苗族收復(fù)了所有南疆領(lǐng)土,將蠻族趕回了極南之地。至此苗王舉族歸順,成為了天朝的一部分。洪武皇帝敬其文化的特殊性,讓苗人自治,苗人感恩,從此雙方便成為了同胞兄弟。雖說關(guān)系親密,但是因為苗人自治的原因,律法,風(fēng)俗都與中原不同。所以以南疆為線,雙方成立了關(guān)隘,以此來區(qū)分律法限定。到了南疆,實行的就是苗人律法,到了中原,用的就是中原律法。因此為了方便管理,苗人,漢人,到彼此的土地上,都必須通過關(guān)隘,設(shè)立文書,歸檔記錄。
此地位于天朝北方,離南疆甚遠(yuǎn),雖說若有人為行兇特意潛行,沒有歸檔記錄。那也不可能經(jīng)過大半個天朝而不被發(fā)現(xiàn)。既然這男子這么回答了,那么這次入中原的苗人,應(yīng)該就只有他們了。
京不語眉頭深皺,腦中繼續(xù)盤算著“既然沒有別的苗人存在,那周澤的死,必定與他們有關(guān)。而他矢口否認(rèn),事到如今也沒有魚死網(wǎng)破的意思。那便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不能承認(rèn),也不能爆發(fā)沖突。那這是為什么呢?”他掃視著眾人“刀口對稱,深淺相同,說明揮刀者是同一個人。等等............對稱?傷口為什么是對稱的?!彼戳艘谎勰凶颖池?fù)著的那把兩米出頭的苗刀,突然眼中精光一閃。
隨即語氣平和的朝眾人說道:“京某素知苗刀分兩種,一種五尺,一種三尺七。閣下這把苗刀卻是好特殊啊。不知能否請各位苗族兄弟,將傍身武器,拿給京某開開眼界?”
他說的很客氣,苗族眾人又豈會不知其中意思。于是很配合的將各自的苗刀,或舉,或托的持于胸前。眾人一一看去,最終眼神停在了那個被人護(hù)著的女子身上。只見這女子容貌秀麗,皮膚白皙,氣質(zhì)高貴,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透著神采,之前局勢緊張,此時眾人才發(fā)現(xiàn)了這女子竟是如此的美麗無雙,仿似九天仙女。她那身嘔欠,(書中小話:嘔欠是苗族女子服飾的漢語發(fā)音直譯。)看似樸實,但上繡的紋飾華貴,隱隱向眾人傳遞著一個信息,她的身份必定不凡!
就在眾人心中驚嘆于她的絕世容貌之時,令人驚詫的事情發(fā)生了,那百褶裙上雖然紋著華貴的紋飾,但總歸是普通的嘔欠。此刻她卻雙手一擰,打開了兩個小小的口子。那看似普通的百褶裙,左右外側(cè)腿根處竟然有著兩個暗扣!然后她雙手一握,從兩個小口子里撐出兩把一尺來長的苗刀。那苗刀上刻著跟她衣服上相同的紋飾,刀刃鋒利,閃著精光。
京不語目光一凝,牢牢盯著女子,稍一偏頭,問道:“死者所受刀傷對稱?”仵作回道:“刀口對稱?!?p> 這一番問答,點明了事件的特殊之處。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女子身上。“兇手是你!”長孫儀指著女子大喝道。男子神情焦急,連忙否認(rèn):“不可能,一定是搞錯了!”此時眾人哪里還會再聽他狡辯。古劍閣弟子一齊撐出武器,朝那女子攻去。苗人招架應(yīng)對,一時之間,場面又在打斗之中,混亂了起來。
真相大白,洪武寺一眾官兵便不再插手,退于一旁,京不語神情嚴(yán)肅,卻也只是靜靜看著。他心中尚有疑問,但是此時卻也沒有辦法再說什么。
看著混戰(zhàn)的雙方,那之前被護(hù)在身后的女子,也已經(jīng)加入了戰(zhàn)局。只見她招式靈動,變幻莫測,一手雙刀,將自己周身護(hù)的牢不可破。面對長孫儀跟那古劍閣女弟子的圍攻,竟然不落下風(fēng)。
就在京不語看著眼前的廝殺,心中思緒萬千的時候。身邊靠過來一個人,正是同樣抱有疑問的白星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