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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幕傳

第一百六十四章 善惡無間(一)

星幕傳 醬爆兔頭 5292 2022-01-08 17:48:54

  鬧事的是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富商。

  他一身員外打扮,明明穿著華服,卻依舊一副暴發(fā)戶的氣質(zhì)。腦滿腸肥的模樣,叫人看著生厭。

  他身后跟著不少家奴院工,清一色穿著黑色的衣服,一看就知道,這些都是他豢養(yǎng)的打手惡奴。

  他是來這里逛“人市”的。本就是想物色個相貌不錯的,帶回去當(dāng)女奴。至于派什么用長,那自然不言而喻。

  可尋了半天卻是一個也沒有相中。正要打道回府的時候,卻是碰上了這戶人家。

  然而,他看上的卻不是那插了標(biāo)的大女兒。而是那個抱著幼子的母親。

  說來,那女子年紀(jì)不大,也就三十不到?;蚴菐痰木壒拾?,雖然面黃肌瘦,胸口卻是有料。

  眼看著那女子正在喂奶,他不回避也就罷了,反而帶著一眾家奴圍觀了起來。

  家里貧窮,那女子沒有冬衣,僅穿著單薄的布衣,外面胡亂裹了些重麻御寒。領(lǐng)口一旦敞開,白花花的胸口就不可避免的暴露在外。

  人窮志短,那漢子見對方人多,也不敢出聲。女子也只是無奈的將身子背過去一些,潦以遮羞。

  然而,那富商卻是不依不饒,竟是繞了幾步,瞪著那綠豆眼,接著看。

  一家人就這么受了欺負,但是又能怎么樣呢?只求那惡商看膩了以后快些離去。他們本就處在社會底層,早就習(xí)慣逆來順受了。

  誰承想,那富商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靈光一現(xiàn)”了,竟是開口想要買下那喂奶的女子。

  按他說的,就是看那懷里的小兒吃的香,他也想試試。

  再加上那女子相貌不差,瘦是瘦了點,但貴在底子好。只要帶回去好生調(diào)養(yǎng),容光煥發(fā)之后,應(yīng)該也有幾分姿色。

  在一眾人下作的哄笑之中,那男子哀求富商莫要玩笑,百般討好的作揖之后,打算帶著家人回去了。

  然而,此時想走卻是已經(jīng)晚了。

  幾個惡奴見那富商一努嘴,瞬間攔住了去路。

  富商也很痛快,撇著大嘴直接拿出了一百兩銀子的大額銀票,在空中抖了抖,意欲將那婦人買下。然而,那漢子卻是不肯。若妻子被人買去,這還在襁褓的幼子豈不是要被活活餓死。更何況,妻子沒有插標(biāo)..............

  一百兩銀子,買個三十歲的女奴,這已經(jīng)遠遠高于市場價了。這婦人年紀(jì)不小,還生過孩子。按道理來說,就算想賣也沒人會買。

  但是,那富商自認有的是錢!就是想花錢買個樂子。也確實是突然的念頭,也不知怎的,他想玩一玩這帶奶的婦人。

  一個想要強買,一個又不肯賣。這一來一去,就沖突上了。

  仗著人多勢眾,幾個惡奴直接開口言語調(diào)戲了起來,惹得那婦人羞臊不堪。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還有強買民女的?”圍觀的人群中,突然一道清甜的嗓音傳來。

  “哪來的娘們,敢管老爺我的事?”那腦滿腸肥的富商,聞言大怒,一直以來就很跋扈的他,哪允許別人說他的不是?立馬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野貓一樣,轉(zhuǎn)身齜牙吼道。

  “哪來的下作東西,這么大人了,還惦記著別人家的奶水?也不嫌丟人!!”說話的正是天朝公主,奉天奴奴。

  那富商大眼一瞧,心頭一驚,心道:“好身段!”眼看她衣著華麗,顯然出身不凡。他腦中思緒流轉(zhuǎn),一時間卻也弄不清她是哪家千金。

  卻也不敢得罪,稍稍壓著火氣,緩言道:“這男子在人市售賣家眷,我花錢買人,出了一百兩!又沒虧待與他!合法買賣,小姑娘,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不料奉天奴奴嗤之以鼻的說道:“哼!你看那婦人頭上插標(biāo)了嗎?衙門口都沒登過記!好一個合法買賣!”

  “這..........這.............買下之后直接去登記不就行了!”那富商自知理虧,卻是強行辯解道。

  “好!那漢子,我問你。你可愿意賣你媳婦?”奉天奴奴偏頭問向那落魄男子。

  那男子見奉天奴奴衣著華麗,說話硬氣,默認了她是哪家貴人。這種人愿意出來幫他,自然是立馬將她當(dāng)做救命稻草,連忙拱手作揖道:“小人不愿,小人不愿吶!”

  “你聽到了?”奉天奴奴柳眉一揚,滿臉不屑的沖那富商說道。

  “哼??!你小子有種!給老爺我等著!我們走?。 蹦歉簧虤獠贿^,但又沒辦法。此間圍觀之人眾多??偛荒芄馓旎盏膶⑷藫屪甙??

  這俏麗少女的背景他也摸不透,別說招呼惡奴動手打人,便是連出言威嚇都是不敢。

  可自己的面子總歸丟了,只能沖著那一家六口撂些狠話,以此挽尊。

  見惡商灰溜溜的走了,圍觀人群一陣哄鬧,紛紛為奉天奴奴喝彩。

  她心情大好。先前雖然言語犀利,話風(fēng)硬氣,但其實內(nèi)心深處緊張到了極點。她不會武功,只身在外,僅是一個弱女子,若是對方動手,倒也不怕他們敢對自己如何。只是免不了要吃些皮肉之苦了。

  人群逐漸散去。那一家人跪在地上,對奉天奴奴千恩萬謝。

  “世道艱難。如今天朝內(nèi)憂外患.............哎,算了............”百姓疾苦,不管怎么說,朝廷總歸是有責(zé)任的。她本想為朝廷說幾句話,但她實在無顏。

  “相遇就是有緣,別的我?guī)筒涣?,這個你們拿著?!狈钐炫f著,從荷包里拿出了一片金葉子。

  看著那明晃晃金燦燦的金葉子,這戶人家簡直不敢置信。

  “這..........貴人大恩大德,小人,無以為報啊?!蹦悄凶痈袆拥奈弩w投地。

  “不用你們報,都回去吧。”奉天奴奴神情復(fù)雜,說完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貴人留步..........”見她要走。那婦人連忙喊了一聲:“貴人若是不棄,我這女兒愿送于貴人為奴為婢?!?p>  “既已得了錢財,何故還要賣女?”奉天奴奴不解的問道。

  “貴人慷慨,解我一時之圍。但子女太多,實在無力撫養(yǎng)。與其賣給別人,不如于您為奴。您心腸好,跟著您,小人安心。”那漢子說道。

  “這丫頭好養(yǎng)活,只要有口飯吃就行?!蹦菋D人眼神期盼的說道。

  奉天奴奴想了片刻,心道:“這一路形單影只,多個人也好?!辈唤c了點頭:“那好吧?!?p>  短暫的道別,那一家人千恩萬謝之后才悠悠離去。

  奉天奴奴看著那個僅高至她胸雪處的丫頭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頭知道眼前小姐是個善人。雖與家人離別,倒也不怯,搖了搖頭,乖巧的回道:“奴婢以后就是主子的人了。還望主人賜名?!?p>  奉天奴奴噗嗤一笑:“還挺懂規(guī)矩?!毙牡雷约航裉煲菜闶切袀b仗義了一回:“便叫你阿義吧?!?p>  說著,轉(zhuǎn)身邁步而去。

  小丫頭展露笑顏,緊緊跟了上去。并極有眼力勁兒的伸手去拿奉天奴奴的行囊:“主子,這包裹您賞給奴婢來拿吧?!?p>  奉天奴奴柔聲一笑,倒也沒有說什么,任她將行囊拿去。

  看她將包裹十分寶貝的抱在懷里,奉天奴奴調(diào)笑道:“幾件衣服而已,又不是什么寶貝。不用這么慎重?!?p>  小丫頭搖了搖頭,甜甜說道:“主子的東西就是寶貝。”

  “哈哈哈,好好好。小嘴還挺甜?!狈钐炫那椴诲e,腳步越加輕快。

  “主子,我們現(xiàn)在去哪???”阿義好奇的問道。

  奉天奴奴看了眼她那身破舊單薄的衣服,淡淡道:“碼頭,衣料鋪。”

  話音剛落,卻聽見旁邊有掌聲響起。

  奉天奴奴聞聲看去,只見一游俠打扮的男子,正沖著她微笑鼓掌。

  這男子約莫二十歲出頭,五官端正,身材勻稱,比奉天奴奴大約高出十公分,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手臂夾著一柄寶劍,看著是個江湖人士。

  “閣下是?”奉天奴奴眼神淡淡,好奇的問道。

  “哦,在下王牧之。方才見姑娘仗義執(zhí)言,實在欽佩?!蹦悄凶诱f著恭敬一禮。

  “好說。路見不平自當(dāng)拔刀相助。王公子,請了?!狈钐炫f了一句,便告辭而去。

  這王牧之相貌不錯,棱角分明,稱得上俊氣二字。他自認器宇不凡,往往與女子搭話,都能因自身長相,而落下一個初見面的好印象。

  不想奉天奴奴竟是就這么禮貌的打了個招呼,便走了??茨菢幼?,竟是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不禁讓他產(chǎn)生了些許錯愕。

  稍一恍神,他緊步跟了上去:“姑娘這是要去碼頭?”

  奉天奴奴也沒看他,回道:“正是?!?p>  “要出遠門?”王牧之看了眼阿義手上的行囊,笑著說道。

  “王公子若無指教,妾身這邊還有些許要事,就不叨擾了?!狈钐炫m然從未涉世,但也聽得出這王牧之詢問自己的去向,顯然是在套話。

  她貴為公主,所謂江湖,她自然沒有接觸過。但是,那些個江湖故事,她可是從靈宮閣的幾位姐姐那里聽來不少。像龍靈果兒,辰嘉蓉蓉,都是在江湖中打過滾的,她們又都是絕世罕見的傾城美女,免不了碰上些登徒子。

  聽得多了,她自然多長個心眼。倒也不是故意將那王牧之想差了。只是自己不會武功,總得提防一些。

  行走江湖,自己的行蹤,如何能夠向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說明?

  奉天奴奴對他并無過多接觸的意愿,這其實非常明顯。按理說,聊到這個地步,若男子識趣,應(yīng)該知道對方的意思,大可自行離去。

  然而,這王牧之也不知道是真的缺心眼兒,還是故意裝傻充愣。竟是就這么厚著臉皮跟了上去。

  “哦,指教不敢,只是王某如今江湖游走,本就漫無目的,今日遇見姑娘,想交個朋友。猜想姑娘這是一個人出遠門,王某也想學(xué)學(xué)那些個俠義之士,若姑娘不棄,王某愿同行護花?!彼θ蓐柟?,持劍拱手道。

  奉天奴奴聞言眉頭微皺,轉(zhuǎn)瞬即逝。若放在以前,這個刁蠻的毒舌丫頭早就惡言相向了。雖不至于開口大罵,但免不了一頓夾槍帶棒的冷嘲熱諷。

  盡管心中不悅,卻也不敢撕破臉說些難聽的話。只是冷漠而有禮的回絕道:“多謝王公子的好意。公子與我萍水相逢,這就不勞煩公子了?!?p>  不料那王牧之爽朗一笑:“誒,江湖兒女,相逢何必曾相識。相遇即是有緣,不如...........”

  這王牧之看起來人品端正,清清爽爽,沒想到行事卻是如此胡攪蠻纏。人家女子都明確表示拒絕了,他還沒完沒了的。

  沒等他說完,奉天奴奴便打斷了他的話語:“妾身夫君以及家人就在前方等候。王公子,你我男女有別,不便同行,請了!”

  奉天奴奴雖然言語不失禮數(shù),但那加重的話音卻是已經(jīng)非常明顯的表示態(tài)度了。而且說的很清楚。自己不是一個人出門,家人就在前方。若被夫君看到自己跟其他男子走在一起,恐有誤會。

  闡述了理由,也表明了態(tài)度,又謝絕了好意。這已經(jīng)是給足了臺階。那王牧之若是再糾纏不休,那就真的是自討沒趣了。

  果然,他微微一愣,終是停下了腳步。隨即尷尬的露出一絲微笑。那笑容依舊陽光,卻是干咳一聲:“哦,既然如此,那王某告辭了?!?p>  他自顧自的說著,但奉天奴奴卻再也沒有回應(yīng),只是給他留下了一個俏麗的背影..........

  “看到她那一荷包的金葉子沒?讓老趙頭把船準(zhǔn)備好?!奔讶诉h去。王牧之一收先前的笑容,整張臉?biāo)查g陰沉下來,顯得無比肅殺。

  “頭,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孤身行走?依小的看,這女子要么有些修為,要么就真的是有家人同行。我們真要跟上去?”那個從路旁行人中閃出來的小廝疑問道。

  “呵,就說你小子還得練練眼力。她若真有家人同行,又豈會自背行囊?而且,這女子明顯不會武功。方才與那惡商對峙,她衣袖微擺,明顯是緊張的發(fā)抖,在強裝鎮(zhèn)定。若有武功,何必心虛。這前頭就是碼頭,你說她是不是要租船出行?”王牧之臉上掛著些許自信的說道。

  “哦!不愧是頭,小的明白了?!蹦切P打扮的男子拱了拱手,轉(zhuǎn)身欲走,卻是被叫了回來。

  “等會!讓老趙頭選個小一點的客船,讓弟兄們都躲起來,造成只有兩三個人行船的假象。這樣一來,就算跟的緊了些,也不會讓人提防。我先回去一趟,你們莫要把人跟丟了!”王牧之皺眉說道。

  “那是頭流油的肥羊,小的明白!”那小廝點頭道。

  官道熙攘,剎那間,兩道身影悄然的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就沒見過這么死皮賴臉的人。”碼頭內(nèi)的一家飯館,阿義皺眉說道。

  主仆二人進入碼頭之后,奉天奴奴首先帶她去了一家衣料鋪買了幾套合身的冬衣,隨后便找了這家飯館,給饑腸轆轆的阿義點了碗餛飩。

  小丫頭長時間挨餓,不適合大吃大喝。細心的奉天奴奴給她先點了碗餛飩暖暖胃,等到了船上以后,再給她安排些吃食。

  見她給自己打抱不平,奉天奴奴微微一笑,推過小二剛端上來的大碗餛飩,柔聲道:“快吃吧。趁熱?!?p>  阿義嘟嘴笑著,滿臉的幸福。她這輩子,哪里吃過肉?便是連油水都沒怎么碰過...........

  這碗餛飩對于她來說,簡直就是人間第一美味。

  她在那家衣料鋪里洗了個熱水臉,稍稍的整理了一下儀容。此時穿著上好的襦衫襖裙,整個人立馬就換了一個感覺。若不是她面黃肌瘦,誰會信她只是一個丫鬟?

  奉天奴奴見她吃得歡,心頭一緩,萬千思緒在腦海中沉浮。片刻之后,她做了一個深呼吸。

  門口就有一個賣糖葫蘆的。這個小公主最是饞嘴,酷愛零食。隨手喚那小販進來,買了一串。卻是交到了阿義的手里:“拿著,路上吃。”

  “主子呢?”見奉天奴奴只買了一串,卻給了自己,阿義好奇的問道。

  “我不吃。阿義吃?!狈钐炫崧暤?。

  小丫頭手里攥著木簽,嘴里不住的嚼著餛飩,終是忍不住紅了眼眶,眼淚啊鼻涕的瞬間流了下來。

  “主子.........主子待阿義真好?!毙⊙绢^含糊不清的說道。

  奉天奴奴心頭一凄,持著手絹為她擦去眼淚,心頭有萬千話語,最終卻是化作兩個字:“吃吧..........”

  “嗯!”小丫頭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這般哭鬧不免引人側(cè)目,這是會給主人添麻煩的。于是將淚水用力的憋了回去,僅將那份感恩存于心中。

  自靈宮閣清掃攝魂教之后。池州水運徹底解放,一切都重回正軌。雖說沒了攝魂教這只惡虎,卻有了水匪這匹豺狼。

  如今世道艱難,綠林四起。池州水路錯綜復(fù)雜,興盛的同時,自然也免不了成了重點的劫掠對象。

  跟攝魂教一樣,這些水匪藏匿于各路水網(wǎng)的隱蔽之處,大肆劫掠過往船只。因水路復(fù)雜,難以圍堵。一時間池州府焦頭爛額,卻是沒有絲毫辦法。如今,竟是連洪武寺都得出來馳援剿匪。

  一個地區(qū)的繁盛除了自身產(chǎn)能之外,更重要的,還是要依靠貿(mào)易。像池州這種水網(wǎng)密布的魚米之鄉(xiāng),本就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按理說,這里東臨定州,北接京州,本能在短時間內(nèi)復(fù)蘇經(jīng)濟,盤活民生。奈何水匪為患,河運遭受重創(chuàng),直接拖慢了池州復(fù)興的腳步。似暮州這種連著水路的州府,如今都寧愿繞道走柳州,過梧州入定州,都不愿意直接順?biāo)畯某刂萑攵ㄖ荨?p>  這不僅僅讓池州在經(jīng)濟上造成了巨額損失,還讓池州成了周邊州府的笑話。

  所以,盡管如今池州窮困,池州府卻依舊咬著牙,花了重金在剿匪之上。無他,只因池州水路實在過于關(guān)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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