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州府衙門大堂。
閻蘿未曾梳妝,她青絲如瀑,垂于身后,那發(fā)絲濃密,輕貼著無比美艷的俏臉。使得她此間看起來更顯嫵媚。
白星幕微笑近前,溫柔的牽起她的小手,也不管有外人在場,親昵的撥開流海,吻在那柔美的額頭上。
“我道你近來不愿陪我,原來是有事瞞著?”白星幕貼著她那被發(fā)絲牢牢蓋住的耳朵,氣聲說道。
閻蘿紅霞滿面,心頭一柔,輕聲道:“未滿三月,恐有變故。妍兒不敢說呢...............”
“這是大事,妍兒何苦瞞我..........”白星幕親昵的說道。
閻蘿微微垂首,細(xì)聲道:“眼瞅著時日將近,奴婢想等三月期滿,胎氣成型,再告知夫君嘛?!?p> 白星幕聞言心頭瞬間敞亮許多。心情大好,整個人容光煥發(fā)。
近來,閻蘿一直不愿與白星幕同房。白星幕每每夜里尋她,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拒絕了。取而代之的,是岳香靈跟紅葉。
白星幕只當(dāng)她是出于愧疚。畢竟,在盲山,乃至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閻蘿都霸著白星幕,夜夜求歡。這不禁讓紅葉跟岳香靈備受冷落。
“夫君的好寶貝,夫君高興死了。”白星幕親昵的磨蹭著她的側(cè)臉,那手掌溫柔的貼著她的背臀,輕輕的撫摸著。
寶貝...........白星幕何時對自己喚過這么親密的稱謂。閻蘿心里甜的仿佛要化了一般。不禁身子依靠,軟在了情郎懷中。
眾人早已識趣的悄然離開。獨留二人在那溫存耳語。
天光漸亮,主道之上,一幫人三兩同行。紛紛隨口聊著...............
“也不知所為何事,哎,奴婢好想知道呢?!痹老沆`嘟著小嘴,略帶向往的說道。
“哎,果兒也想知道呢?!饼堨`果兒嘟著同款小嘴,隨意的踢著路上的碎石。
“老三既然不愿旁人知曉,必有其深意。我們也莫要去猜,權(quán)當(dāng)不知。”辰嘉蓉蓉正肅說道。
“是,姐姐............”“是,娘娘.............”眾女聞言皆是乖巧應(yīng)是。
只是稍作準(zhǔn)備。白星幕,戴霆,閻蘿。三人便在眾人的相送下,出發(fā)了。
叫人意外的,閻蘿并沒有自己走,而是被白星幕橫抱在了懷里。
蓉蓉神情一喜,目露狡黠,似是猜到了什么,隨即一收神情,淡淡說道:“夫君不在,爾等當(dāng)各司其職。務(wù)必妥善守好江白,莫要違了王爺信任!”
眾人聞言應(yīng)是,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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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屏芙城。
城墻之上,無數(shù)血痕,在夕陽的照射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三天的死守,鬼知道這幫江湖中人經(jīng)歷了什么。
那一夜,在錄心禪師跟摘星道人的拼死救助下。前去救人的一眾金頂門人,才得以幸免。
饒是如此,還是有不下十幾人再也沒能回來。便是連金頂門的掌門,蘇吉安,都身受重傷。
幾天下來,他們大致弄清楚了幾點。
第一,那些復(fù)生死尸,害怕陽光。一旦黎明將至,他們就會如退潮般退入陰影之中。
第二,那些尸體乃是被人用內(nèi)息所控。斷肢之所以能反復(fù)連接,無法斬落,便是因為這個。
第三,那童聲便是操控這些尸體的關(guān)鍵。不管術(shù)者是誰,宗師境的修為絕對沒跑,或許,還要更高。
三道身影臨空落下,立于城池過道。一眾武者連忙抽刀警戒,卻有不少人認(rèn)出了那白衣男子。
九龍五爪青龍紋。蒼龍王!
身份一旦被識別,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消散,轉(zhuǎn)而化作恭敬。眾人齊齊跪成一片。
白星幕沒有心情擺什么排場,趕緊叫人去尋那兩位主事掌門。
眼看天光漸暗,一名少林寺武僧朝白星幕恭敬說道:“王爺小心,暮光一落,那些東西,就要來了?!?p> 白星幕微微一笑,指了指身邊站著的戴天鳴:“真鬼在這兒呢?!?p> 身影閃動,摘星道人跟錄心禪師帶領(lǐng)著一眾近侍弟子,趕了過來。一見白星幕,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王爺?。。?!”摘星道人眼神泛光,來到白星幕面前恭敬下拜。
“兩位掌門德高望重,星幕受不得,快快請起!”白星幕一手一個,將他們摻了起來。
“事情我已經(jīng)大致了解。此乃星幕三弟,來...............”白星幕將身后的戴天鳴請了上來。
雙方互相見禮。戴天鳴開門見山的說道:“晚輩前幾日夜觀天象。兇星地空驟亮,吉星暗淡。東北方殺氣彌漫,忽感大事不妙?!?p> “還請施主解惑!”錄心禪師合掌問道。
像這種星象學(xué)說,禪宗并不在行。便是連武當(dāng)派摘星道人這樣德高望重的老道士,都比不過以奇門術(shù)士自稱的戴天鳴。
他既然已觀天象,想必,定能知曉其中緣由。一時間,在場眾人,皆是側(cè)耳傾聽。
“兇星上浮,乃是受妖星影響。妖星升于東北,我料此地必有魔教之人!”戴天鳴皺著眉頭正肅道。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所謂魔教之人,自然說的是西域素陽宮。
“莫非?魔教跟邪教有關(guān)?”摘星道人疑惑道。
戴天鳴點了點頭:“此事我東海已有計較,且留今后再論,目前緊要,乃是將那妖人找出來,消滅掉!”
兩位掌門聞言點頭,認(rèn)同道:“請先生指點?!?p> 戴天鳴擺了擺手,謙道:“不敢不敢。天鳴算得天干猶穩(wěn),地支浮動,所偏之處,乃是十二地支里,那為首的兩位,即,困敦,赤奮若。故而,今夜子時至丑時,當(dāng)為破局之關(guān)鍵!”
他頓了頓,正肅道:“術(shù)者,以妖法,毀六道,亂乾坤。而黃天有道,必追其究。然則,術(shù)者必是深諳道法之人,其窮借天道,又將罪過轉(zhuǎn)嫁他人。從而使自己全身而退..........便是替身??!”
如此喪心病狂!!眾人聞言,皆是怒不可遏,一眾少林僧人,紛紛閉目誦佛。
“女子屬陰。不曾受過陽氣,是為太陰。此妖術(shù)所控皆為死者,乃陰間之道。若天鳴沒有猜錯,天道究責(zé),勢必降以神罰。今夜本是毀那術(shù)者的魂魄之時!然則..............”戴天鳴遲疑道。
這對夫妻對玄門那是一竅不通。然而,錄心禪師跟摘星道人卻是能聽懂其中之意..........
“阿彌陀佛.......”“無量壽佛...........”二人齊聲念法。
似乎,他們已經(jīng)理解了戴天鳴的意思。
天地有道。操控死者,擾亂陰陽,必定會受到神罰。然而,施術(shù)者以奪舍之法,將自己的道力注于體內(nèi)。如此一來,便是化作傀儡替身。屆時肉身被毀,三魂七魄化為虛無。而術(shù)者本身,便是連德行虧損,都不會有。
如此陰邪之人,實乃當(dāng)世首惡。
而一旦天罰降臨,那操控尸體的根源消散。如今屏芙城的危難,也就自然而然的化解了。
其實,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就很清楚了。今晚子時到丑時之間,會有雷劫降臨,這些尸體沒了操控者,也就歸于安息了。
也就是說,只要他們守著屏芙城的城池,挨過今夜丑時,這件事就徹底解決了。
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其無辜........................
似是看到那兩位掌門神情多有唏噓之感。戴天鳴干咳一聲,繼而說道:“我主不忍無辜之人妄受劫難,故而親至,愿以一己之力,助其渡劫?!?p> 戴天鳴的前半句,是看著白星幕說的,而那后半句,則是看著閻蘿說的。
他說的是我主,所謂主,既是主人。但是,主母亦是主人。閻蘿乃白星幕妻子,按照禮法來說,了不起算個妾??梢?,妾室亦入主籍。
那兩位掌門立馬就明白了戴天鳴的意思。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商量的。但是,仿佛戴天鳴做了一個扣子。玩了一次文字游戲。
為什么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白星幕過來支援,只帶了戴天鳴跟閻蘿?其他人呢?似那幾位娘娘,修為何其高深,又哪里跟不上三人腳力?
首先,戴天鳴已經(jīng)知道,這事情根本不用動手,便能自然化解。所以,用不了那么多高手幫忙。
那既然這樣,戴霆自己一個人過來不就行了?何必要帶白星幕呢?甚至還要再帶一個女子。而且偏偏是她閻蘿。
戴天鳴說的很清楚。我主以一人之力,助其渡劫。
關(guān)鍵點在于,一人,以及渡劫。
渡劫?渡什么劫?所渡自然乃是雷劫。雷劫神罰,豈是常人能夠經(jīng)受的住的?
白星幕貴為蒼龍王,乃東海之主。按正常人的思維,戴天鳴乃是其家臣,會輕易的讓自己主公犯險?
所以,他們明白。戴天鳴真正想要送出去渡劫的,乃是白星幕身邊的這位。
那在世人眼中,罪孽深重的邪教妖女,閻蘿!
而看著閻蘿那一臉平靜的神情,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經(jīng)歷的,會是什么...............
兩位掌門互視一眼,心情頓時沉重了起來。
“阿彌陀佛,施主,老衲油盡燈枯之年,不如..................”錄心禪師慈悲為懷,終是不忍閻蘿遭難。雖說這女子出身攝魂教,乃是十惡不赦之人。然則,善惡有報。她如果有她的罪過,自當(dāng)有因果相報。若叫她代人受過,作為得道高僧,錄心禪師終究與心難安。故而想要用自己換她性命。
“大師??!還是由貧道去吧!”摘星道人打斷了錄心禪師的話語。
不料戴天鳴擺了擺手,玄而又玄的說了一句:“因果報應(yīng),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生死有命,且看天意.............”
二人一愣,皆是悟性極強(qiáng)的大師,聽聞此言,便多少猜到了一些東西。悄然間,他們再看向閻蘿的眼神,便緩和了許多。
白星幕跟閻蘿兩個人云里霧里,一時間不知這三個“神棍”在聊些什么。
卻是聽得戴天鳴對他們說道:“大哥,嫂嫂。今晚的一切,小弟不能陪同。只是囑咐兩句,你們且要聽好!”
二人點了點頭,傾耳聆聽。
“第一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戴天鳴正肅說道。
二人點頭。
“第二句:若知不可為,定要無為!”戴天鳴看著白星幕的眼睛說道。
閻蘿聞言點頭。白星幕稍一思索,雖不明所以,仍舊點了點頭。
“第三句:隨心即可!”戴天鳴朝著他們皺眉說道。仿佛這一句話,才是最關(guān)鍵的一樣。
二人沒有猶豫,再次點頭。
話語間,暮光盡散。
隨著天邊那最后一絲赤紅,沉入地平線。陡然間,城樓之上,陰風(fēng)陣陣。
城池周圍的樹林隨風(fēng)搖曳,那勁風(fēng)呼嘯,宛如悲鳴仿佛。
“嘻嘻嘻............嘻嘻嘻.................”
耳聽得童聲嬉笑,環(huán)繞天際。
一眾江湖武者皆是一陣愁眉苦臉。多有哀嚎之聲,無奈而又悲憤的說道:“哎!?。∮謥砹耍。?!”
“嘻嘻嘻.............哈哈哈................日兒日兒悄落山,人兒人兒做晚餐.............嘻嘻嘻.............哈哈哈...............有家的人兒,家里躥。沒家的人兒,墳里鉆..................嘻嘻嘻.............哈哈哈...........誰家的孩子,誰家的寶。沒娘的孩子是根草..................嘻嘻嘻...............哈哈哈.............”
“每當(dāng)入夜,就會這樣?!笨粗仔悄桓愄}對那童謠似有不解。摘星道人皺眉說道。
“童謠?未免有些陰邪了...............”白星幕淡淡說道。
“哼!什么童謠,我看是鬼話??!見過王爺??!”金頂門掌門,在其女蘇寰的攙扶下,走上了城樓。
白星幕拱手一禮:“蘇掌門!”
蘇吉安撒開女兒的攙扶,拱手一禮:“王爺有所不知。這孩童所唱,皆乃陰森恐怖之話語。人兒做晚餐,說的便是拿我們這些生人當(dāng)飯食呢!”
蘇寰是個小家碧玉的姑娘。雖出身江湖門派,卻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看起來溫婉可人。
她話音軟糯,朝著東海那三人一福,輕言道:“得幸王爺趕到。如若不然,今夜,便是那城破之時................我等,皆無人能夠幸免。”
耳聽得遠(yuǎn)方腳步聲應(yīng)天,蘇寰小手點著那地平線的方向:“這幫怪物入夜便至,天明方歸。殺不死,砍不斷,力大無窮,又速度極快。我等夜夜守城,通宵達(dá)旦。又恐暗敵環(huán)伺,于白天偷襲。故而,日夜不得暗生。大伙都好幾天沒有休息了....................”
她面容很是憔悴,看得出來,確實很久沒有睡過了。
“蘇姑娘寬心,今夜便是了結(jié)!只要挨過丑時,我們就無恙了。”一名武當(dāng)派的小道士近前說道。
蘇寰看了他一眼,溫婉一福。
卻聽聞戴天鳴望著那漆黑的遠(yuǎn)方說道:“大哥,你且搜索對方所在。這里交給我跟嫂嫂?!?p> 白星幕聞言點頭,隨即大氅一揮,席地而坐。他凝神閉目,內(nèi)息運(yùn)轉(zhuǎn),靈識不斷朝外探索著。
頃刻間,隨著煙塵滾滾,一大片不可名狀的怪物,如潮水般蜂擁而至。他們身上多有斷口,有的手臂,或者大腿上,一連串好幾條被切割過的痕跡。
像是被胡亂拼湊起來的一樣。僅是大概湊出了一個近乎人體的模樣。若是細(xì)看,真能將人給惡心的生生嘔吐出來。
“轟?。?!”一聲悶響。
一整片的尸潮,仿佛潮水一般,打在了城墻之上。剎那間,肉末,血漿,四處飛濺。
前排的尸體撞在那城墻上,后排的死死欠壓,甚至將那些前排尸體壓成肉餅,都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城門洞早就被封上了。那些尸體突破不了,隨著尸體逐漸變多,他們一層一層的疊了起來,眼看著就要攏到齊墻之處。
而那黑暗中涌來的尸潮,卻依舊無窮無盡................
乍一看,這些尸體的數(shù)量,竟有數(shù)十萬之眾.....................
“哪里來的那么多尸體!”戴天鳴剛說出口,便立馬意識到了什么。
“他們要爬上來了!??!”蘇寰一聲驚呼,指著那城牙上陡然露出的一條死人手,喊道。
隨即,她內(nèi)息運(yùn)轉(zhuǎn),一掌打出,那掌風(fēng)卻綿軟無力。而她一掌過后,竟是額露微汗。
那是內(nèi)息透支的前兆,戴天鳴掃了一眼周圍,一眾少林武僧,以及武當(dāng)山的道士,還列在城墻邊上,不斷的阻擋著尸潮登城,其余一些修為較弱的門派武者,皆是一副類似的慘淡模樣。
看來,他們確實已至強(qiáng)弩之末了.............
“嫂嫂,你護(hù)城墻。”戴天鳴輕輕一躍,站在那城墻頭上,回頭朝閻蘿說道。
閻蘿神情平靜,看著他點了點頭。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能讓她心甘情愿的服從。白星幕是頭一個,而戴天鳴,則是第二個。
盡管戴天鳴一口一個嫂嫂的喊著。但是,在閻蘿心里,這個男人,她是由心的敬畏。其中三分敬,七分畏!
是,他是笑的很陽光。但是,恐懼源自心里,那是閻蘿無法磨滅的記憶............
“啪!”戴天鳴站在城頭,衣衫發(fā)絲隨風(fēng)舞動。看著腳下密密麻麻的尸潮,他面無表情,打了個響指。
“轟?。?!”他背后的木箱子陡然開啟。
只見,無數(shù)簽葉似蝗蟲般飛舞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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