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招展的早川城上,一個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子的壯漢站了出來。
他目含無盡的怒火,仿似要將這世間的一切都燃燒殆盡。那粗壯的手臂上,蜿蜒著條條青筋。他眉頭緊蹙,給人以無上的威嚴。壯碩的胸肌將那鹿皮坎肩的領口撐開,古銅色的肌膚上面紋著一個讓人難以捉摸的圖案。
他四下尋覓著,一掃城外的千軍萬馬,最終,將目光定格在了那身穿純白氅袍的年輕人身上。
或者說,應該是看著那年輕人懷中摟著的女子吧。
“兄長.............”看著那壯漢,閻蘿神情一凄,張口輕喚道。
然而,那壯漢卻是神情一凌,像是故意想要將她的話音蓋過一樣。朗聲道:“好一個吃里扒外的賤貨!!我苦心將你帶大,你卻反做他人走狗。不僅出賣神教護法,還殺我教徒無數(shù)。無情無義的東西,你竟還有臉面見我!”
閻蘿聞言一愣,心中頓時涌出千萬苦楚。剛要解釋什么,卻忽感白星幕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
隨即,她意識到了什么,心領神會之下,卻是遲遲不肯開口。
“莫要辜負了他的苦心。”白星幕細聲說道。
閻蘿神情凄然,轉瞬即逝,她死死咬著自己的下唇,直至流下絲絲猩紅.......
一個短暫的深呼吸過后,她平定心生,將一切的悲傷內斂于心。那神情一轉,眉眼之中盡顯鄙夷,俏聲道:“閻摩!你噬殺無度!貪欲成性!天朝百姓受你毒害者,何止千萬!我素來多番勸誡,你卻置若罔聞!你既執(zhí)迷不悟,便也莫要怪我大義滅親!”
兩人話音皆是用了內息,這早川內外,百萬之眾,哪個不是聽的清清楚楚。
閻摩神情不改,卻是不為人所察覺的暗松了一口氣。
所謂做戲要做足,白星幕見狀,立馬開口附和:“閻摩!!你作惡多端!占人妻女,殘虐無道!人人得而誅之!
令妹通曉大義,潔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兄妹之情,原本難舍。無奈你一意孤行,掀起人間浩劫。汝之德行,唯她所不恥。骨肉相殘,亦是為你所逼!如今棄暗投明,乃是順應天道。你一世為人,若還有半分良心,當引頸伏誅!以慰蒼生!”
閻摩聞言仰天長笑:“哈哈哈哈?。?!好一個白星幕!??!自古勝者為王??!王道征服,某憑本事得到的一切,皆乃戰(zhàn)利品??!你淫我胞妹!何嘗不是與我殊途同歸!!”
天朝穩(wěn)定數(shù)百年,文明程度已經到了極高的水準。然而,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弱肉強食的。
在中原之外,部落沖突,國家戰(zhàn)爭,依舊還是圍繞著掠奪二字。
今日,是白星幕兵臨城下。城破之日,閻摩之所有自然盡歸白星幕掌控。反之,若閻摩力破東海,白星幕所有的財富,女人,自然也就成了閻摩的戰(zhàn)利品。
他的意思很明白,閻蘿是他的妹妹。但是白星幕將她納為己有,卻未經過閻摩同意,便是一種掠奪。
然而,但凡有個腦子的人,都知道他所說的這一切,都是歪理。
閻蘿跟白星幕是兩情相悅,她是自愿委身,又何談霸占?閻蘿乃是一個自由人,雖然長兄如父,婚嫁之事在世俗上還是要經過長輩認可。然而,天朝講究婚姻自由,若當事人是自由人,也就是沒有奴隸契約的存在。當事人的血親長輩或者當事人的主人,是不能強制干涉的。閻蘿早就與閻摩決裂,所以,根本談不上掠奪。
話語中,閻摩便是將白星幕與他畫上了等號。只是以此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強行的找了個正當性罷了。
“荒謬!!妾與夫君情投意合!蒼龍王不嫌妾身出身低賤,待妾已真,視妾如寶。妾身不盡感恩,自愿生死相隨!情深意切,天地可鑒!豈容你如此誹謗??!”閻蘿厲聲駁斥道。
閻摩暗暗點頭,見說的差不多了,便佯裝怒不可遏,吼道:“哼!賤人無情!多說無益!要打便打!且看你能進我這早川城否!”
話音剛落,白星幕擺了擺手。劉浩宇見狀,立馬朗聲道:“進軍!?。?!”
“咚咚咚咚...............”剎那間,戰(zhàn)鼓雷動,軍號齊鳴。數(shù)十萬大軍抽刀沖鋒,喊殺聲震天動地。
閻蘿水眸流轉,一絲晶瑩順著眼角滑落。她滿臉的悲傷,身子不自禁的縮在白星幕的懷里。那目光不斷的看著城墻上站著的兄長,眼神中,說不盡的心痛與無奈.........
閻摩同樣望著自己的妹妹。見她情緒激動,幾經崩潰,連忙微微的搖了搖頭。似是擔心她的這幅神情會被旁人看去..........
白星幕手臂用力,將她那幾乎站立不穩(wěn)的嬌軀,強行扶正。他的雙眸亦是看著閻摩。
二人眼神交織,雖是無言,卻各自心領神會。
“沉重啊............”陸孝謙騎在馬上,看著三人那無言的對白,輕喃道。
京不語就在他的身邊,淡淡道:“大都督,有些事情,即便看懂了,也不要說出來。這樣,命會長些。”
陸孝謙聞言心頭一駭,立馬恭敬的垂首道:“多謝少卿大人提點............”
京不語并未說話,只是報以微笑。隨即雙腿用力,一夾馬腹,沖殺而去.......
看著攻城已經開始,閻摩卻是沒有發(fā)出半條指令,他只是看著手下教徒在那里各自奮戰(zhàn)。即便是那一道身影躥出,他都沒有阻攔。那原本是對素陽宮非常重要的樣本,然而,在屠雷對他經過最后的改造以后。并沒有像閻摩預料的那樣,帶著他前往西域,而是就這么隨意的將他留在了早川城中。
素陽宮過來支援,閻摩其實并無所謂。因為,閻摩知道,這場戰(zhàn)局的結果是注定的。即便多了十二個高手,在龐大的軍隊面前,也是改變不了什么。畢竟,天朝那邊也是高手如云。
素陽宮走,他也并不在乎,人心涼薄本就如此。他感激素陽宮嗎?感激的。畢竟,素陽宮給了他報仇的能力。他恨素陽宮嗎?顯然也是恨的。素陽宮把他變成這個樣子,說是幫他報仇,然而,這種形式的復仇,是他想要的嗎?
是,他被功法迷了心智。然而,他終究不傻。他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被素陽宮當槍使了?
然而,他又能怎么樣呢?自己十分神智里,九分已經扭曲了。剩下的那一分,無非也是因為自己的妹妹。
因為閻蘿的關系,他那被怒火以及素陽宮教義洗滌的腦海中,難得的還保留了一分清明。
他沉淪了,但是,沒有徹底沉淪。
妹妹是他最后的人性。妹妹是他最后的信念。就是因為閻蘿,他才不斷的與自己的神智拼殺,在那無盡的怒火與不可自控的殺欲中掙扎。
是的,在他逼著自己妹妹前往東海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打算了。今日的一切,他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想死。想以死謝罪。但是,他不能這么輕易的去死!他若是死了,素陽宮自會派遣他人過來統(tǒng)御攝魂教。與其將這么龐大的力量交給別人,不如留在自己手里。
只要自己操作得當,就能在潛移默化中,不為人所知的一步一步將攝魂教葬送掉。
是的,事情發(fā)展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一方面是天朝的努力,另一方面,也是閻摩有意為之。
讓他欣慰的是,白星幕很有本事。每次都能妥善的瓦解他所安排的戰(zhàn)局。
另一方面,他留著自己的性命,自然是要等著自己的妹妹。他必須要死在閻蘿手上!
只有死在閻蘿手上,才能徹底讓世人相信,自己與她勢不兩立。
他要撇清跟自己妹妹的關系。他不想連累她.......................
長長的一聲嘆息。仿似一切都已成為過眼云煙。徹底釋然的閻摩,那高大偉岸的背影略顯蕭索。
隨即,他腳下一蹬,身形陡然騰空而出,隨著那身影而去............
“唧唧唧?。。?!唧唧唧?。。?!”戰(zhàn)場之中,一道綠色的身影如流星般在人潮里閃現(xiàn)。
所過之處,天朝兵卒死傷無數(shù)。
那勢如破竹的氣勢,不禁讓本陣所在的一眾靈宮閣高手面面相覷。
眼看著那人逐漸靠近,那詭異如雞爪刨鐵皮的笑聲也愈發(fā)清晰。
“唧唧唧?。。∵筮筮螅。。。 蓖跏婪逡呀洀氐酌撓嗔?。他干瘦到完全皮包骨頭,渾身上下仿佛沒有一絲血肉。
那眼眶深深的塌陷著,使得眼球外突,看起來陰森恐怖。渾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罩袍,隨著氣流涌動,布料來回舞動,配上他那瘦小干細的身軀,顯得格外空曠且詭異。
他動作飛快,一手一個,一爪一個的掀翻了沿路的兵卒。
一時之間,竟是無人能擋,就這么輕輕松松的讓他突破了重重大軍的包圍,來到了本陣之前。
“白星幕!你搶我的女人?。?!我殺了你!?。?!”王世峰厲聲如鬼叫。臨空一躍,沖著白星幕之所在,抬手便是一掌。
然而,那掌風還未出現(xiàn),卻見他的頭頂,那半空之中,陡然出現(xiàn)一個由玄冰凝結而成的巨大手掌。
耳聽得“轟”的一聲。冰掌落下,將他整個人壓在了下面。
剎那間,王世峰口爆鮮血,那露在掌縫中的手臂微微抬起,如枯槁般的手指點著御子妻,凄厲而虛弱的說道:“臭......臭婊子.........老子非要玩死你.....玩死..........”
話只說道一般,那如爛稻草般枯朽而毫無生氣的手臂無力的垂了下去........
蓉蓉看著那惡心的東西,不禁眉頭緊蹙,見他似乎認識御子妻,便一臉厭惡的好奇道:“妹妹,他是誰???”
御子妻神情冷漠,淡淡的瞥了王世峰一眼,不著感情的清冷道:“不認識?!?p> 話語間,那巨大的手掌微微下壓,大有要將他的身體壓扁,甚至壓進土里的意思。
“咦.........好惡心啊?!痹老沆`看著那掌縫下的臉,滿臉嫌棄的說道。
不光是她,一眾仙女皆是一副看到臟東西的神情,就好像王世峰是一坨屎,讓人無法直視............
王世峰口鼻流血,渾身的骨頭被壓的咯咯作響。他看著那些仙女的眼神,看著那些一個個都美到讓人無法言表的仙女。
為什么?為什么白星幕可以得到這么多,常人夢寐以求的女子?他恨??!他妒??!他不甘心!!憑什么自己就得受人以這種眼光?
曾幾何時,他也是個翩翩少年。雖不似白星幕那般仙姿卓卓,卻也算是個相貌堂堂的帥小伙。
他乾坤門出身,大派弟子,行走江湖,所到之處,哪不是被以禮相待?且自己談吐尚佳,容貌出眾,修為亦有成就。與各派女性弟子攀談,往往都能引的不少好感。
直到他遇到御子妻跟御子晴。在這對姐妹的面前,似乎自己一切的優(yōu)越感都瞬間失去了。
他成為了一個普通人。姐妹倆雖然待他以禮,然則話語間,卻無不是據他以千里之外。
他那脆弱的自尊心受到打擊了。他不信,他非要得到這對姐妹不可!
是的,他其實并不是真心愛慕。他不在乎得到姐妹中的任何一個。他只是想要征服。征服御子妻,或是御子晴。他要證明自己,證明自己還是他自我意識中那個優(yōu)秀的江湖新秀!
他百般討好,妄圖博得佳人傾心。只要他得到了她們,他定要將她們百般淫辱!在床上折磨她們!讓她們對自己屈服!
是啊,只有那樣,才能讓自己的內心得到滿足!也只有那樣,才能讓自己受傷的自尊心得到安撫!
然而,這一切,他都全不自知。他只是將一切的怨恨全都怪罪到白星幕頭上。他覺得白星幕搶了他的女人。
在他眼里,御子妻跟御子晴是他的所有物。他想對她們如何,就對她們如何。只有他才可以!
白星幕不配!
白星幕不配!!
白星幕不配!??!
然而,面對她們已成白星幕女奴的事實,他又能怎么樣呢?所謂人心猥瑣,念想自然也就猥瑣。每每夜里,他想到白星幕將這對姐妹壓在身下逞歡的畫面,他都會恨之入骨,輾轉反側。隨即又將自己與白星幕替換。他美了,開心了,隨之而來的,卻又是無盡的空虛.............
他知道那些不過是幻想,不過是虛妄。越是這樣,他就越覺得自己可憐。越覺得自己可憐,他的自尊心就越是受挫,他就越恨??!
他要復仇?。∷@得無上的力量!他要殺了白星幕!他要將那對姐妹搶回來!然后實打實的淫辱她們!!
病態(tài)的心理,讓他受了司徒伯雷的蠱惑。
是的,那日青天宗午宴。他醉酒而去,出門遇到的那個身影,便是司徒伯雷。
司徒伯雷與他言語交流,一番長談,推心置腹。將自己偽裝成王世峰的知己。
二人一拍即合,大說白星幕的壞話。然而,當司徒伯雷表示,有辦法讓他獲得無上神功時,王世峰興奮極了!
可當他知道代價是要為素陽宮辦事的時候,他卻心生退意了..............
司徒伯雷哪里會讓到嘴的鴨子飛了?立馬就將他的秘密說了出來。
是的,王世峰就是塵平子的私生子。
塵平子是《攝魂訣》的一號試驗品。早已成了素陽宮的走狗。他奸淫女子無數(shù),其中便有一人,為他誕下一子。便是如今的王世峰。
其母自然未得善終,然而,這個孩子,卻被塵平子輾轉幾徇,最終以入室弟子的身份,送回了自己身邊。
當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已是學了這無上法門之人以后,一股莫名的恨意頓時出現(xiàn)在了他的心中。
在他看來,自己的父親隱瞞身世。平時一副道貌岸然的宗師模樣,背地里卻是這般不堪!
他本就扭曲的心靈徹底落入了無盡的黑暗。
若是如此,他還在乎什么呢?成為素陽宮的走狗?冒天下之大不為?如果自己的父親可以!那為什么自己卻是不行?
想到白星幕擁有的一切,他深知力量才是根源。他同意了..................
在那之后,他消失在了江湖之中。他去了素陽宮,來到了囚禹的面前。
他是塵平子的兒子,既然塵平子能完美的契合《攝魂訣》。他的血脈,必然就有著極高的實驗價值。
這便是王世峰不可替代的原因。
囚禹對他多加實驗,效果非常拔群。并以此為參數(shù),不斷的修改著《攝魂訣》。并將那些新出的版本,推廣到個別比較有潛力的邪教徒中。只不過,這修改后的版本,在王世峰身上并無異常,卻不盡能被其他人所適用。
不少邪教徒在修煉新版功法以后,多有走火入魔,或者渾身爆裂而死的現(xiàn)象。
這讓囚禹非常頭痛,卻也無可奈何。畢竟,王世峰太特殊了。特殊到獨一無二。就仿佛這修改后的功法,只能適用于塵平子與他的血脈一般。
然而,凡是皆有例外,終究還是有少量的成功案例出現(xiàn),但凡那些能夠變身的邪教徒,都是修的這門心法。
隨著功法不斷改進,路子越來越邪性,然而,王世峰的功法修為,也越來越卓絕。
屠雷來到中原,其真正目的,其實就是將這囚禹剛剛研發(fā)出來的終極法門,傳授給王世峰罷了。
是的,就像是機關鎖得到了對應的鑰匙。獲得那最后的法門以后,一切水到渠成。
王世峰,神功大成,宗師化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