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演我大可不必
女俠憑空倚坐,胳膊肘撐空氣,臉朝自己,下巴和水平角有個十來度,偏向胸口。
眼睛瞪得圓圓,鼻翼聳動,剛說完話薄薄的粉唇留有一條細(xì)縫,里面是整齊的小白牙,跟手件似的。
要是趕上她小時候換牙,周顧覺得自己肯定會全保存下來。
串個手串呀,或者像戴狼牙那樣,當(dāng)項鏈戴,都挺有紀(jì)念意義。
安撫好秋菱,他回頭一瞅,剛好看到后八個人分開,走向不同方向。
“看,動了!哆啦A菱快快顯靈,他們在干嘛?”
“什么哆……”
“別管這個,反正是夸你的話,快看他們?!?p> 秋菱捏拳頭想錘人,到底還是有些心虛,忍住了。
混蛋,我騙你你編排我,這下扯平了。
回頭只看一眼,秋菱百無聊賴:“布陷阱呢,他們也想當(dāng)伏兵,玩偷襲。”
“陷阱?”
“陷阱?”
院內(nèi)院外同時發(fā)問。
這是蟬和熊孩子的緣分所在。
周顧樂呵呵學(xué)習(xí)新知識,可憐小個傭兵還要擔(dān)心被螳螂坑、被黃雀一爪子捏死。
此刻他心里,只想說:老天爺,rnm !退錢!
憑什么人家八歲就有幾百老婆,爺爺疼姥姥愛,小爺成年了奮斗好些年還得讓人這樣為難?
逢年過節(jié)給你上供的那些玩意都給狗吃了???
虧小爺還特意越過那些財神啊什么,直接給你送東西。
唉……
娘,您一定保佑兒子這回能平安歸來?。?p> “陷阱?”他壓低聲音,偷偷瞥了眼九個催命爺爺,朝另一只蟬說:“大哥,咱之前不是也擺了些玩意嘛……”
中年漢子目光一顫,彎腰拱手問:“鄺將軍,我?guī)е值軅內(nèi)プ咭槐???p> “劉,兄弟,我記得謝家小子介紹你是姓劉對吧?”
鄺百首擰著眉頭,做思索狀。
聽到問題,漢子愣了一下,憨厚笑道:“將軍貴人多忘事,我姓牛,牛馬的牛?!?p> “哈哈,貴不貴人難說,倒的確是多忘事啊?!蹦婀庋銎痤^,拍拍壯漢側(cè)腰,鄺百首唏噓道:“還在這幫小子的年紀(jì)時,我也常被人叫不上名字。”
“有界軍你有過耳聞吧?袍澤之誼幾近于無,都是為利為名為權(quán)去的。
當(dāng)時我剛?cè)胛?,那群老油子叫不上我全名,只記得我姓鄺,喊起來便是‘那個狂小子’。
唉,不說了,人到這個年紀(jì)就喜歡翻舊賬,都是些廢話?!?p> 自嘲地笑笑,鄺百首問:“牛兄弟,你是叫?”
壯漢拱手,微微搖頭:“將軍抬愛,喊老牛一聲兄弟,可江湖兒女,名不名的無人在意,哪天生哪天死都不知道,就……不徒留傷心事了?!?p> “是啊,老哥看得開。”點點頭,鄺百首目光一晃,忽又凌厲起來:“生死一晃眼,可既然還沒死,就得拼了命的留個名啊?!?p> 老牛眉眼低垂,不置可否。
鄺百首看著高自己半身的壯漢,拍拍脖頸,灑脫道:“閑篇扯得多了些,打嘴。事畢請老兄喝酒?!?p> “有機(jī)會一定?!?p> “說定了!”鄺百首含笑,指指旁邊的小個傭兵,又說:“談?wù)?。讓這位小兄弟領(lǐng)著他們?nèi)プ咭槐榘桑煜な煜さ胤?,多布點小玩意?!?p> “好”
壯漢一腳踹醒不知在想什么的小兄弟,說:“帶諸位兄弟去看看,多問多學(xué),我可是答應(yīng)老嬸要讓你出人頭地的。
另外,咱那些上不了臺面的玩意能拆就拆了,別留著礙事?!?p> “哦哦?!?p> 回神后連忙點頭,小傭兵帶著八人錯過井口,走向院門。
鄺百首目送他們片刻,回頭和壯漢說:“老兄不必妄自菲薄,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手了,他們拿比得過你啊。
不過謹(jǐn)慎點倒也好,說不定被什么東西腳下一絆,今個就把命撂這兒了?!?p> “將軍說笑了,老牛帶您進(jìn)屋,人就在里面?!?p> 說完,他一馬當(dāng)先走在前頭,直奔正屋。
鄺百首若有所思,站定片刻,快走幾步追上。
聽到腳步聲,老牛無聲嘆息,卻還是不敢放松。
害別人的感覺真是,好噎人啊。
鄺百首,有界王結(jié)拜兄弟,無界軍唯一一支無敗績行伍的統(tǒng)帥大將。
初見時兩人并沒有交談,就問了聲好。他只是覺得,這個長相平平,沒有一點軍武氣質(zhì)的將軍不像傳言里那樣,陰險狡詐、醉心權(quán)勢、喜怒無常。
而這第二次見面,更是寥寥幾句就讓他心生好感,像是從未謀面的好友,自然、親切。
如果不是傳言有誤,那就是真如傳言所說——千面百首了。
唉……
推門,進(jìn)屋。
堂中間椅子上,老頭被綁在太師椅上,華發(fā)凌亂,表情萎靡,前襟一大片都濕了。
聽到來人,莫乙緩緩抬頭,發(fā)皺的眼皮竭力掀開,吼道:“都他娘的說了,要爺賣兒子得加錢,加錢!”
話落,無言。
屋子里一片寂靜。
鄺百首看看老牛,老牛看看他,兩人面面相覷。
“牛兄,這是?”
“將軍,昨晚請來這老頭后,就依著您的信兒,只說了句‘找龐帥有點小事,請您引薦’,他就這樣了。
沒法子,我只能叫兄弟們給他綁起來。”
“這樣啊?!编棸偈c頭,伸手下壓,和煦笑道:“沒事,老哥別放在心上,我來就好”
“謝將軍體諒!”
壯漢說著早已定好的臺詞,拍拍臉,意思是怪我怪我,然后往外退。
吱呀一聲,門關(guān)嚴(yán)實,屋子一下變暗。
門縫里溜進(jìn)一縷陽光,紙窗里也霧霧的有點昏黃光斑,打在土炕上。
鄺百首上前半蹲在老頭身前,邊解繩子邊慢慢說話。
“莫將軍早年那可是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啊,百戰(zhàn)百勝,不知有沒有想過自己會落于敵國之手,當(dāng)俘虜?”
莫乙沒有回話,嘴角有涎水流下,目光飄忽,落魄得很,孤寂得很。
鄺百首解完起身,拍拍手,退后兩步,抱懷打量。
“老爺子,前幾日我還見過你,這幅樣子……是受什么刺激了?還是故作姿態(tài)想引我起惻隱之心?
如果是后者,那大可不必如此。
我鄺百首雖對龐兄心存殺意,但于您,可是相當(dāng)敬重的。
而且,我攜誠意而來,莫老真不打算聽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