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去鄉(xiāng)下住了幾天,流連完全沒感覺。何家極力殷勤款待,老老少少許多女人出來進去地來看她,眼里透著好奇的刺探之意,這讓她十分惱火,完全就是被展覽的感覺。何家人帶她參觀了小五未來的新房,高大軒敞的五間房子,并不華麗,但是用材還是很扎實的,那人還指指畫畫告訴她,這兒預備再蓋三間廂房,那幾預備再添一棵梧桐,就差直接問她喜不喜歡你這新家。流連不喜歡這種感覺,這些人對她毫無尊重之意。
瑞騫成親的日子一天天近了,馮家有一個重要客人,委托柳老爺招待。繡鸞扯著柳葉兒去偷看這來客,倆人還興致勃勃地討論客人的容貌衣飾,兩個傻乎乎的丫頭片子還不知道她們的人生即將發(fā)生極大的改變,幾乎可以說翻天覆地。
這天太陽極好,沒有風,暖暖的。流連陪奉賢坐在窗下,仰頭任陽光灑遍全身。?;圻诉诉说嘏苓^來,撲到柳葉兒身上,流連輕輕撫了撫她嬌嫩的小臉,逗她玩兒。?;蹣O喜歡柳葉兒,因為這個姑姑比家里那個姑姑更會哄人玩,而且從不嫌棄她會碰歪了鬢花或者弄臟了衣裳,這個不行那個不許的!
奶媽喘吁吁地追進來,“哎呀媽呀,小祖宗,累死我得了!”玉蘭現(xiàn)在成了丫鬟頭兒,貼身服侍奉賢,見狀忙端了個小杌子遞與那奶媽。奶媽也不虛客氣,告了罪便坐下,上上下下錘著身上,“大少奶奶,這天氣這么好,不知怎么的,骨頭縫兒里冒冷氣,又酸又疼的,明天是十五不是?要是十五開始鬧天兒,怕是下半個月都沒有好天氣了!”
奉賢的身子已經顯出笨了,她閉著眼仰著頭沐浴在陽光里,閑閑道:“老天爺的事,誰說得準?”
玉蘭道:“麥子開始返青了,正是開始要水了,菠菜油菜都該要水了,春雨貴如油呢!”
眾人沒拾她的話茬兒,奶媽笑了笑,說道:“大少奶奶肚子尖尖的,肯定是個小少爺!大小姐,你喜歡妹妹還是弟弟?”
福慧從流連膝溜下來,扯著奉賢的衣裳,“牽弟弟,扯弟弟,踏碎瓦兒不著地!”奉賢樂呵呵的摸摸?;鄣念^,婉然一笑道:“借你吉言!”
玉蘭端了兩碗餛飩過來,請大家用點心,奶媽先喂了福慧,也借光把剩下的也吃了。玉蘭收了碗下去。翠翠過來問流連,“小姐,白菜心兒腌上了,豆腐炸好了,羊肉丸子也炸出來了,蘿卜片也切了,海帶絲也泡好了,開始燉?”
“燉去吧,米飯燜上,鯽魚炸一下,把菠菜焯水,拌粉絲吃,挾幾片芥末白菜墩兒,拔兩根兒羊角蔥炒個雞蛋,今天姐夫跟咱們吃,多做點兒!”翠翠點點頭兒,下去了。
奶媽嘆道:“真不敢相信,這才幾個月,翠翠就出落成個大姑娘了!這些菜她都做得了?”
“做得了!一教就會,聰明得很!”
奶媽又閑談幾句,背了?;刍厝チ?。她一走,奉賢笑呵呵臉“呱嗒”一下落下來,“玉蘭去幫翠翠做飯去吧!小七,咱們進屋里歇著吧,外邊兒到底還是涼!”
流連扶她上炕坐了,倒了一碗紫蘇茶給她?!霸趺戳?,突然不高興了?”
奉賢眼直直的,“小七,你說我懷這個孩子,二房里會高興嗎?我怎么心里一點兒也不踏實,總覺得有什么事兒!”流連一點兒也不擅長宅斗這一套,奉賢看不明白的事兒,她更抓瞎,想了一會,“你是懷疑他們算計你?你不是說這仨丫鬟還算老實嗎?東西不是我就是姐夫親自出去買的,飯菜湯基本都是我?guī)е浯渥龅?,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干爹都開出單子了,那兩個丫鬟整天呆在后院,外邊人面兒都不許見,輕易連二門也不讓出,香也不焚,藥也不吃,出門總有人陪著,按說沒什么空子?。∷麄冞€能怎么找縫兒下蛆?總不至于福慧也算計你吧,奶媽就吃了半碗剩飯,連你的衣裳角兒都沒碰著,能有什么事兒?”
奉賢怔怔的,“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毛咕咕的,算了,這些事兒你也不懂,等我跟你姐夫說吧。我總覺得有事兒!?;鄣哪虌屖嵌偶业娜耍⒉皇桥惴?,她是良姐兒當年的大丫鬟,比良姐兒先嫁人。生了孩子兩年后來咱家當奶媽。這好幾年工夫,來我院兒里閑談的次數不如這幾天多,不會光為帶?;弁鎯旱模 ?p> 正說著,瑞宏進來了,奉賢便把自己擔憂跟瑞宏說了。瑞宏想了一會兒,問奉賢,“她每次都說些什么,你細說說!”奉賢便把每次談的話細述一遍。一方面奉賢記憶力確實好,另一個原因是奶媽的話實在沒有新意:就是從各方面論證奉賢懷的是個男孩。倘若這話別人說,不過是下人對管家少奶奶的奉承話罷了,但是從二房里人嘴里說出來,總讓人心存疑慮。
“其實也沒什么,大概是小七將你護得太嚴實了些,他們沒處下手。多說些生男孩的話,哄得你我得意了,萬一生了個女孩,我不中意,與你生閑氣,豈不是就有機可乘了!就算你我不糾結男女,須知登高跌重,你我的臉上也無光!總之,就是不能讓你我太舒心!就是小七,她們還弄了只癩蛤蟆來惡心她!也就是瑜哥兒太不爭氣,否則的話,必定要想法子引開她,再來算計你!咱們子嗣這么艱難,不應該讓我陪著你嗎?硬說有小七在,不方便,今年就要考了,多用功!左攔右擋就是勸我別告假!葉子,這個孩子多虧你了,你的好處,姐夫記下了,絕不能讓那個老虔婆算計了你去!憑他許家,還敢腆著臉肖想你,翠翠他家也配不上!倘若何家你也不中意,我?guī)湍阃频艟褪橇?!不過,葉子,何家的確不錯,小五子人也正派,只是鄉(xiāng)下的人,沒見過什么世面,看起來不如城里人光鮮!”
流連點點頭,“多謝姐夫!”
“謝我干嘛?是你姐姐愿意讓你尋個中意的,一輩子夫妻和美,跟我倆似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