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鴨不時扭頭看一看佟華，蘆葦葉上鋪著寒露，天邊還掛著星，他卻早早的醒了——睡不著。他想了一晚上，還是放不下，決定為自己爭口氣，不能讓灰連雀嘲笑了去。
“四哥，天亮了。”
當(dāng)太陽刺破魚肚白，射出第一道紅光時，丑小鴨將佟華推醒。
抬頭看看太陽，一股涼風(fēng)鉆進脖子，佟華不禁打個寒戰(zhàn)，趕緊又把腦袋塞回翅膀，隔著翅膀嘟囔說：“天還早，你有事先忙去吧，我再睡會兒?！?p> “不早了，太陽都出來了，趕緊起吧，”丑小鴨說，“今天說好要教我學(xué)飛的。”
“前兩天也不見你這么積極？”佟華鼓秋鼓秋，還是不愿意起。
“起啦——”
“起，起——別推啦。”佟華說，“哎哎，怎么我會變這樣？身體不聽使喚。”
丑小鴨一臉黑線的盯著四哥作怪：“……”
佟華耐不住丑小鴨的眼神，站起身來，讓秋風(fēng)給自己醒個盹，連打兩個噴嚏，算是徹底清醒了。
“怎么著，先吃飯？”
“聽四哥的?！?p> 佟華斜眼瞅瞅，“說的好聽，我說再睡倆小時，你聽嗎？”
“……”
“我吃飽了?！背笮▲喺f。
“這么快？比平時快了一半，都超過我去了?！辟∪A說。
“不快怎么成，難道要跟蝸牛一樣，一會兒中午了，趕緊教我吧，怎么飛？我全聽你的?！?p> “嗯——”佟華有些猶豫，“五弟，咱先換個不怎么危險的法子試試，要是實在不行，我再教那個危險法子?！?p> “管用嗎？”
“我哪知道，先試試，不行再說。”
“時間夠嗎？要是——”
“哪個方法都不保準(zhǔn)，和愛一樣不可理喻，沒試之前誰也不清楚，你先試試，萬一成了呢，又出不了大錯。”
“行吧——我就是擔(dān)心時間不夠。說好了，我就試半天，要是不見好，馬上換?！?p> “就你事多，閉上眼試就得了，別問是非對錯，問就是不知道?！?p> ……
“不錯，就是到頂了還要繼續(xù)扇翅膀，加油！”
……
“唉，這次你忘了扇左邊的翅膀，一條腿怎么走路呢，茫茫人海擦肩而過，怎么就碰上了你，重來。”
……
“別停，繼續(xù)扇，你倒是繼續(xù)扇啊，我就從沒有過這感覺——身體還能失去控制?！?p> ……
“別停，別停，不是告訴你了嗎？你怎么就是不聽……管不住自己的翅膀，是吧。”
……
“又忘了，是吧——嘖——”
……
“行了，別練了，歇會兒吧，也讓我這腦子歇會兒?！?p> ……
丑小鴨濕淋淋爬上岸，趴在佟華對面的草叢里，讓葉子遮住臉，沉默許久，“四哥，還有更好的法子嗎？我知道我有問題，不是忘了扇翅膀，就是——四哥，你還是把另一個法子告訴我吧。”
“行，既然你堅持，我就告訴你?！?p> 丑小鴨一聽，來了精神，瞪大了眼睛，聚精會神的聽著。
佟華問他：“你知道什么鳥學(xué)飛學(xué)的最快嗎？”
“不知道，四哥要教我的就是這個最快的法子嗎？”
“是，也不是?！?p> “……”
“鷹——鷹學(xué)飛最快，最慢的用兩三個小時，最快的只要幾分鐘，你說快不快？”
“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學(xué)的。”
“很簡單，”佟華盯著丑小鴨看了一會兒才說，“當(dāng)幼鷹長到足夠大的時候，老鷹就會狠心地把他趕下山崖，幼鷹往谷底墜下時，只能拼命地拍打翅膀，趁此掌握飛翔的本領(lǐng)，這就是著名的‘鷹式飛翔’法?！?p> 望著丑小鴨長大的嘴巴，佟華笑笑，接著說：“如果哪只幼鷹妄想賴著不跳，就會被老鷹直接推出巢外，滾下懸崖，在空中和懸崖之間跌跌撞撞，一路摔到底，驚恐極了！”
“真……真的嗎？太殘忍了?！?p> “這還沒完，”佟華說，“如果幼鷹一次沒學(xué)會，老鷹就會重新將他抓回懸崖，然后重新扔下去，直至學(xué)會——或者摔死，再多的掙扎也于事無補。”
“……”
“你認為這就完了嗎？不，為了小鷹能在廣袤的天空中自由翱翔，等著他們大一些的時候，老鷹會‘殘忍’地折斷小鷹翅膀中的大部分骨骼，讓他們?nèi)讨鴦⊥床煌５卣癯犸w翔，好讓翅膀能長得更加強健有力?！?p> “還……還有嗎？我有點怕。”
“沒了。”
“四……四哥……你覺得我行嗎？”
“……聽起來……格外的凄涼……”
“我也這樣覺得。”
“不試試？”
“……”
“看來你也沒多堅決，沒勁?！辟∪A說，“不開玩笑了，又沒說非讓你學(xué)這個法子，我有那么不靠譜嗎？”
“四哥四哥，四哥最好了，趕緊跟我說說，我用什么法子。”
“雖然不是這個法子，但也是參考這個法子來的，有一定危險。”佟華頓了頓，“就是你在往上飛的時候閉著眼飛，用力飛，等實在飛不動了再睜開眼?！?p> “行嗎——”
“怎么不行？你們的問題都是直面恐懼，小鷹是被強制面對恐懼，你是讓自己看不見恐懼，結(jié)果不都是要無視恐懼嗎？”
“試試？”
“隨你，愛試試，不試正好?！?p> 丑小鴨咬咬牙，“我試?！?p> “哎呀，嚇，腦袋直接拍水上了，這姿勢，這水花，我給零分也不冤。”
“為何要讓我苦苦逼近，何時你那天真的眼眸，竟然變得如此殘忍，我就像海上浮萍，任由海水淹滅……”
“嘿，空中向前翻騰兩周半，完美……”
……
……
“哎——哎——怎么朝蘆葦叢去了……”
佟華見丑小鴨一頭扎進蘆葦叢，縱身跳進水里，拼命往他那邊游。
丑小鴨從蘆葦叢里鉆出來，身上的羽毛有些凌亂，零星掛著幾片草葉。
“沒事吧，五弟？”佟華沖向前來，上下左右不斷打量。
“沒事?！背笮▲啌u搖頭。
“活動活動，看傷到哪沒有?！?p> “你看，我這從頭到腳，都很靈活，沒事?！?p> “到岸上歇會兒，練得不差，好多了。”
“真的。”
“嗯，可以試著睜眼飛了，你的身體已經(jīng)有感覺了。”
“我試試?！?p> “呆著，下午再說?！?p>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