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過了好幾秒,許舟予才反應(yīng)過來。
心上的你……
您……
宋亞軒剛才的話猶如驚雷般在耳旁炸開,許舟予不覺抓緊了杯沿。她有一種被戳穿心事的危機與緊張感。
宋亞軒看著杯子里的卡布奇諾晃動了兩下又回歸平靜后,抬起眼皮,觀察起許舟予的反應(yīng)。
她除了有一點慌亂就再沒別的情緒,說話時的語氣淡得就像是玻璃窗上薄薄的一層霧,“一鳴哥哥,我們還是談?wù)碌暮??!?p> 剛才的那抹慌張很快被取而代之,許舟予的語氣官方得簡直無可挑剔。
見狀,宋亞軒頓了頓,不禁失笑:“好的?!?p> 許舟予沒有繼續(xù)說話,而是看著宋亞軒。
見許舟予看著自己,宋亞軒嘴角的弧度更甚,眉尾微抬,問:“怎么了?”
又持續(xù)了幾秒后,許舟予才收回了目光。
宋亞軒好像還聽見她松了口氣。
總算是沒再和她開玩笑了。見宋亞軒沒再提剛才的話,許舟予這才放松下來,“一鳴哥哥,平時都是你在管宋一鳴的學(xué)習(xí)嗎?”
這次,許舟予特意將‘您’換成了‘你’。
宋亞軒揚了揚眉,算作是回答。
“其實今天我們要談的沒有很多,就是想讓你們都多督促一下宋一鳴的學(xué)習(xí)。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有學(xué)習(xí)的天賦,多努力一點??紓€好大學(xué)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但是對于一鳴他們這個年紀來說,貪玩一點兒其實也是很正常,所以你們也別因此太過擔心。”
許舟予從實習(xí)到正式工作也快有兩年時間,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職業(yè)病的,和家長談話總會多說幾句。但在宋亞軒面前談?wù)搶W(xué)生學(xué)習(xí)的問題總會覺得別扭——
他們從前是同學(xué),現(xiàn)在卻是老師和家長的關(guān)系,轉(zhuǎn)變的太快了。
許舟予在感到緊張的同時,語速也無意識地加快了。
宋亞軒像是看出她的不自在,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我知道了,謝謝許老師的關(guān)心?!?p> “沒關(guān)系?!?p> 許舟予感覺手心都在冒汗了,該說的也大部分都已經(jīng)說完了,她并不打算再過多停留。
“如果沒什么事了的話,我就先走了,明天還有工作。”許舟予始終低垂著眼,回避和宋亞軒所有的眼神交流,收好桌面上自己的東西后,在起身前,又特意補充道“這次我請?!?p> 不等宋亞軒有所回應(yīng),許舟予起身走出隔間,腳步不覺加快,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他目光緊隨著她的背影,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漠然一片。
許舟予躲著他的意圖很明顯。宋亞軒都明白。
他早就想到了,無論過去多久,無論他以什么樣的方式、身份和她再見面,她都會這樣的,無一不是想要避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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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沉默的男人站起身,朝她離開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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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舟予結(jié)完賬后出了店門。
外面還在下雨。
許舟予撐開雨傘幾步走進雨里,沒了店內(nèi)的暖氣,好不容易驅(qū)散的冷意再次襲來,走得更快了些。
宋亞軒沒有立刻追上許舟予,而是在她身后幾米的位置跟著她。
看著許舟予著急離開的身影,漆黑的長眉微微收攏,他有點煩躁。
然后,提了提腳步。
幾步與她追平。
余光瞥見突然出現(xiàn)的一道身影,依舊是那件黑色的長風衣。許舟予幾乎沒有片刻猶豫的,目不斜視的繼續(xù)往前走。
宋亞軒見她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模樣,突然就被氣笑了,聲音里夾雜著細碎的氣音:“許老師,你很怕我?!?p> 許舟予仍舊不去看他,面不改色:“沒有?!?p> 宋亞軒被她氣得樂得不行。肩膀止不住顫抖,一下停住腳步,微微彎著腰笑。
他的笑聲很低,但許舟予都能聽得見。下意識的,許舟予也停了下來回頭看他,臉上寫滿了困惑。
宋亞軒笑了好一會兒才能完整地說出一句話:“許舟予,你一點也沒變?!?p> “你躲著我的方法能不能換一換,別老是表現(xiàn)得這么明顯,會讓我懷疑我這個人是不是在臉上寫了壞人兩個字。”
他的話有玩笑的成分,同時還能聽出幾分哀怨責怪的味道。
許舟予一下被他說的啞口無言。
見她猶豫,宋亞軒斂了斂眸子,臉上的笑意放大,語氣如同多年前同她說話時一般:“這么多年了,不是朋友也還是同學(xué)關(guān)系,再不濟我也是你學(xué)生的家長……”
“宋亞軒。”
短暫的沉默之后,許舟予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你覺得我們現(xiàn)在是能坐下來喝一杯咖啡好好談一談的關(guān)系嗎?”
許舟予說話時語調(diào)總是輕輕的,聲線偏甜美,再加上她很少動怒,聲音溫軟,好像永遠沒有脾氣似的。這一次,她因為他破了例。
聲音夾雜著顯而易見的怒氣,她的神色有點冷,仿若結(jié)上一層冰霜。她一字一板地提醒他:“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了?!?p> “這么久以來我們根本不知道對方過得怎么樣,我甚至連你的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
“所以,你憑什么覺得我們還算是朋友?”
她不會再產(chǎn)生同樣的錯覺,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七年前,許舟予就已經(jīng)想明白了,現(xiàn)如今,宋亞軒似乎還覺得他們能夠回到以前。
從他再次出現(xiàn)時,她心里掀起的強烈不安就從未停止過。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大概是害怕和恐慌,還有一些無法言說的欣喜。
話音落下,便是一片異樣的沉默。
面前的男人撐著傘,傘下的陰影卻更深了些。
宋亞軒的輪廓半淹沒在陰影之下,讓許舟予無法看清他的神情,也無法猜到此刻他的心情。
許舟予故意用刻薄傷人的言語刺痛他,從一開始便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她想讓他知難而退。
她之所以這樣,只是因為她不想再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她只是不想讓他們,讓自己,以后還會活在無盡的失意之中,后悔自己曾經(jīng)做出的決定。
在這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宋亞軒是她唯一的軟肋。
也是她久久無法忘懷的意難平。
她想過他們分開以后他的生活會是怎么樣。他或許會比她更早放下,愛上另一個人,開始新的生活。而她會奔赴下一站,同樣過好自己的生活。
過好,生命里沒有宋亞軒的生活。
可是。
七年后,他的再次出現(xiàn),還是毫不意外的,讓她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