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來學(xué)院,靜若無聲,唯有一股很是濃郁的憂傷氣息彌漫而出。
一塵扶著龍應(yīng)景顫顫巍巍地站起,下面孩童們的道歉聲仍未消散。
“老師,我們錯了。”
“老師,我們一定一心向道?!?p> ......聲音此起彼伏。
只見龍應(yīng)景向下擺手示意,用憋著嗓子的聲音說道:
“孩子們,我并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雖然本道人一生的精元散去了大半,但還是能茍活一段時間,我多么希望你們可以專心向道,興我道院啊,如此,就是將我一生的精元全部拿去又有何妨?”
本已停止哭泣的眾人,聽到龍應(yīng)景這番男默女淚的話,眼淚又止不住一般往下掉。
還有的悔恨于之前頂撞和奚落龍形道人,竟扇起了自己的耳光,那清脆的聲音在學(xué)院中啪啪作響。
白一塵早已目瞪口呆。
許久,眾人漸漸止住了哭聲,一個個正襟危坐,仿佛是在迎接神明。
“一塵,你也下去吧,我身體還吃得消。”龍應(yīng)景轉(zhuǎn)頭對著一塵說道。
一塵聽后點了點頭就下去了,可剛走到一半,就又聽到龍應(yīng)景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今日我能保住自己的一半精元,一方面是我受天尊庇佑,好讓我繼續(xù)為你等普及道法;另一方面也是一塵在我發(fā)功受到反噬后,伴我左右,才讓我那一口氣緩了過來,不至于一命嗚呼。”
“日后,你等可得向一塵好好學(xué)習(xí),切勿因為自己眼光的狹隘,連道師站在自己面前都不知道。”
聽到龍應(yīng)景的話,一塵差點一個趔趄直接摔倒。
“真乃神棍也!”,他暗自想道。
一塵適時往臺下看去,卻見眾人像犯下了彌天大錯一般,都帶著滿臉的愧色。
忽而,他身上頓覺一股寒意,掃視一圈,卻見到有一個黑衣少年正坐在角落,用絲毫不加掩飾的仇視目光,刺向自己,然而一塵對他卻毫無印象。
一塵坐下后,龍應(yīng)景頓了一會,見下面幾十顆人頭整整齊齊,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道不知其源,散落人世間。助人奪造化,從此勢比天?!饼垜?yīng)景先是尬詩一首,便真正地開始了論道。
“昔日天尊降世,觀妖物橫行,群魔亂舞,人族卑微,天災(zāi)不斷,于是道化世人,我人族方才有今日之盛。”
“得上天眷顧者,身上于年少之時便會萌發(fā)道種,萌發(fā)道種者,便被稱之為道童,于道童之上還有道者,道師,道主,不一而足?!?p> “道童,以種強身;道者,以氣運物;道師,以技成勢;道主,以念飛天,這就是我所了解的道。”
龍應(yīng)景說完又頓了頓,清了清嗓子,似乎之前嘶吼的太過用力。
“所謂師者,傳道授業(yè)解惑也,你等有什么疑惑,一一道來”
眾人都將手舉得老高,眼中無不流露出殷殷期盼,龍應(yīng)景見狀,臉上不禁堆滿笑意。
“一個一個問,王大志,你先問?!?p> 王大志聽到龍應(yīng)景,竟把第一個提問的榮耀授予了他,臉上瞬間露出了受寵若驚的表情,忙虔誠地問道:
“恩師,我今年已快十五歲了,步入黃道童境界也已有一年,可越是修煉越是感覺舉步維艱,這是為何?”
龍應(yīng)景聽到這聲‘恩師’,頓時臉上笑得褶子都裂開了無數(shù)道,他想了想后,便開了口:
“修道之途,非萬般堅忍者不能行,被上天眷顧者身上萌發(fā)道種后,便走上了這條路?!?p> “然而想要修至大成,一方面要靠先天之資,另一方面也要靠后天之勤,勤于修神、運氣、悟道,但有時先天之資往往早已決定了一切?!?p> “修道者不知幾何,能攀至道之巔者卻沒有幾個,何況道童境界的三色玄關(guān),本就因人而異,多少人窮其一生,都難以悟透其中的微妙?!?p> “你只管專心悟道,至于能到達何種地步,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何況你能萌發(fā)道種,成為道童,修得王者之勁,本就是極大的幸運,畢竟不是誰都能像為師當年那般耀眼的?!?p> 一塵聽到龍應(yīng)景前面說的話,本已對他高看了幾分,可聽到他后面的這番自吹自擂,又不免有些愕然。
龍應(yīng)景像是看到了他怪異的表情,轉(zhuǎn)頭對他微笑說道:
“一塵,你受棍傷之前,可是對于修道可是毫不上心,然而這次受傷之后卻成了一耳聰目明之人。你可一定要專心向道,早日修成道種,為師還指望你學(xué)有所成,興我道來學(xué)院呢。”
白一塵聽后不由沉默了。
從一開始,他便只想過平凡的人生,他不明白什么是修道,又為何要修道。
但早上的那滴眼淚,卻滴在了他的心上,誰也不知道其中發(fā)生了怎樣奇妙的變化。
“師父,我道行尚淺,可以說是毫無根基,可能問題有點多。”
“到底怎樣才能入道呢?”
眾人聞后,不禁啞然,龍應(yīng)景聽到這個問題也先是不由一滯。
“要想成為道童,必須有先天的慧根,這慧根,便是道種萌發(fā)的首要條件,我們修道中人說的,重開四象,外通四竅,便是為了塑造這慧根?!?p> “四象為:神、靈、智、識?!?p> “四竅為:眼、耳、口、鼻?!?p> “待四象皆開,四竅皆通,便能于冥冥之中感知到道的氣息?!?p> “而人在年少之時,待能識物之后,這個塑造的過程便開始了?!?p> “萬物皆有道,你觀萬物,萬物便在你的魂魄中刻下了印記,當印記足夠深時,有機緣者自然能夠因此催發(fā)道種?!?p> “但成就道種的路有千萬條,全憑造化,有人甚至能一朝悟道;有人苦修十余年也入不了道;還有人獨辟蹊徑,不靠尋常法門也能入道,只因為悟了其中的道意”
說完后他又轉(zhuǎn)頭看向,之前引起一塵注意的那名黑衣少年,說道:
“李有為,你把你的道種展現(xiàn)一番?!?p> 全場的注意力都來到了那個,眉眼看起來有幾分不羈的少年身上。
李有為見大家都看著自己,臉上的得意更甚。
只見他深吸一口氣,臉上變得不那么輕松,幾息之后,身上突然顯出氤氳的光,光芒外放,瞬間把原本有些昏暗的學(xué)堂照亮了。
突然,一道更亮的白光從他身體的中丹田的內(nèi)竅中涌現(xiàn)出來,隨后一分為二,化為兩條靈活的白蛇,徑直向手掌處穿去,最終于手掌之上匯聚在一起,顯出隱約的形狀。
白光漸漸散去,一根黝黑的鐵棍出現(xiàn)在了李有為的手上,只見他雙手握住,在眾人驚羨的目光中,還將棍子耍了兩下,真可以說是有模有樣,仿佛人棍合一了一般。
剛剛耍完,便聽到了龍應(yīng)景的贊嘆聲:
“黃道童境界,不錯不錯,李有為,你可真是進境神速,前幾日還是青道童,沒想到短短幾日,竟步入了黃道童境界了”
在龍應(yīng)景的不錯聲中,李有為臉上的表情更加地張狂,他十分囂張地說道:
“說起來,這可得感謝白一塵啊,那個一竅不通的傻瓜蛋,我那一棍雖然不慎將他打昏,但我自己卻從那一棍中悟了道法,才有如此進境啊。”,說到最后他竟不管不顧地大笑了起來。
只是這笑聲像有魔力,在場的人除了龍應(yīng)景和白一塵外,也跟著笑了起來。
一塵似乎慢慢捋出事情的來由了,但這一道道笑聲就像尖刺,他的心仿佛也因此被扎得生疼。
他想要變強的心突然變得劇烈起來,早晨的那一番話,也不停地在他腦海中回蕩。
“以后我會保護你的?!?p> “以后我會保護你的?!?p> ……
他更加冷眼地看著這一切,在與李有為那挑釁眼神的對視中,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笑聲在龍應(yīng)景的竭力喝止中,終于如風(fēng)一般消散,只是有些痕跡像刀刻一般,再也擦不掉了。
在龍應(yīng)景綿綿道音中,時間過得很快,馬上就到了正午時分。
乘著用餐的間隙,一塵向坐在他旁邊的毛二蛋搭起話來。
“你可知我當初因何被打?”
毛二蛋是鎮(zhèn)中稍微富有的農(nóng)戶之子,他父母不曾學(xué)過禮法,只是生他那天,家中唯一的一只味珍雞,恰好下了兩個蛋,于是便給他取了‘毛二蛋’的名字。
二蛋見恩師的愛徒這般客氣,連忙答道:
我是聽王大志說的,他說李有為那天照舊和他們約好,打算去偷看鎮(zhèn)上的劉寡婦洗澡,正在爭論誰先看的時候,你恰好經(jīng)過,還帶著一臉的怪笑。
李有為以為你在笑他們,訓(xùn)斥你停下,可你卻始終不曾停止怪笑。
隨后他勃然大怒,便對你拳打腳踢起來,你哪里是他的對手,只能一面哭嚎一面逃跑,可最終他還是把你追到了沒有人的死胡同,誰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只是當王大志他們趕到那里時,就見你倒在了地上。你爺爺和父親,差點就要因此和李家決一死戰(zhàn)了。
當時你已氣絕,但后來又不知怎地恢復(fù)了呼吸,而且李家的人說是你技不如人,一副儼然不怕的樣子,在你大伯的勸阻下才最終收了場。
“我大伯?”
一塵突然從話語中敏銳感知到他大伯的身影,心中不禁再度躍起幾分那晚的冰冷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