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日一塵剛踏入這片土地，初聞那個老者講述有關(guān)老漁夫的往事時，便嘗試著想過其中的秘辛。
但他始終想不到，竟會是個這樣的故事！
此時，雙生惡蛟的聲音正不斷地發(fā)出。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便是一條通靈的妖獸，能夠聽得見人類說話，也能感知到人類的善惡，但通靈的代價是，我天生比之尋常妖獸更加弱小。
我已逝的母親告訴我，像我們這樣的靈蛟，只要度過了劫難，就能一直進化下去。不過，一定要警惕一種生物：貪婪且狡詐的人類。
可有一天，貪玩的我忘記了那樣的勸告，我游至了淺水區(qū)，被一個老漁夫打撈上岸，但幸而他是一個善良的人，甚至無視了有人愿意出高價錢購買的誘惑，并最終把我放生了。
但似乎因為這樣的放生，引起了別樣的嫉恨。
一段時間之后，水里像是被下了一種奇怪的毒藥，一種自魚群開始傳播并使其難以繼續(xù)生長的劇毒。而為了不讓那劇毒蔓延至湖中的其他族群，通靈且作為妖獸的我只能將他們吃了，而且是拼命地吃。
后來，魚兒被我吃光了，我曾以為我拯救了這云霧湖，卻不曾想在后面的一天，我竟看到了那個老漁夫的尸體。
他自盡了。
我藏下了他的尸體，并且拼命地想要知道他死亡的真相，于是我日夜地潛伏在岸邊。
終于，我聽到了那些因無魚可打而坐在岸邊感嘆的漁民們，那些埋藏心底的嘲弄聲音。
他們說：他就該死！
平時就屬他打的魚最多，現(xiàn)在竟因為他的過失，害得大家都沒有魚打了。
我聽后很憤怒，憤怒他們一直便嫉恨他！
同時我也想發(fā)聲，告訴他們湖水被人下毒的真相，告訴他們，一切都與我無關(guān)，也與老漁夫無關(guān)。
我拼了命地想要發(fā)聲，但我做不到。
我拼了命地想要挽回一切，卻也做不到。
因為弱小，我什么都做不到。
那個老人，終于永遠地化作了尸骸，并一天天地腐爛了下去，
可是，更令我氣憤的岸邊對話被我探聽到了。
“這云霧湖中蛟獸世代存在，也一直有魚，為何突然就沒魚了呢？”
“莫非是有人下了怪藥？那我們豈不是冤枉了那個老漁夫？可是他都已經(jīng)投湖自盡了！”
“噤聲，真相大家早已心知肚明，但事已至此，就當是那老漁夫的過錯吧！”
“畢竟，他就該死！”
他，就，該，死！
我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惡寒，像是見到了人類本來的丑陋面目，我無比地憎惡他們，仇視他們，想要吃光他們。
于是自那一天起，我拼命地修煉，拼命地修煉，直到今天。
“所以你告訴我，難道他們不該恨嗎？”
面對蛟獸的厲聲質(zhì)問，一塵罕見地沉默了，他從頭到尾地聽完了它說的故事，像是陪著它走過了自己的一生。
只是，那個曾經(jīng)在它人生中短暫停留并帶給它美好記憶的老漁夫，再也回不來了。
“該恨！”，一塵沉默之后，給出了自己的答復(fù)，甚至引得那蛟獸一怔。
“但是，仇恨永遠不能消除仇恨。”
“也許對你來說，你始終走在一條復(fù)仇的路上，但是對于那些無辜的人來說，你又何嘗不是殺死了他們的老漁夫？”
“你可以復(fù)仇，但是不能牽連無辜的人?！?p> “你不曾經(jīng)歷如我一般的仇恨，又有什么資格教我做事？”蛟獸惡狠狠地駁斥道。
“我最看不慣你們?nèi)祟?，整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實則都是一群虛偽做作的偽善之人。”
“我天生便生長在這湖中，你們強大，便說這湖是你們的，魚也是你們的；如今我也強大了，你們卻說這湖仍然是你們的，說我是盤踞在這湖中的怪物，要來殺我?！?p> “這湖，為什么就不能是我的！”
“如果我給你一片湖，也給你一條命呢？”忽然聽到一道這樣的聲音，蛟獸愣住了，像是懷疑自己聽錯了一般，它顫聲道。
“你，你不殺我？”
“你叫雙生蛟獸，相當于是有兩條命，我已經(jīng)毀去了你一個腦袋，殺死你一條命了，也算是沒有違背自己的初衷?！?p> “而且，你的本性不壞，就是太偏激了?！?p> “我會和外面的人說，你已經(jīng)死在了這里，也會讓他們?nèi)蘸蟛灰谶@里捕魚，但我有一個要求?！?p> “你要答應(yīng)我從此不再禍害人間，而且，自此之后，絕不能殺害無辜的人！”
“你，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我可以立誓?！币粔m凝視著那頭蛟獸真誠地說道，曾經(jīng)為了那半邊頭顱，他無比渴望地想要將其殺死。但是，那滴蛟獸的眼淚，突然讓他悟到了一件事情。
暴力，只是能暫時地止住殺戮，但要去其根本，需要揚善。
而直到多年以后，一塵成了人世間唯一的圣人，甚至朝著更高的境界邁去，他慕然回首時才發(fā)現(xiàn)，也許那頭蛟獸，才是重鑄他那顆圣人之心的真正開端。
“好，我也立誓！”
最終人和獸在這不為人知的云霧湖底，分別立下了一道屬于自己的誓言。
“等日后自己強大了，如有機會，多行些善事彌補罪惡吧！”
一塵丟下了這番話便欲離開，卻被一道東西砸在身上，一顆純凈無比的珠子。
“這是我答應(yīng)給你的東西，但我只能給你一顆，剩下的一顆我要留著變強?！?p> “走了！”，他淡然一笑，收下東西便踏水離開，可身后卻突然追來了一道這樣的聲音。
“我會永遠記住你的！”
“不用記了，我只是今日剛好想當一次，當年那個放生的老漁夫而已。”
云霧湖底的聲音終于消寂，人離開了，那獸默然許久也鉆入了自己的洞內(nèi)，而一滴難以分辨的晶瑩再度融入了水中。
一塵終于上岸了，盡管身體虛弱，但回想起剛才之事，心神卻充滿了力量，仿佛那顆圣人之心經(jīng)過剛才一役，發(fā)生了什么未知的蛻變一般。
正如同在長樂城中，他看待帝王設(shè)下的舉薦制一樣，他對待那蛟獸也有相同的評價。
即便目的是好的，但是方法不對。
但愿你日后能做一只行善積德的好蛟吧！他如此希冀道。
然后他還不料，本該殺死的蛟獸活了，但本該活著的岸上修士竟然都死了！
彼時空氣之中，濃郁的血腥味刺鼻的很，一塵剛欲察探一番發(fā)生了什么，一道未知的駭人攻擊突然向他襲來，他連忙閃避，可站定之后，頓時大驚，那人竟是：
一燈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