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角獄,一處位于南海天琴灣的大囚牢。
這一天,在幾只飛獸降臨之后,突然響起了許許多多的議論聲。
“聽說了嗎?最深處的魔獄里面,可是又來了一只新的魔怪?!?p> “真的?”
“千真萬確,我們有兄弟在外面的千仞山上看見了,他們說,他降落在了魔獄的最深處?!?p> “那這可真是一件妙事,老子最喜歡那幫被束縛住的家伙了。”
“哼,任你們在外面如何囂張,在里面還不是要叫我們大哥?!?p> “嘿嘿嘿嘿!”
一道道充滿了陰冷奸邪之氣的笑聲突然響徹了起來,仿佛尋到了世間的大快樂一般。
此時,幽暗腐臭的牢房之內(nèi),一塵卻不只是被釘上了封道符那么簡單,連同他的手上也被拷上了拘靈鎖。
如果說封道符是抑制道種修為,那么拘靈鎖卻可以鎮(zhèn)壓人的靈智,敏銳者變得散漫,機靈者變得渾噩,甚至連精神也不會太好,只會變得整日整日地犯困。
除了吃飯睡覺這樣的本能欲望以外,被囚者的其他欲望全部會被降低,甚至成為比豬狗還要不如的存在。
一塵在感受了一陣之后,突然借助紫氣讓自己變得清醒起來,他在嘗試著習慣,或者說是能夠順利地偽裝出先前那種萎靡不振的狀態(tài)。
想著自己不可能一下子裝得一模一樣,他轉(zhuǎn)而開始思慮起其他的事情。
如今的他,經(jīng)過半個多月的路程顛簸,終于自那種極為消沉的狀態(tài)之中緩和過來了一些。
雖然,他仍舊不時想起全家被屠的憤然,和那道關(guān)于小怡的刻骨銘心的傷痛,而那種經(jīng)久不衰的傷痛甚至一度讓他覺得,自己此生再也不可能愛上別的女人了。
可是,如今大仇已報,小怡,龍應景在他心中已然成了完全死去的存在,他不知道除了悼亡以外,還有什么其他值得做的事情。
變強,身世,灰霧,都勾不起他太大的興致。
唉,混吧!能混一天是一天吧!
也許是因為虛空觀主所說的,他的魂力本源損耗過度了,所以,他現(xiàn)在才會覺得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盼頭。
但這魂力本源問題如何根治,他毫無頭緒,卻也似乎不是很想知道。
很快,倦意又襲來了,一塵借助紫氣抵抗了一陣,可那種靈魂的無力感又使得他主動撤去了防御,在那倦意的引領(lǐng)下,他很快便開始了昏睡。
他沉浸在了幻夢中,回憶過去,臆想未來,似要將自己的那些不甘與遺憾借助夢境全然抹平。
就這樣,日子便一天天地在清醒一陣,又主動陷入昏睡的周而復始中過去。
一塵趁著那少許的清醒時間,想過一些正事,但更多的時候,除了吃睡,他心無旁騖。
他想過,那將他自帝都大理寺的囚牢,放逐至天海灣黑角獄的人到底是誰,老亭主,李月兒,還是如今天子?
似乎只有他們,才能夠?qū)⒆约簭乃佬讨薪饷摮鰜恚菜坪踔挥兴麄儾庞羞@樣的動機。
他想過,那楚雄背后的天族人到底會不會暗中做些事情,自己在帝都通天會上登頂?shù)姆欠舱呱矸?,于他們而言價值到底會有多大?相比于楚雄身死而言,孰輕孰重?
他想過,被自己遺落在玄華道院,且身負重傷的龍殊現(xiàn)在究竟境況如何?只會一點點道界語言的他,傷好之后會選擇留在道院,還是不管不顧地出去尋他?
而思考這許許多多的問題,似乎成了被關(guān)押在魔獄里面的他,唯一做的有意義的事情。
也似乎是,唯一能做的事。
他不知道在這種催人入夢的生活中究竟度過了多少白天黑夜,直到那一天,有人踢開了他的牢門。
“魔怪白一塵,快滾出來!”
于是,他便被引著穿過迷宮一般的魔獄,最終被帶著飛升至了一處名為千仞山的地方。
在那里,他見到了許許多多如他一般后面釘著封道符,前面帶著拘靈鎖的怪物們,之所以用上怪物的字眼,是因為多年的囚徒生涯已經(jīng)讓他們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們終日無精打采的,極度昏沉的眼眸里完全看不到希望的影子。
一塵初見他們,便感覺到了一種如同見到以后的自己一般的驚顫,他驀然醒悟過來,隨即又害怕自己暴露,只得竭力裝出一副先前的模樣。
然后,他開始暗中不停地打量眼前的人和事,默默地思考著破局之法。
雖然他沒有什么斗志,卻也不愿一輩子待在這樣的鬼地方,哪怕做條咸魚,也要做條不被人束縛的咸魚。
千仞山,黒角獄這座地坑監(jiān)獄最上面的那座山,也是屬于囚徒們的十日一次的納陽之地。
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們才能走出沉悶濕臭的囚牢,借助山頂上方的凈水池洗去一些污穢,或者說是在納陽臺吸納一些陽氣。
盡管典獄長安排這樣的活動,并非是出自完全的善意,而是有些另外的圖謀,但對于廣大獄友而言,這無異于是過年。
“嘩啦嘩啦?!?p> 鎖鏈在地上拖動引起了一大串的聲音,一塵混在那一大片魔怪之中,如同喪尸一般渾噩地前行著。他的頭腦十分清醒,但是面對當前的困局,他只能裝,而且力求裝得更像一點。
突然,一塊尖銳的石頭向著自己的腦門砸來,他驀然心神大緊,但憑借著直覺對那威力的判斷,他終究是沒有避開。
“砰!”
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上一砸,直接頭破血流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
四周頓時響起了一道道張狂的笑聲,卻是自不遠處的那一幫囚徒之中發(fā)出。
“這魔獄中的怪物,生前不知道比我們厲害到那里去。”
“可到了這里,卻成了螻蟻一般的存在。”
“打不還口,罵不還手?!?p> “哈哈哈哈!”
“你看這個新來的怪物,才待了十日,便癡呆得如同那幫老家伙一般?!?p> 一塵伏在地上沒有作聲,他在借機探聽一些東西,同時,也在等那些獄卒做出一些表示。
但是,他始終沒有等到。
于是,幾乎成了凡人之軀的他,很快便摸清了這里的第一條規(guī)矩:
只要不死人,怎樣都好。
他心間冷哼一聲,卻也不氣惱,繼而顫顫巍巍地站立,頂著一頭的鮮血尾隨著魔怪們,準備跟著他們一道步入那方幾寸深的水池之中。
可先前的那幫囚徒卻仍舊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又有人在納陽臺上那一大片吸收天地陽氣的陽石中,摸出了一塊尖銳的石頭出來。
“住手吧!小心將他給砸死了!”
“鬼,鬼王!”
那片囚徒中突然響起了一道道驚呼聲,像是見到了極為恐怖的存在,隨即一個個呆立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