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界山。
這座存在于傳說之中的山體,甚至于,還只有人間最頂尖的那批修士,才能觸及到的存在。
而今,傳說變作了現(xiàn)實(shí),自己也成為了人族歷史上最年輕的登山者。
感慨嗎?
還是說,覺得慶幸?
好像都有一些。
彼時,莫名閃入其中的一塵,正懷揣著一道如此的心志,一步步地向著這座金山的山頂飛踏而去。
猶記得,自己第一次聽說兩界山,還是那個極為遙遠(yuǎn)的夜晚。
那時,他的心頭像是被埋下了一顆種子,一顆驅(qū)使他去睜開眼睛尋覓世界盡頭的種子。
道院,江湖,戰(zhàn)場,廟堂。
他的腳下踏過了許多地方,種子也跟隨他的經(jīng)歷,一天天地長大。
但其實(shí)直到虛空觀主,真正以死明志的那天,他才恍然悟道:
世俗只能讓這顆長大的種子開花,但卻根本無法使其結(jié)果。
欲要結(jié)果,他必須去真正尋得,那座名為兩界山的存在。
而今,他做到了。
那朵花,仿佛也該到了結(jié)果的時候。
......
一塵真正地踏上了山巔,但卻發(fā)現(xiàn)此處除了寒意,空無一物。
他疑惑了。
難道,其實(shí)這并不是真正的山頂?
不覺之間,他再度抬頭向著穹頂望去,卻在那里仿佛窺到了一座云頂天宮的存在。
他心間一動,便直接再度踏著,那座所謂的云山徑直而上。
終于,他再度觸頂了,隨即便見到了一道泛著微弱白光的虛影,正在宮門之前等待著他。
他雖然完全看不清虛影真實(shí)的模樣,卻從中感覺到了一股,與那存活在他夢中的白色夢蟲極為相近的氣息。
“你來了?!?p> 那虛影對著一塵開口道,里頭透著無盡的滄桑與感慨。
“難道,你竟知道,我一定會來?”
一塵見他與自己毫無生疏的感覺,便也毫不客氣地問道。
“它早已告訴了我?!?p> “它?”
一塵正疑惑間,便有些驚奇地見到,虛影隨手一抬,便從自己的頭腦之中,攝出了一團(tuán)同樣泛著白色的靈光。
這是!
白色夢蟲的遺?。?p> 可它不是存在我的夢中嗎?
怎么會?
難道眼前的界靈,竟然掌握了由虛入實(shí)的本事?
“這道光,其實(shí)如你猜測的那般,當(dāng)初在你降生之時,我便烙入了你的腦海之中。”
“但很奇怪的是,從踏入道界的第一天開始,你竟然便早已被大世界的詭異纏繞了。”
大世界的詭異!
一塵心中一驚。
他乃是神胚降世,無論是虛空觀主的說辭,還是他身負(fù)神氣的事實(shí),都毫無疑問地證實(shí)了這一點(diǎn)。
結(jié)合此時界靈的說辭,他突然難以自抑地生出了一道猜想:
莫非我身為神胚,卻淪落到了僅能勉強(qiáng)使出神氣的地步,乃是因?yàn)楸淮笫澜绲脑幃愭?zhèn)壓的緣故!
難道,這一切竟是那兩道藏于幕后的存在,互相博弈的結(jié)果?
“可是,你知道我降生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嗎?”
“難道,從一開始,就是幫助人世間擺脫詭異的侵蝕?”
懷揣著這道最本質(zhì)的困惑,一塵再度問出了聲,他還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從哪里來?
又最終要到哪里去?
然而,虛影給出的答應(yīng),卻有些不盡人意。
“我不知道?!?p> “我只是這座守天宮的宮主,或者說,這片將要徹底崩塌的小世界的界靈?!?p> “你身上的秘密,也許只有等你真正地踏入了大世界才能尋得?!?p> 徹底崩塌!
這樣的字眼,瞬間讓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難道是詭異侵蝕的緣故?”
一塵似乎從來不料,詭異蔓延到了最后,除了侵蝕生靈之外,竟然還有這樣的后果。
可那道虛影卻搖了搖頭。
“也不全是?!?p> “當(dāng)年這片世界建立之初,只是為了庇佑里世界中的龍族,和等待那位預(yù)言中的神子降臨而已?!?p> “可因?yàn)辇堊瀹愖?,?qiáng)行打開了某些界璧,致使這片世界的某些本源能量發(fā)生泄露,連形態(tài)也難以自穩(wěn)?!?p> “迫于無奈之下,我只得強(qiáng)行打開了那條通往大世界的通道,以尋求本源能量的補(bǔ)給?!?p> “但非常不幸的是,那片大世界竟然遭遇了詭異的蠶食,而我卻也因此將其誤食進(jìn)入了這片小世界,所以才會發(fā)生這后面的一切?!?p> “詭異最終纏繞了我,而那個詭異滲入的源頭,也永遠(yuǎn)地難以被切斷?!?p> “連同得道飛升的路徑,也因?yàn)榛异F的侵蝕發(fā)生了某種異變,即便是我拼盡了全力,卻也沒辦法阻止它變作壺口模樣。”
“甚至于,那個壺口,還越來越窄?!?p> 虛影有些絕望的聲音吐出,一塵整個人呆立在了原地,他從來不料,這竟然才是最原本的真相!
那面困擾龍族無盡歲月的封印光門,竟然從來都不是囚禁!
而是:
庇佑!
一塵感覺自己的腦袋有些轉(zhuǎn)不過來了。
潘多拉的魔盒,竟然是被那幫接受庇佑的家伙,自己打開的!
世界難道還有比這更譏諷的事情嗎?
換言之,人族竟從來都只是一個犧牲品而已?
一念至此,一塵突然不由感到有些憤懣,因?yàn)樗蝗幌肫鹆四菐驮邶垖m下界接受奴役的龍民,說白了,無論在龍族,還是眼前的界靈眼里,外面的人族從來都不值一提!
“我了解你的憤怒?!?p> “但倘若你睜開眼睛看看世界,便會知道?!?p> “世界的存在,從來都不是依存于固定的個體生命?!?p> “起碼,原來那個世界的輝煌,屬于龍族?!?p> 界靈似能窺得一塵的心思,還未等到他開口,便直接給出了答案。
可面對這樣的一個答案,一塵卻仍舊覺得有些不甚滿意。
“所以,你期待我到來的目的,從根本上來說,還是為了自己,為了龍族?!?p> “而絕非是那幫,為你所創(chuàng)造的生物對吧?”
“即使他們?nèi)克澜^了,只要龍族能夠活下來,或者說,這片世界不崩塌,最終都沒有什么大不了?”
此言一出,界靈沉默了,即將陷入崩解狀態(tài)的它,其實(shí)能夠理解,這個人類那種被拋棄的滋味。
但為了讓同樣擁有人族身份的他,對自己有一個正確的認(rèn)知,它再度開口解釋道:
“也不全是?!?p> “為了保留物種的多樣性,避免人類因?yàn)橥鈦砩锏娜肭侄?,我曾在中州的土地上,設(shè)立了一道遠(yuǎn)古天柱的存在。”
“但我好像終究是低估了那幫,本意只是用來幫我消化詭異的生物的破壞力?!?p> “卻也同樣低估了,人族骨子里的劣根性。”
消化詭異!
難道,這才是當(dāng)初界靈會答應(yīng)玄天之子,將那四位逃亡者放出囚牢的真正理由?
殘酷而又冰冷的真相,一個個接踵而至,一塵甚至感覺自己都已快要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