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汨涂

沉默中死亡(1)

汨涂 十斤月巴肉 2319 2021-05-08 17:52:48

  2008年8月18日。汨涂市。雨。

  雨滴從高處墜落,砸在地面上,碎裂成無數(shù)個小水滴,飛濺到鞋上。

  15歲的陳博睿站在公交車牌前,這是一個應(yīng)該朝氣蓬勃、大聲歡笑的年紀(jì),他卻心事重重。

  3年前母親遇害,至今真兇尚未落網(wǎng)。父親遭受打擊,一蹶不振,甚至沾染上了賭癮。

  陳博睿試著勸阻過,換來的只有一頓頓的毒打。

  他看著陰霾的天空,他的心里應(yīng)該有恨嗎?恨他早逝的母親,那天半夜出去為他買零食?恨遲遲不能破案的警察,讓母親在九泉之下難以瞑目?還是恨這個父親,他確實可恨,但是現(xiàn)在,父子二人卻是相依為命的,父親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他覺得孤單了。

  “叮鈴鈴~叮鈴鈴~”

  一陣歡快的單車鈴聲響起,一個女孩騎著車在他面前飛馳過去。女孩耳朵里塞著耳機搖頭晃腦,人和鈴聲一樣歡快。

  他注視著那個女孩,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羨慕。

  女孩騎過路口,陳博??粗盘枱?。

  那明明是紅燈,他想。

  他回過神,往路的另一邊望去,盼著公交車早點到來。

  然后是“吱”的一聲,陳博睿知道,那是汽車急剎車的聲音。他想到闖紅燈的那個女孩,看過去。女孩倒在地上,單車在小轎車的前輪下。

  公交車到了。

  或許也不會有什么事吧。他想。于是他上了車。

  坐在車上,他透過車窗望出去,看著小轎車走出一個男人,神色擔(dān)憂地扶起了摔倒的女孩。然后公交車就開遠去了,兩個人就此在他視線里消失。

  他開始擔(dān)憂起自己來?;氐郊?,等待自己的會是什么呢?

  溫馨的燈光,散發(fā)著熱氣的晚餐,父母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噢,我已經(jīng)沒有母親了。陳博睿變得失落了。那些溫馨的、讓人迷戀的場景,在三年前就告別了自己的世界。他開始默默祈禱,回到家做完飯后,父親不會紅著喝醉的眼睛將他一頓毒打。

  就這樣在患得患失中,公交車到了站。

  陳博睿走下車,拖著緩慢的、極其不情愿往前的步調(diào)走回家。街頭巷尾飄來的飯菜的味道讓他肚子一陣轱轆。

  下了雨了,誰也不能怪我回家晚了。他告慰著自己想。

  在他迷迷糊糊間,眼前已經(jīng)是家門口。門口零零散散的停著幾輛車。

  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車在這里?他驚疑。

  樓梯走下來幾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走下來,領(lǐng)頭的走到車前,快速的往周圍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了盯著他看的陳博睿,領(lǐng)頭的男人瞪了陳博睿一眼,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西裝男紛紛上車,發(fā)動車子,呼嘯著開了過去。陳博睿躲到路旁,生怕被撞到。

  陳博睿心里隱隱閃過一絲不好的預(yù)感。

  車子都消失在視線中后,陳博睿三步并兩步的爬上了樓梯,空氣中飄蕩的血腥味讓他心如鼓跳。

  風(fēng)把雨沿著樓道的窗戶吹進來,嘩啦啦的灑了一地,樓道昏暗的掛燈也被風(fēng)吹的吱吱呀呀地響,他隱約看到窗外停著的烏鴉。

  他從來沒有覺得這段樓道有那么長,好像爬了半輩子,才終于來到家門口。

  家門沒有關(guān)。他走到家門口,然后停下了。

  他站在門口,屋子里沒有聲音傳出來。他隱約猜到了門后會是什么在等待著自己,但他更加不敢確定了。

  他開始發(fā)抖。當(dāng)一個不好的答案擺在了面前,人的第一反應(yīng)都會選擇逃避。

  可是他沒地方可以逃了。

  他猛掐自己發(fā)抖的雙腿,邁開腿走了進去。

  血,滿地的血,地上躺著一個男人。他的手臂上沒有東西,就只是手臂,嫩紅色血肉和黃白色的骨頭。他不敢置信,于是閉上了眼。

  陳博睿在發(fā)抖。

  3年內(nèi)雙親接連去世,他孑然一身,了無掛礙。

  他想要復(fù)仇。

  于是他睜開了眼。

  ”陳sir,你終于醒啦!“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在身側(cè)響起。

  陳博睿有些茫然,眼前已不是那個昏暗的、逼仄的、廉價的出租屋,而是明晃晃的醫(yī)院病房。

  眼前的年輕人陳博睿認識,他是個條子,他叫陸楊。

  但是陸楊對他的稱呼陳博睿一點也不認識,按道上,得叫他一睿哥,按這蠢條子的性格,得罵他幾聲不痛不癢的臟話。

  陳博??粗憲钛鄣椎娜謸?dān)憂,三分驚喜,三分崇敬,心底有些摸不準(zhǔn)。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蠢條子嗎?陳博睿心想。

  于是他開口問:“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陸楊很高興,說:“陳sir您真厲害,跑去五合會當(dāng)臥底,破獲了這跨國走私案得記您首功!您知道嗎,看著你臥底身份暴露,最后從火車上跳下去,關(guān)悅?cè)硕紘樕盗?!?dāng)然是開玩笑的,關(guān)悅怎么可能嚇傻了呢……”

  一位高挑的女人倚在門口,冷冷地看著陸楊,陸楊及時改口,女人贊許地點點頭。

  陳博??聪蜷T口,心底翻起驚濤駭浪。

  她本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陳博睿霎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關(guān)悅,女,二十六歲,假如活著的話。陳博睿與她相識不可算短,但是她最終背叛了老大,是老大親自動的手。陳博睿當(dāng)時就在場,他心有不忍但又覺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背叛了老大的人就應(yīng)該是這樣一個下場。

  頭一槍,胸口兩槍。

  其實頭一槍就夠了,子彈打在人身上可不像電影里一樣直接穿透血肉,而是直接把血肉炸開:這你的肌肉組織里掀起一大片空氣,撐開,然后爆炸。

  對著一個面目全非的尸體再開兩槍,要么是手抖,要么嫌子彈太多,要么是泄憤,要么就是變態(tài)。

  對于陳博睿敬重的老大,他個人傾向于老大實在被氣得不行所以才有后面兩槍這樣的事情的。

  “醒了?”關(guān)悅雙臂環(huán)抱胸前,對陳博睿揚揚下巴。

  陳博睿對一個已死之人不知道如何開口,僵硬地點點頭。

  關(guān)悅卻認為這是陳博睿傷情過重,走到病床前按亮了燈。

  陳博??粗矍暗呐?,因為臥底行動染的一頭亮紅色齊耳短發(fā),卸去了濃妝,原本清麗的面容倒和這發(fā)型發(fā)色顯得格格不入。

  關(guān)悅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信息,說:“重案組里還有些收尾工作,我就不在這里陪你了?!闭f完就大步離去。

  關(guān)悅走后,病房里的沉默延續(xù)了很久。

  最終陸楊率先開了口:“陳sir,其實吧,我覺得組長還是挺關(guān)心你的……”

  按陸楊所說,在自己跳車之后關(guān)悅違背了原來的安排,提前了抓捕行動,雖然最后人贓俱獲,但是畢竟違反了紀(jì)律,是需要向上司寫檢討的。

  和我跳車的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列火車。

  陳博睿已經(jīng)確定這里和自己原來的世界不是同一個世界。雖然是一樣的人,可很多事情都發(fā)生了改變?,F(xiàn)在陳博睿最迫切想要知道的就是,原來的生活在這個世界的陳博睿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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