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時間不多了?!?p> 蒸騰的霧氣里投射出過去的影子,雅爾塔斯知道,或許他又陷入了舊日的幻影。
“做出你的決定,雅爾塔斯,你知道的,我沒有多少耐心?!?p> 恍惚間,此地已不再是湖邊的野營地,變成了奧林匹斯山巔,古希臘諸神的神國。
“雅爾塔斯,這話不該我說,但是我只希望你和你的母親不一樣,野獸的奴隸又怎么能夠領導人類的解放呢?”
時間仿佛并沒有過去那么久,為什么連那天出現(xiàn)的神明們的面孔都看不清了呢?只能看著一層白霧,像是永遠穿不透的幕布,看不見祂們的喜怒哀樂,什么都看不見。
“回到我們這邊來,你還是人類神明,是塞爾莉之王。執(zhí)迷不悟只能自取滅亡?!?p> 這些話,像是從不同的神明嘴里說出的,都是人類的語言......
唯一的不同,只不過是聲音和語氣罷了,他們只不過是一群在天上的凡人罷了。
不過,迷霧在祂的面前消散,英俊而傲慢的臉龐,金發(fā),金色的眼睛里都好像燃燒著火環(huán)。
“阿波羅......”雅爾塔斯低聲呢喃道。
“我在?!彼粏〉纳ひ魳O速將雅爾塔斯拉回現(xiàn)實。
“人類真的還有希望嗎?”低聲的向空蕩蕩的身邊問道。
“不知道?!彼粏〉穆曇粝袷强菸母刹窀嗟蔫F片相互摩擦,發(fā)出難聽的聲響。
“你又還能支撐多久呢?”雅爾塔斯的聲音依舊低微卻帶著些許悵然。
“不清楚,不過快要撐不住了?!蹦锹曇粢琅f是那么的嘶啞,讓人難以忍受。
“值得嗎?”有些猶豫的問道。
“值得。”堅定的回答。
“我也快要撐不住了,等到我崩潰的那天,這個世界也就結束了吧?!辈恢涝撛趺葱稳葸@種莫名的情緒,雅爾塔斯只能低下頭,悄聲說到。
“火終會再度燃起?!?p> “那現(xiàn)在的堅持又有什么意義呢?”
“為了希望?!?p> 聽完這句話,雅爾塔斯便不再言語,看著沸騰的水汽,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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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神早已背叛了你,這顆星球上只剩下你來看守我這個囚徒。”雅爾塔斯有些恍惚的低聲說道,卻再無回音,之前的一切都仿若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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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啦!雅爾塔斯先生?!睔g快的聲音驅散了篝火前晦暗的陰霾,雅爾塔斯的視線從那跳動的火焰中移開,看向奔跑著,朝向自己而來的少女。
紫色的眼睛里泛起一抹哀傷,心里有太多的過去無法言說,這讓他又想起來剛才那仿佛幻覺的回答,為了希望嗎?
喀秋莎,你便是我的希望吶。
笑起來,對少女招招手,語氣也仿佛被少女的快樂感染一般,愉快的說:“喀秋莎,快來,晚餐好了?!?p> “我來了!”喀秋莎愉悅的回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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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荒野中的晚餐便是流亡的開始,柔軟的月光與閃爍的群星懸掛在溫柔的良夜,柴火噼里啪啦的響著,火焰烹烤著的堅果,火星點點零落又消弭在黑夜里。
沸騰的軍鍋里濃湯發(fā)散出誘人的香氣,切片的面包在鐵絲網(wǎng)上輕柔地炙烤著,香濃的黃油融入小麥粉發(fā)酵的產(chǎn)物中,帶著讓人陶醉的期許。
“荒野里,只能簡單一些了?!毖艩査狗局S油的面包,有些心不在焉的說著。
“已經(jīng)很豐盛了?!笨η锷е鴱牟浑x身的小貓坐在火邊,雙手杵著下巴,嗅著濃湯的味道,一臉滿足的說著。
待到濃湯里奶酪的香味也飄散出來后,雅爾塔斯揭開鍋蓋,把面包分到喀秋莎手里,又在旁邊的小鐵鍋里抓出一把炒制的堅果放進喀秋莎手里。
晚餐就這樣,在喀秋莎有些興奮的熱情里結束了,小孩子就是這樣,總是對屋外的一切感到無比好奇。
但時間尚早,雅爾塔斯有些落寂的看著月亮,開口道:“喀秋莎,我給你說個故事吧?!?p> “好啊好啊!”剛把鍋里的剩下的濃湯分給兩只狗的喀秋莎開心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摟著吃完晚餐就早早睡著的米婭,興致勃勃的等待雅爾塔斯的故事。
“這是......一個充滿了背叛和謊言的故事,我不太確定這是不是適合當喀秋莎的睡前故事?!毖艩査拱涯抗庖频娇η锷砩?,看看這個稚嫩的少女還有她懷里慵懶的貓咪,心情十分的復雜。
“黑暗童話嗎?沒事的,雅爾塔斯先生。我才不是小孩子,我早就知道這個世界并沒有那么多美好呢?!笨η锷街?,對于雅爾塔斯先生把她當成小孩的看法表示自己的不滿。
“當然,喀秋莎已經(jīng)是大人了?!毖艩査股焓衷诳η锷念^上摸了摸,心情也沒那么沉重了。
“這個故事,從那個戴著貓臉面具的男人準備離開埃及開始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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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埃及渡過了許多時光,以至于讓雅爾塔斯都忘卻了太多事情。
這被貓統(tǒng)治的國度在以一種緩慢又極速的方式發(fā)展著,雅爾塔斯的加入讓貓咪和人類奴隸們的生活都有了改變,最為直觀的一點,便是法老王帶著他的人類仆從,離開了底比斯,去北邊一點的沙漠中建立屬于人類的城市。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奧米陛下的許可下,那年輕的人類法老渴望著雅爾塔斯的庇護,渴望著這位改變了埃及的人類神明能前往人類的都市居住。
但雅爾塔斯拒絕了,祂已經(jīng)是塞爾莉之王了,不會成為埃及的人類之王。
甚至,他都沒有移居到底比斯城內,奧米殿下的仆從為雅爾塔斯修建的宮殿,而是一直居住在蘭塔的圖書館內,那屬于他母親的石室里。
時間過去了很久,芮爾的新熔爐也修好了,不再和蘭塔爭搶一個王座,雖然離得不遠,卻也再無太多交集。
蘭塔依舊是曾經(jīng)的樣子,每天欺負欺負她的侍從貓官艾妮婭,然后吃吃睡睡,沒事了就爬到圖書館的頂部去眺望奧米陛下的云中宮殿,也時常消失不見然后又灰溜溜的回來趴在她的王座上,藍色的貓眼睛里寫滿了憂郁。
艾妮婭每天被她的主人欺負的眼淚汪汪卻只敢躲著偷偷哭一會,就聽到蘭塔的互換又飛快的跑來跑去去滿足蘭塔的一切任性要求,站崗的時候又能用尾巴杵著地偷偷睡著。
而高傲的奧米陛下卻時常與雅爾塔斯分享她在云中宮殿里孤獨眺望埃及大地的寂寞,還有對種族未來的擔憂。雅爾塔斯理解她的孤獨,能夠窺見她身上背負的重擔,可這一切卻不是雅爾塔斯可以與她一起分享的,這是孤獨的奧米陛下需要獨自承受的,這是蘭塔也未能觸及的領域,也是雅爾塔斯所不能陷入的糾纏。
人類和貓的關系也在變革,從貓神的后裔失卻了金色的血脈,徹底變成了和人類一樣的平凡生物,無法開口說話,無法觸及神秘中的力量,甚至失卻了靈智。這是衰落的象征,也是初始之火崩塌的前兆,奧米陛下如此說道。
留給貓神們的時間不多了。
這些失去了靈智的后代僅依靠本能行事,而自然總是殘酷的,所以,奧米陛下允許人類飼養(yǎng)這些退化的后代,以人類家庭成員的身份,與人類一同伴生。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包括奧米陛下的后裔,也由尊貴的法老飼養(yǎng)著。
但這整個種族在逐漸凋零的感覺,真是讓人無力又絕望。
這是奧米陛下的絕望,這片土地上,神明的力量在衰落,凡人卻如同朝陽一樣升起,就像她每日在云中的宮殿里眺望著尼羅河畔升起的太陽一樣。
火已漸熄,地脈中生長出的枝蔓卻以一種不可名狀的姿態(tài)將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命捆束住,星界之門無法響應,不會再為這些流浪的旅者們開啟,向深邃宇宙中釋放的求救信號卻只有刺耳的嘶吼和不可知的囈語作為回應。
一切都仿佛一個陷阱一般,從數(shù)不盡的日升日落之前,旅居此地的星空貓族飲下的第一口甘甜的泉水開始。
不同于每日無所事事整天睡懶覺的貓神們,奧米陛下一直在嘗試尋找離開這顆星球的辦法,日復一日的嘗試卻讓她逐漸絕望,但這卻只能是她自己的絕望,是她不可以說出的秘密。
是獨屬于支配埃及的女王,孤獨的奧米陛下的秘密。
這顆星球上的終極獵食者,那帶來一切卻又注定收回一切的初始之火,早已將她們這支誤入其中的外星來客捕獲,一張不可見不可知的大網(wǎng)早已埋下,沒有任何誤入其中的生命可以離開。
但能破開這張大網(wǎng)的,或許只有那個年輕的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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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奧米陛下,我想暫時離開埃及,我的神國似乎出了什么變故,我需要回去看一眼,也準備一下,帶著我的子民一起移居埃及?!蹦贻p的灰燼來到奧米陛下的宮殿,看著那只趴在王座上的貓,低著頭說到。
奧米那流火的金色瞳孔,看著這個在埃及渡過了許多時光的灰燼,只是笑著說:“希望下次再見面時,我們都做好了準備?!?p> “我也渴望當我履行我的使命時,奧米陛下能與我相伴。”雅爾塔斯抬起頭,開心的笑著,眉宇間竟有幾分蘭塔的人類小姑娘的樣貌。
也是那么開朗,說起來,好像很久也沒見過蘭塔沒心沒肺的笑了。
自己好像,也太久未曾開心的笑過了吧?
是因為這個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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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爾塔斯離開了,在艾妮婭千叮嚀萬囑咐的絮叨里,像是母親離開時一樣。蘭塔沒有出現(xiàn),沒有告別,只是在離開埃及,向海上橫渡之時,那雙像是大海一樣蔚藍的貓瞳在自己身后若隱若現(xiàn),母親離開的時候,應該也是這樣吧?
離開了奧米陛下的國,地中海上失落的神權尚且無人問津,舊神投下的陰影仿佛從未散去,深海仍舊是這顆星球上所有生命的禁區(qū)。而那座移動的海底都市,是否仍舊還在海底游蕩,仍舊在祭拜著那已經(jīng)被吞吃的舊神呢?
雅爾塔斯不知道,但這片海洋,并不是他的禁區(qū),沒多久,便回到了一切的起點,那個已經(jīng)被海洋淹沒的洞穴中。
站在這承載了他童年和少年時光的洞穴里,那些被海水侵蝕的已經(jīng)斑駁的繪畫,那些舊時的味道。
都不見了,這里也許很久以后,便會沉入更深的海里,除了他,再也沒有人會記得。就像母親的星盤,那火苗狀的群星,墜入不可知之地后,除了他,便再也沒人會記得了吧?
而象征著自己的那顆晦暗星辰,或許從未被人記得過吧?
再度踏上舊時的旅程,荒野中卻不再荒蕪,許多人類的城邦已經(jīng)興起,人們馴養(yǎng)那些低級的野獸,采集著自然饋贈的果實,在土地里種下種子,期待著祈禱著生根發(fā)芽帶來的豐收。
人們用石頭砌成小屋,用樹枝編織圍欄。雅爾塔斯輕輕走過,在凡人們虔誠的祈禱中,走在碎石鋪就的路面,凡人們跪伏在泥巴上,參見著神明的容貌。
搖搖頭,他繼續(xù)走著,這片名為希臘的土地上,已經(jīng)是人類的國度了,奧林匹斯山的眾神統(tǒng)治著諸多城邦,人類信徒們用激昂的鮮血和珍稀的犧牲向諸神獻祭著,又在所謂的神諭中無休止的進行著相互之間的攻伐。
但凡人們所做的這一切,對奧林匹斯山的諸神來說算是什么呢?一場生動的游戲嗎?
當交戰(zhàn)的軍隊向雅爾塔斯讓路,那些為刀劍所傷流血瀕死的凡人也爬起來,跪伏著,虔誠祈禱,仿佛那樣就能得到救贖一樣。這讓雅爾塔斯看著自己的手掌,想起了那些因為他的燈芯而死去的凡人,心里竟再毫無波瀾,這是為什么?
無由來的疑問,蔓延在他心頭,難道神明,真的和這些凡人不再是一個種族,曾經(jīng)的同類淪為玩具棋子的原因,竟是因為成為神明嗎?
不,雅爾塔斯,你從來就不是人類,不是嗎?你是灰燼。
蘭塔那雙又大又亮的藍眼睛在雅爾塔斯心頭閃過,那只貓除了面對奧米,仿佛從未有過太多無法釋懷的事情,是那樣灑脫到冷漠,點點滴滴里卻又帶著些許溫情。真想成為那樣的神明呢,或許那樣便不會,多愁善感了罷。
當雅爾塔斯走過,凡人軍隊們又狂熱的廝殺在一起,鮮血烈火哀嚎吶喊,仿佛一場生動的舞臺劇,諸神是他們的觀眾,演員們奮力拼搏著,渴望著,被諸神矚目的機會。
但一切其實早有安排,那些命中注定生來偉大的神裔們,才是這場表演的主角,其他人都不過是點綴罷了。不過,無法離開舞臺,又何曾能看得清這一切呢?
迷迷糊糊,恍恍惚惚,在諸神編織好的網(wǎng)線里,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表演著各自的人生,用悲歡用喜怒來點綴那些注定不凡之人。
真是,有趣的一生。
凡人的悲歡并不相通,雅爾塔斯無法體會,他只想回到那崖壁間的神殿,注視著那目光可及的王國。
但當雅爾塔斯循著舊日的痕跡回到他的王國時,一切都變了。
傾倒的崖壁,淹沒在淺水灣畔的城市遺跡,只有那古老的石座還在眺望著東方的太陽,哪怕已經(jīng)殘缺一半剩下的也斑駁不堪,雅爾塔斯輕輕坐下,品讀著自他離開后的滄海桑田。
一場河水改道,一次洶涌洪流,無數(shù)戰(zhàn)火舊痕,導致這里不再居住著信奉他的凡人,因為這些來至自然和人類本身的考驗,讓此地的凡人們皆認為這是神明,是雅爾塔斯降下的考驗,只有最虔誠的信徒可以受盡這些苦難,最終迎回他們的神。
但時間過得太久,當雅爾塔斯在埃及和貓神們一同享受著凡人們獻上的祭品時,那些最虔誠的凡人也忍受不了這樣的苦難,便宣布神遺棄了此地,只有極少部分最為虔誠的信徒,留了下來,期許著神明的回歸,一直到時間的潮汐將他們淹沒,只留下了他們的尸骨,永遠的,匍匐在未傾倒的山崖下,向著這個破損的王座祈求著寬恕或者恩賜。
這里,好像也沒有太多可以留念的了,去一趟奧林匹斯山,便回埃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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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若干年后看著,真像是一條命運的岔道。
荒野里的篝火燃燒著,火把喀秋莎的小臉也烤的紅彤彤的,她卻還非常精神的問道:“那最后那個神明回到埃及了嗎?”
把最后一口咖啡倒進嘴里,雅爾塔斯搖搖頭,有些感慨地說:“沒有,神背叛了祂的子民,也背叛了人類。所以祂必然要在背叛的漩渦里翻滾掙扎,直到最后無力放棄。”
“可是,那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啊。他明明就是因為牽掛著他的子民才回來的。”喀秋莎像是有些不滿意這個走向,氣鼓鼓的爭辯道。
看著小女孩這個樣子,雅爾塔斯又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她金色的頭發(fā),順便還捏了捏她的小臉蛋,笑著說:“世上哪有那么多因某個意志而決定的事情呢?”
喀秋莎的臉更紅了,卻也沒有反抗雅爾塔斯的行為,只是小聲的說:“那雅爾塔斯先生,之后的故事呢?”
“之后???之后很簡單,他去了奧林匹斯,被諸神稱為叛徒,一場神戰(zhàn)爆發(fā)了,但希臘諸神的神戰(zhàn)還沒打完,西邊崛起的羅馬人就已經(jīng)征服希臘了?!毖艩査瓜袷菓涯钜粯拥幕叵胫敃r的情景。
宙斯高座在黃金打造的王座上,那些與祂或多或少有些血緣關系的諸神們一同注視著雅爾塔斯。
宙斯那關于他的兄弟的謊言,無論是統(tǒng)治深海的波塞冬,還是統(tǒng)治冥界的哈迪斯,都不過是他的影子罷了。他的兄弟早已成為舊神的養(yǎng)料,那次討伐舊神的神戰(zhàn)里唯一的幸存者,獲得了最高的權威,成為這片土地上唯一的統(tǒng)治者,而那兩個時刻準備著反抗他的兄弟也不過是自己給自己樹立的敵人罷了。
所以,為了保守這個秘密,還有祂深受舊神侵蝕的秘密,祂必然要與雅爾塔斯拼死廝殺。
只不過,西邊的蠻族,那為狼所養(yǎng)育的人類后裔,那些從蠻荒里廝殺而出的人類神明,將這所謂文明的國度徹底擊潰,奧林匹斯山上被金色的血染遍,被眾神圍攻的灰燼在神性和本質的臨界點上停住了,接受羅馬萬神殿的供奉,像那些被羅馬征服的希臘人一樣,開始了在羅馬帝國的生活。
一直到,初始之火崩塌的那一天。
當然,在這期間,雅爾塔斯仍舊回了埃及,只不過是以征服者的身份。
而這一切,都只不過是背叛的序幕罷了,真正的背叛,還未到來,不過,距離最終的帷幕拉開,并不會太久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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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睡覺了,喀秋莎。”雅爾塔斯看著那個坐在火邊烤堅果的小女孩,溫柔地說道。
“可是...”好像是故事還沒聽夠,喀秋莎有些不甘心的想要說些什么......
“已經(jīng)很晚了,明天還要趕路。”雅爾塔斯搖搖頭,微笑著但是卻還是堅定的說。
“那好吧,雅爾塔斯先生晚安,你也早點睡吧?!庇行┐诡^喪氣的吃完手里的烤栗子,喀秋莎抱著早就不知道夢到什么好夢的米婭向帳篷里走去。
“荒野中野營是需要有人守夜的。對了,喀秋莎,再見?!毖艩査谷耘f坐在火邊,冒著鐵壺,像是要再煮上一杯咖啡一樣。但這聲再見卻顯得尤為突兀,喀秋莎有些僵硬的轉過頭,看著雅爾塔斯先生。
他那頭銀色長發(fā)束在身后,臉上的單片眼鏡依舊掛在右邊,那身從第一次見面就一直穿著的衣服,那雙漂亮又神秘的紫色眼睛,喀秋莎深深的看著這個男人,想要把這一切都記住。
“怎么了,喀秋莎,我臉上開了一朵喇叭花嗎?”雅爾塔斯抬起眼睛,看著這個站在原地,眼睛里充滿太多依戀和不舍的小女孩,內心沒由來的有些惶恐。果然,喀秋莎從來都是個聰明的孩子,被她看出來了嗎?
但雅爾塔斯還是努力保持著原來的模樣,微笑著,像是開玩笑一樣的問道。
仿佛是下定什么決心一樣,喀秋莎收回了她的視線,只有有些沉默,蔚藍色的眼睛里藏不住的黯淡。
“再見,雅爾塔斯先生?!笨η锷p聲的說,聲音細小的仿佛微風拂過樹葉帶起的震動。
“明天可不能睡懶覺,我們的旅程才開始哦?!毖艩査挂七^視覺,果不其然的又拿出磨好的咖啡粉,倒進鐵壺里準備煮。
“知道了?!笨η锷D過身,聲音有些顫抖,但還是強裝自然的說道。說完轉身轉進了帳篷里。
看著把帳篷拉上,里面隱約傳出的哭聲,雅爾塔斯感覺自己舀咖啡的手都有些顫抖。
過了許久,帳篷里只有喀秋莎和米婭的規(guī)律的呼吸聲后,在咖啡壺里噴出的蒸汽中,雅爾塔斯抬起頭,看著那小小的帳篷,低聲說到:“對不起,喀秋莎?!?p> 說完站起來,把營火弄小,看著兩只睡在帳篷邊上,哈喇子淌了一地的狗,走過去輕柔的一狗一腳踢醒。
“照顧好喀秋莎?!毖艩査姑畹?。
皮魯斯一副起床氣一樣的齜牙咧嘴外加桀驁不馴的神情,努努則點著狗頭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甩著舌頭搖著尾巴。
皺皺眉,雅爾塔斯伸手指向皮魯斯,這只哈士奇立馬改變姿態(tài),和旁邊的努努一樣低眉順目狗臉上全是聽話乖巧的樣子。
捂著腦袋,有些艱難的別過頭,這兩只狗的表現(xiàn),加劇了雅爾塔斯的擔憂,但他也沒有辦法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應人的意志而改變的事情呢?
最后再回頭看了一眼那低矮的帳篷,雅爾塔斯轉身向荒野更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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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吧,讓各位久等了。”雅爾塔斯杵著手杖,在遠處的一片草甸上停下腳步,對身邊聲音不高不低的說到。
沒多久,一個穿著灰色的蘇聯(lián)紅軍軍裝的男人走了出來,看身高估計得有兩米三以上,一副小巨人模樣。
“瓦西勒中校向您問好,先生?!备叽蟮膲褲h身軀看著像是鋼鐵一樣堅硬,聲音也如鋼鐵般洪亮。
“中校,你們沒有直接動手,那就是說還有談的余地?我可以請問一下交易內容嗎?”雅爾塔斯杵著手杖,轉身面對這位高大的超凡人類,這個細胞密度遠超鋼鐵的壯漢。
“默因元帥會和你親自交流。”壯漢從身后掏出一個和他在葉卡捷琳堡接到的黑盒子一樣的東西,向雅爾塔斯丟來。
看著壯漢像是只是輕輕揮動手臂而已,但那黑盒子卻快若閃電的向雅爾塔斯襲來,若是個凡人,哪怕再受過怎么樣的強化,也必然會被其擊碎頭顱倒地而亡。
只是飛到雅爾塔斯面前后,便降緩了速度,像是有個無形的仆人為主人接下了這沒有禮貌的禮物,卑微又虔誠的遞給自己的主人。
拿起這個移動電話,對到耳邊,便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你好,偉大的,雅爾塔斯閣下,我是蘇聯(lián)北極基地的負責人默因·海默茲?!?p> “看來你們都已經(jīng)認得我了。”雅爾塔斯的語氣里帶著些許唏噓。
“我們?您還和誰通過電話?”從聲音可以聽出那個蒼老卻堅定的聲音里也帶著一點疑惑。
“在葉卡捷琳堡,你們的首領,叫什么葉利欽?”雅爾塔斯毫不猶疑的把他所知的這些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PS:雅爾塔斯平時也會看報紙,早已通過現(xiàn)象看透本質,知道蘇聯(lián)目前的局勢。)
“*他*的葉利欽......”電話那頭隱約傳來的俄式粗口讓雅爾塔斯感覺事情有趣了起來。
“抱歉,偉大的雅爾塔斯閣下,能請問您答應他了嗎?”默因元帥說這話的時候雅爾塔斯隱約能感覺他在咬牙切齒。
“沒有,我準備離開俄國也離開蘇聯(lián),回到我的故鄉(xiāng)?!毖艩査沟坏恼f。
“或許您可以再幫蘇聯(lián)一個忙,您已經(jīng)守護俄羅斯數(shù)百年了,我懇求您最后一次幫她渡過這場危機?!彪娫捘穷^沉默了一下,隨即開口說道。
“只有您可以拯救俄羅斯,也拯救蘇聯(lián)了?!蹦蜓a充道。
“我連自己都拯救不了了,我已經(jīng)因為插手凡人的事情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一直從日俄戰(zhàn)爭沉睡到前些日子。很抱歉,我無能為力。”沒有說太多,雅爾塔斯拒絕了。
“那真是遺憾呢,那可能我沒辦法歡送雅爾塔斯閣下您離開了,蘇聯(lián)不會放過任何執(zhí)意與她為敵的人,哪怕是......神明?!彪娫捘穷^默因的聲音沒有什么情緒,雅爾塔斯放下手里的電話,將它丟到一邊,看著那個鋼鐵般的男人。
“看來您和元帥沒有談攏?!蹦腥伺ち伺じ觳舱f道。
“是的?!毖艩査姑鏌o表情的看著這個男人。
“瓦西勒·卡普勒斯,一個籍籍無名的蘇聯(lián)軍官。”男人目光冷冽的盯著雅爾塔斯。
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就看著那個男人如同旋風般破空而來。不光是他的攻擊,附近早已埋伏了北極基地這支真正精銳的作戰(zhàn)小隊,一瞬間人類的尖端武器瘋狂的像雅爾塔斯傾瀉著人類的驕傲。
足以讓山脈崩塌,大地裂變的火力傾瀉在這片初生的草甸上,人類以不輸于神話中神明的威能向古老的神明亮出自己的力量。
無數(shù)火箭彈破空來襲,遠處的車載導彈放射出的光亮仿佛能把天空染成白晝,戰(zhàn)機上的機炮把那些特殊材質的鋼鐵連成一片火線傾瀉而來,軌道上的衛(wèi)星也投射下危險的光點,凝聚的太陽光線會像神罰一樣,從天空直下,懲戒瀆神之人。還有那受廢棄協(xié)議支配的衛(wèi)星將會從兩萬米的高空拋投而下,把來至重力的力量轟擊進這片地區(qū)。
當然,最致命的卻還是來至超凡人類,那個鐵山般的男人拿著一把黃金打造的短劍,向雅爾塔斯直刺而來,那柔軟的金子里卻像是糅合著不可名狀的柴薪,星星點點的火焰在其中迸射。
初金,對付雅爾塔斯最有力的物質,日俄戰(zhàn)爭期間,日本人用一枚初金炮彈擊穿了雅爾塔斯的神性壁壘,導致祂沉睡十數(shù)年,當他再次醒來時,神性已經(jīng)無法彌補,凡人擊穿了祂神國的起點,摧毀了祂銘刻自身的錨點,只留下他脆弱的人性來對抗日漸蘇醒的灰燼。
是的,初金是把鑰匙,這來至超新星坍縮凝固成新的星球,初始之火燃燒曠野時形成的奇特物質,將會永久保存那世界開始之初的火焰,是灰燼最好的養(yǎng)料。
這把鑰匙,是開啟深海時代的鑰匙,也是人類滅亡的喪鐘,沒人可以活的過沒有火的時代,因火而生的生物必然會因火而亡。
不能被刺到!
一絲凝重蔓延在雅爾塔斯心頭,如果現(xiàn)在崩潰的話,一切都前功盡棄了......被初始之火燒成空殼的耶和華根本無法抵抗灰燼,無法抵抗雅爾塔斯...只有祂的人性可以抵抗自己。
那從天而降的神罰,被聚集壓縮的太陽光線,帶著攝氏6600度的極致高溫,向雅爾塔斯直射而來。
舉起手里的手杖,那能夠照亮一片星區(qū)的燈芯燃起一絲溫度,一瞬間,周圍的一切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漫天的灰燼在自由墜落。
無論是紅軍的火箭車,空戰(zhàn)的戰(zhàn)機和武裝直升機,甚至是墜落中的衛(wèi)星,都化成了漫天的灰燼,只有身前的這個男人,像是鋼鐵般,堅強的屹立著。只是他不再有那么高大了,全身大部分位置被完全蒸發(fā),只剩下細胞密度最高的心臟和大腦。
“這就是......神明....的力量.....嗎?”這位焦黑的中校呢喃道。
“太陽雖然不是我的權能,卻一直是我的象征啊......”雅爾塔斯依舊是原來的樣子,未受到一絲波及,只是有些玩味的說。
聽著雅爾塔斯的話,中校似懂非懂的化成了一片黑色的泥土,融入這片除了被漫天灰塵覆蓋其余和一切開始時一模一樣的草甸。
看著這一幕,雅爾塔斯卻高興不起來,尤其是那把掉落在地上的初金短劍,伸出手杖刺穿那柔軟的黃金,一瞬間那來至天外的金屬便被灰燼的燈芯吞噬干凈,甚至讓手杖的外部都出現(xiàn)了一層金色的紋路。
“一路走來,真是辜負了太多呢......”雅爾塔斯看著手杖上的金色紋路有些自嘲的呢喃到。
沒有說什么,便向著遠方更深遠更遠離人類文明的荒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