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爾斯也抬起頭，順著祀祀的目光望上去。
?。?？
上方籠罩的黑暗，深不見底，此刻正有一顆黑色的巨卵在落下。
表皮上布滿血管樣的條狀凸起，又像是一個畸形的瘤。
他再瞧向安妮，她這時居然……閉眼睡著了。
祀祀變大成巨蝠，馱著他們兩個和小狐貍，避開了巨型的卵狀物體。
它磕碰在這怪異的地表，發(fā)出嗤啦一聲碎響，從底部開始向上裂開成兩半。
之前在大領(lǐng)主官邸院內(nèi)的那種漆黑怪物，爬行著密密麻麻從卵內(nèi)涌了出來。
它們渾身覆蓋著血漿般的黏液。
……食尸鬼？
皮爾斯驚疑地看著這些東西，催促祀祀飛得離它們遠(yuǎn)一點。
飛起來后視野開闊，他朝四面望去，看不到頭的黑紅焦土，仿若到了地獄。
天空降著血色的雪粒。
好多同樣的黑色巨卵，不斷向地上降落，生出食尸鬼怪物。
他瞟見有一座高高的石臺，讓祀祀飛到那里避在臺后。
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皮爾斯露出點腦袋觀察情況。
很短時間內(nèi)，由近到遠(yuǎn)已是數(shù)不清的黑色食尸鬼。
“這是什么鬼地方……祀祀你知道嗎？”
巨蝠發(fā)出低沉粗重的語聲，
“那個巨大的黃色圖案，應(yīng)該是傳說記載中……恐怖深邃神明，黃袍王者的印記。”
“把我們卷進(jìn)來的黑色巨影，并不是神明，但擁有恐怖黃王的力量。這里……或許便是黃袍王者創(chuàng)造的【罪業(yè)之土】?！?p> “也是介于虛實之間的領(lǐng)域?！?p> 皮爾斯忽然回想起來，在被黑色巨物籠罩前的一瞬……
從輝龍之月的甲板上依稀看到，遠(yuǎn)處海面上，有一排似乎是艦隊的影子出現(xiàn)。
大領(lǐng)主的敵人，動用了可怖的神明之力，襲擊島嶼。
那不就是等于向女王的皇權(quán)宣戰(zhàn)了？
什么人，有膽魄。
不過眼下他只關(guān)心怎么從這里出去，回到正?？臻g。
藍(lán)月島這些人，除了自己和安妮，剩下的人不知在哪里。
只看到一具水兵的死尸。
“要怎么才能出去？”
巨蝠祀祀搖了搖腦袋，
“我的秘識范圍有限……只記載了罪業(yè)之土，基于黃袍王者的意志，以不同的罪惡分為好幾層?！?p> 哦，這不就相當(dāng)于是地獄嗎。
那……
皮爾斯想從焦土上的怪物群中看出點端倪，突然旁邊就吭嘭一響。
一個滿身是血的人體砸在了石臺的邊緣，接著滑落墜下。
那人發(fā)出嚎叫，是還活著的。
臨近落地，下面的幾只食尸鬼高高跳起，爭搶著將其撕裂、分食。
天空的血幕中，開始不斷掉下活人，數(shù)量越來越多，竟似是比地上的怪物還多。
赤雪亂舞，他們的哀嚎連綿匯集，響徹焦土與黑穹。
細(xì)一看，這些都是曼島的人，全成了食尸鬼們的美餐。
……這哪是食尸鬼，都是食人鬼。
但很快，天上又墜下不少……雙眼鮮紅、肌肉畸形粗壯的人類，他們一落地便與食人鬼展開肉搏。
殺掉食人鬼后，這些“變異人”一個個露出獸化的利齒……
如剛剛怪物吃人一樣，他們饑渴地吃起怪物。
空氣中彌漫充斥著肉和血的味道，皮爾斯在高高的石臺上，鼻腔里都被灌滿了。
他沒有感覺刺鼻或者腥臭。
他舔了舔嘴唇，吞了點口水，莫名可怕的食欲在體內(nèi)爆發(fā)了。
一個激顫反應(yīng)過來，皮爾斯抬起雙手，掐住了自己的臉頰。
草……這是什么！？
饑餓感也像潮水般開始涌起。
安妮還在昏睡，她額頭上的紫色龍鱗紋愈發(fā)清晰，并泛著妖異光澤。
狐貍瀆瀆也在她懷里昏迷著。
祀祀注意到了他的異樣。
“皮爾斯先生，你……這是……？”
望著眼前無休止的殺戮吞食，他感到異樣的恐慌，胃囊在不停抽顫。
不是對死亡或痛苦的懼怕。
而是……對于自己本身的懼怕。
大腦中出現(xiàn)近乎不可抑制的瘋狂渴望，對血肉的饑渴。
皮爾斯嘴里在不停分泌唾液，他覺得牙齒好像都在異變，食欲和饑餓感在沖擊腦子里的每一個神經(jīng)細(xì)胞。
呃啊……不能待在這兒！
他一把抓住祀祀的后頸毛，抱著安妮貼緊在巨蝠背上，
“快飛！離這廝殺遠(yuǎn)一點！”
祀祀展翼縱翔，沖著左后地平線的方向疾飛。
那里看起來還沒有掉落的黑卵和人類。
飛了十幾分鐘后，祀祀在一個焦土小丘的邊緣降落，將他們放下。
這里安靜了很多，赤雪也弱了不少，只有零星的點點雪花。
周圍一片壓抑的安靜，隱約還能聽到一點，食人怪物與變異人的搏殺喊叫。
果然，瘋狂的饑餓感緩解不少。
皮爾斯按住額角，眼睛深處的血紅漩渦，在逐漸褪去。
“皮爾斯先生，你剛才……是有殺戮的沖動嗎？”
“……不是?！?p> 他頓了頓，
“是渴望去吞食些什么?！?p> 祀祀變小了，跳到他的肩頭，
“你身體里的那……那位大人，有反應(yīng)嗎？”
對啊。
皮爾斯用手捂住心口，同時集中意念試圖去感受克奇塔，卻沒有回饋。
心臟溫?zé)崽鴦又?，然而和皮爾斯大腦的精神連結(jié)，卻處于奇怪的靜態(tài)。
他對祀祀搖了搖頭。
小蝙蝠抬起腦袋，瞧向仍在昏迷的安妮和瀆瀆，眼里也透著迷茫。
“她們……我看不出來是怎么了?！?p> “祀祀，你沒有一點異常的食欲嗎？”
“沒有。我只是感到有點惡心不適?！?p> 他用爪子撓了撓地面上混著紅色焦土，一股奇異的氣味冒了出來。
咦？這是……
皮爾斯俯過身去，在祀祀撓過的地方聞了聞。
……酒？
帶著焦氣的烈酒味道中，還混雜著淡淡的……
內(nèi)臟腥氣。
這氣味刺激到他的神經(jīng)，口水又開始分泌，胃發(fā)熱發(fā)顫。
啊，也許……
“祀祀，無限度地沉溺于美食享樂、酗酒，這是一種罪惡嗎？”
在地海異世界，人類對于罪的定義，或許和地球不同。
蝙蝠想想后眼珠一亮，
“浪費(fèi)食物，濫用物質(zhì)，無法滿足的口腹感官的饑渴……先生，你是說……”
“對……”
皮爾斯雙手捧起一把焦土，里面的顆粒全都泛著血肉般的光彩。
“這一層，便是暴食的罪業(yè)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