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爾斯抬頭,那巨大蟾蜍身上驀地就開始爆裂,噴射出大片大片黏稠的黑色血液。
在血肉河流中濺灑,如同漫天黑雨,與赤雪融混在一起。
蟾蜍背后的天幕,出現(xiàn)一道缺口,轟鳴爆裂聲還在從其中不斷傳來。
同時,無形的牽引力突然爆發(fā),瞬間失衡,皮爾斯和祀祀又被往上吸扯過去。
祀祀努力揮動翅膀,想要掙脫,但這次失敗了,吸力過于強大。
并且,那道紅色傳送漩渦急速縮小,很快也消失了。
……干。
他們兩個像狂風中的單薄落葉,搖晃著被拽向血肉天際。
蟾蜍痛苦地抽搐,身體還在不斷爆炸,撕裂天空的缺口也在繼續(xù)變大。
“克奇塔,力量!”
紅色的雪絮糊滿了皮爾斯的雙眼,他合上眼皮,心中默念。
結果,胸口心臟處血熱蕩漾幾下,隨后便又沒了一絲動靜。
這種時候就不好使了嗎!
他勉強睜開眼睛、用手抹去糊住的赤雪,仰起脖子朝上望。
天空缺口的中間,懸停著一只巨型……水母。
皮爾斯已經見怪不怪了,他緊緊抓著祀祀的后背,瞪大眼盯著天上情形。
水母的表皮和觸須,泛著幽藍的光。
大水母的后面,有好幾條浮在空中的,蒸汽艦艇。
它們一同向巨蟾蜍開炮,水母也對其射出閃電光束。
懸在天河中心的蟾蜍,動作極其緩慢,被全部這些擊中。
本來就在爆裂的軀體,這下開始徹底崩碎。
它發(fā)出響徹天際的慘鳴,空間也開始崩塌。
赤雪、蟾體爆碎化成的黑雨、罪業(yè)之土的血肉,被混亂的引力扭曲成以巨蟾為中心的漩渦。
“祀祀,能向缺口那里飛嗎?”
“吸力的拉扯還是太強,我……”
一塊蟾蜍的骨片飛速卷過,在祀祀右邊翅膀上劃破一道口子。
他痛嘶一聲,擺動失衡脫力,加速被卷往巨大漩渦內。
“別硬撐了,趕緊變小縮我懷里,我想辦法。”
皮爾斯看他翅膀上在不斷飆血,痛得一對圓眼珠都淚汪汪的。
蝙蝠迅速縮小鉆進皮爾斯的衣內,隨即,他一個人在這狂暴的天際渦流里,張開了雙臂。
頭發(fā)亂舞,漫天血肉擦身而過,心臟終于灼熱起來。
他感覺到克奇塔的情緒,似乎有點煩躁。
眼下,皮爾斯就像是狂風漩渦中的一顆石子,搖晃飄飛。
哧啦,后背衣服裂開,皮膚鼓起。
他覺得下面就要有觸手爆突出來,渾身的神經都在震顫,仿佛在醞釀能于天地間翱翔的力量。
靈魂在灼燒。
……克奇塔,血肉飛升我的凡人之軀嗎。
驀然間,身后傳來一陣刺骨的冰冷。
克奇塔的躁動瞬間消失,全身平靜下來,后背的凸起也回縮成原樣。
皮爾斯正懵著,腰間一涼,被什么東西纏住了。
猛回頭,看見在漩渦疾風中亂舞的亞麻色長發(fā)。
海藍色的雙眼,青春兇猛的紅顏。
他頓時懵上加懵。
蕾塞冬!
塞壬公主上半身還是人形,下身是粗大魚尾的海妖狀態(tài),在這空中擺動,如同游弋在海洋。
“皮爾斯.金,我來救你了!”
她大喊著,漩渦中的風聲幾乎蓋過了她的嗓音。
蕾塞冬手里持著那金色三叉戟,上面生出蛇一樣的活物,纏在皮爾斯腰上的正是它。
漩渦引力仿佛對她不起作用一般,蕾塞冬用蛇索拖著皮爾斯,轉頭就向水母和那些艦艇處飛游而去。
落到其中一艘的甲板上,他再回頭望去,蟾蜍已成滿天的碎渣,旋轉在血渦的中央。
空間已是一片扭曲的金紅色,在撕裂崩潰的邊緣。
大水母和艦艇上升后退,及時從那天空缺口穿了回去。
穿出去的一瞬間,皮爾斯的鼻子里便傳入熟悉的海水味道。
艦身一震,轟隆的水浪拍擊聲,搖晃中他就感覺回到了海面上。
蕾塞冬這時已變回完全的人形,過來把他撲倒。
“閉上眼!”
他眼皮剛合上,巨大的炸響傳來,耳膜都隱隱作痛。
隔著眼皮,都能感到一片熾紅。
沖擊波襲來,刮得他臉疼,隨后一切逐漸安靜下來。
皮爾斯睜開眼站起身,頭頂深邃漆黑,面前一望無際的幽暗波濤,已回到了地海的現(xiàn)實空間。
身旁的蕾塞冬,散發(fā)著一股咸濕味道的香氣。
他向剛才震響傳來的地方看過去,空間缺口已消失,那里海面上漂浮著一大片暗紅的物質。
那輪廓,很像一開始遇襲時,將他們裹挾進罪業(yè)之土空間的巨影。
現(xiàn)在爆碎成了扁平堆積的碎肉和血皮。
也看不到那黃色的印記圖案。
皮爾斯側轉過臉,蕾塞冬正熱切地盯著他。
“公主,這是怎么回事?”
“突襲曼島的是,打算公開反叛你們人族女王的勢力。我父親是曼島大領主的盟友,收到了他的求援電報,我隨他一起過來的?!?p> 果然是叛亂。
“……你是湊巧找到我的嗎?”
蕾塞冬輕輕咬了咬嘴唇,湊過來伸手按在他胸口的海軍服上,
“你帶著我給你的信物吧?”
皮爾斯眼神一動,從胸部內側衣袋里,把她頭發(fā)化成的金黃小海螺取出來放在掌中。
同時,蕾塞冬拿出一個玻璃小瓶,里面一小團血乎乎的東西。
她臉一紅,
“這個……”
“哦哦?!?p> 她從他脖子上咬下來的那塊嫩肉。
“那個海螺本來就是感應的媒介,加上有你的……這一小部分肉身做為施法材料,接近曼島后我便感覺到了你?!?p> 蕾塞冬對著海面上的血肉物質撇撇嘴,
“這玩意連通那異空間,是叛軍召喚來的,消滅掉它的同時打開缺口,也把你救出來了?!?p> “那么……罪業(yè)之土也瓦解了嗎?”
她搖搖頭,
“崩解的只是那蟾蜍怪物控制的部分,其它的仍舊存在?!?p> 皮爾斯想著安妮,心中有些煩亂,這時忽然感覺到肩膀上有刺痛。
是安妮咬下肉的地方,被她牙齒撕開的口子,像是愛情的傷痕。
想到她當時那掙扎痛苦、傷感的神情,他心里更煩了。
……她從那里出來了嗎?
從那里出來了吧。
“接下來要怎樣?”他問蕾塞冬。
“曼島里面現(xiàn)在不知道是什么情況,我們的艦隊先靠到港口觀察一下?!?p> 她眼神警惕起來,
“叛軍的部隊,現(xiàn)在也不清楚隱在哪里?!?p> 皮爾斯想起祀祀,趕緊抬手探入懷中。
這時,背后響起一個渾厚的男聲,
“就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