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棋子
琴聲，如流水淙淙，高低相錯，又如清泉滴落，叮咚清靈。
“有人在彈琴嗎？”三腳貓湊上來，“你有沒有聽到？”
18號細細聽了一會兒：“是有些噪音。怎么了？”
三腳貓沒好氣的拍去工服上的污漬：“咱不跟你說了。”
18號沒有在意，他腦子里現(xiàn)在全是試車的轟隆聲，哪里聽得進什么琴。他一個零件一個零件比對，對得上了，損管組就拿去組裝，然后一點一點試。
“燃氣輪機二號，試車啟動?！?p> 聲浪緩緩涌起，就像遠方地平線傳來的海嘯，一開始還只是矮矮一條線，慢慢的變成一度浩蕩水墻。
“功率恢復50%，再高的話會有異常顫振?！?p> “連接電路，開始供電。”
“電閘開啟?！?p> 燈光閃爍了幾下，18號肯定，供電恢復了。
機艙里一片歡騰，廣播隨即響起，琴聲如流水般溢出，余音繞梁，經(jīng)久不散。
三腳貓三步并兩步跑下來，一個勁兒的招手：“公主殿下在醫(yī)護室彈豎琴，快來?！?p> 機艙水兵一陣騷動，直到輪機部大管輪示意他們可以離開。
18號有些疑慮：“大管，你不去嗎？機艙可以無人值守。”
“那是海妖之歌，我才不要去?！?p> 三腳貓一臉的不忿，懟還道：“咱這一輩子是夠失敗的了，能聽公主殿下彈琴，死在石榴裙下也值啦?！?p> “色鬼?！?p> 兩人異口同聲挖苦他。
大管輪看著他肥胖的背影，喃喃說道：“要想活著，就不要為任何人感動。我去打牌，你去不？”
18號楞了一下。
“我要去查數(shù)據(jù)庫。”
從孤云口中，18號得到了一條重要線索，帝國科研機構(gòu)出過一個叛徒，這個人帶走了三進制生物計算機的資料。這個人帶了一個研究生，就是在“近江”上被自己頂住腦袋的那個女孩。
回想起她的眼神，在看到自己臉的一剎那，除了恐懼，似乎還有些別的什么。
一個第一槍就把自己的手槍打落在地的女孩，不是應該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嗎？除了恐懼還應該有什么呢？
肯定不是喜歡自己，就憑這副兇相，這個光頭，不是歹徒也是匪類，最輕也得劃分到痞子那一類。
不是喜歡，不是害怕，難道是看見自己想起了什么？
她進過實驗室，而且見過身為實驗體的自己！
這可能是條線索。
在食堂坐下，18號默默打開外骨骼照相槍，這臺立在頭頂?shù)臋C器除了提供360°視野，也可以記錄下戰(zhàn)場情況，最主要的作用是為了防止士兵虛報戰(zhàn)果的同時為基層軍官提供士兵的真實水平紀錄。
不過這份資料的編輯權(quán)限非常低，本人和小組士官都可以編輯，顯然，上級默認某些**可以刪掉一些足夠上軍事法庭的內(nèi)容。
18提取照片，把臉部3D信息截取了下來。突然，他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胸部嵌著一枚徽章，似乎是某人的頭像。
原來如此！這個人應該就是盛祥了。也難怪孤云粗略看一眼就知道這個女孩是研究生。
“我是誰？”這個問題似乎有了解決的希望，雖然不知道洛米達人為什么要抓住自己，但自己一定非常重要。聽著廣播里如詩一般的琴聲，世界突然變得晴朗起來。
“刑天”艦的速度明顯得到提升，50兆瓦的能量只能讓他以30節(jié)的速度航行，現(xiàn)在這樣的情形，30節(jié)也夠用了。
“嗶！最新播報，本艦將取道南洋歸國。通報完畢?！?p> 什么？
18號楞了一下?，F(xiàn)在的位置顯然能夠同基地聯(lián)絡，突然改道應該不是孤云的決定，而是更高級指揮官的意志。鑒于“刑天”執(zhí)行的是黑色行動，這個指揮官毫無疑問就是曼羅王。
思考片刻，18號覺得這可能是因為伊勢天誠。
孤云和曼羅王的意圖很簡單，就是要開戰(zhàn)。抓住伊勢天誠，雖然知道了洛米達使團會提出更過分的條件導致戰(zhàn)爭，同時也讓對方有了忌憚。
思考一下，是否存在這樣一個可能，伊勢家以自己的政治影響力促使帝國方面送回天誠，如此一來，雙方不一定會打起來。
這顯然不是孤云希望看到的結(jié)局。
18號突然好奇，她會怎么做呢？
正發(fā)呆，卻看見兩名水兵把嘴唇都腫起來的天誠押去艦橋的方向。
18號來了興趣，也許只是自己對某些事情特別好奇。
“貓哥，我的豆腐腦好了沒有？”18號站起來問。
“要甜要咸？”
“我吃辣的?！?p> 取下塑料杯扎進吸管，一杯紅色豆腐腦就做好了。
悄悄的，18號向艦長室的方向摸去。
距離很遠，但是并不妨礙18號聽見談話的內(nèi)容，他點燃了一支煙。
“依依，我受不了了……”
“還以為你真的不顧一切呢。本公主可是吃辣的，你連辣椒水都喝不下，怕是不合適。”
煙味辛辣，有些不舒服。
天誠倒吸了一口涼氣，突然大喊：“來吧！再來點辣椒。我天生吃辣。”
孤云嗤嗤直笑：“別勉強了。坐下吧，給你準備的，戰(zhàn)斧牛排。”
天誠咽下口水：“沒有紅酒嗎？”
“南洋艦隊紀律嚴明，艦上不能配酒?！?p> 18號自覺好笑，三腳貓這幫人偷喝魚雷酒精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孤云竟然認為船上不能帶酒。真是個迷信規(guī)則的理想主義者。
她的做法，18號倒是猜到一二了。穩(wěn)住天誠，然后放他回去，這個人就會傳遞對帝國有利的信息。
想到這里，又想起在傷員面前彈奏豎琴的孤云，18號心里很不舒服。大管輪說得對，這是“海妖之歌”，士兵的命是她書寫功勛的筆墨，一將功成，萬骨成山。她的理想越是遠大，死的人就越多。
“到了七省海灣我派個人送你回去。”孤云聲調(diào)冷淡。
18號聽不下去了，肚子也餓得咕咕叫。吸一口豆腐腦，徑直朝廚房里鉆，三腳貓現(xiàn)在當了廚雜，總有點什么墊肚子。
吃飯睡覺，一覺醒來，“刑天”已經(jīng)進入中立區(qū)，AIS應答機打開，民用網(wǎng)絡也連接上了。
18號只見手機銀行賬戶上的數(shù)字不停的跳動。
“1，2，3……8個零。兩百萬多一點?！?p> “嗶！本次進入中立區(qū)時間約為五個小時，天亮時分離開。請合理安排私人時間?！?p> 竟然是半夜醒過來的。
18號迷迷糊糊的撒尿，然后走上甲板。只見飛行甲板已經(jīng)擠滿了三三兩兩的水兵，手機屏幕星星點點，浩如星海?，F(xiàn)在的“刑天”艦就像太陽一樣肆無忌憚的向外發(fā)出輻射。那些手機購物車里，塞滿了無數(shù)沒見過的東西。
洛紅塵確實是個守信用的生意人，灰色交易者。
“你在這！讓我好找！”
18號回頭，竟是三腳貓。
“貓哥，咋啦？”
“跟咱走?！?p> 說罷也不聽18號回復，帶上他直奔交通艇。
“奉提督命令，帶一批貨回去?！?p> 18號大惑不解：“是直接命令嗎？”
“對。公主在艦上，人多嘴雜，就咱幾個信得過?！?p> 橡皮艇外白浪如籬，艇上幾人都是炊事班的人?，F(xiàn)在回想起來，三腳貓去炊事班沒那么簡單，他平時就管物料和進出賬，所以才能在炊事班游刃有余。
“什么貨？”18號一張嘴就后悔了，很多時候，這不該問。
“沒啥，都是咱兄弟，明說吧，咱得弄點錢，把大哥弄出來?！?p> “怎么弄？”
“安提督已經(jīng)跟慶王爺那邊說好了?！比_貓伸出一根手指，“這個價。”
對了，自己根本沒告訴他，這次任務是為了把沈淵弄出來。
“一根手指頭是多少？”
“1000萬，買個府臺都夠了。”
18號咂舌道：“這也太黑了?！?p> “余慶堂的友情價。要不是提督，還沒這個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