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院長

　　人造太陽熄火，人造月亮升騰。

　　但這座名叫‘輝’的超大型城市中那仿佛爭鮮斗艷般的霓虹和投影布滿天際，宛如白晝。

　　這是一座不夜城。

　　自從有了源力者存在，人們的生活就開始不分晝夜。

　　屹立在星空之中的星耀酒吧，性感的女郎搖曳著身姿、晃動著手中的紅酒杯，企圖攀附來來往往走動著的某一位強大的源力者。

　　城市的陰影中，一些刻有紋身的黑勢力正在秘密交易，他們聚得快，走得也快。

　　黑市中，人頭攢動，一些非法獲取的資源在這里得以傾銷……

　　夜里帶頭活動的人幾乎都是源力者，往往一個源力者開口，就有數(shù)位甚至上十位的普通人爭相奔忙，為其服務。

　　這或許是這個時代的悲哀，同樣也無時不在刺激那些普通人的心，等這些普通人回家告訴自己的兒女，向其表明源力者的強大和特殊地位，激發(fā)兒女成為源力者的夢想，從而間接性的滿足自己對于權利和社會地位的渴望，這也許是份奢求，但他們除了幻想也別無他法。

　　月落日升，人造太陽緩緩煥發(fā)出光芒。

　　黑白轉換之際，星球警備所的源力者警衛(wèi)搭乘各自的飛行器，開始又一天的空中巡邏。

　　警用飛行器啟動時發(fā)出數(shù)道警報的聲音，聲響一出，城市隱秘處的黑市關上了大門，刻有紋身的黑勢力一哄而散，這座城市又回到了安詳、平和的氛圍。

　　……

　　高空中。

　　一架通體銀色的飛行器一閃而過。

　　這架飛行器長六米，高三米，寬兩米，外形酷似跑車，只是沒有輪子。

　　在空警的管制下，飛車在虛擬紅燈前等了兩分鐘，旋即‘咻’的一下消失不見，轉而在一棟公寓高層一戶人家的外接通道前穩(wěn)穩(wěn)停下。

　　“軒仔，麻溜的快上來，不然待會又要說我違停了！”齊銘在飛車中打通楊軒的電話。

　　不久，楊軒打開通道的門，用詫異的目光看向車內的齊銘：“才早上6點，不科學啊。”

　　齊銘多年來習慣性的睡懶覺，讓楊軒對于他今天這么早起多少感到有點驚訝。

　　齊銘橫了他一眼：“趕緊上來，別磨嘰，趁著離報道還有些時間，咱們去看望下老爺子?！?p>　　聽他這么一說，楊軒也明白了這家伙早起的原由，微笑道：“算你有良心。”

　　飛行器一側的門被齊銘操控著按鈕打開，楊軒走了進去，其內共有十個座位，他在副駕駛上坐好，等門關閉，飛行器‘嗖’的一下拉出一道尾焰，沒入城市雙向十六道的虛擬航空道路當中。

　　雖然身處在離地面數(shù)公里的高空中，但窗外的景色并不是一片蔚藍，而是一座座幾乎看不到頂端的高樓大廈。

　　還好現(xiàn)在只是早上六點出頭，并沒有遇到堵機的情況，飛行器按照導航智能飛行，路過虛擬高架橋，不到半小時便到達了此次早行的目的地——星空福利院。

　　福利院位于一個山頭之上，全名叫星空福利院，銀河星域，37號星區(qū)，78號開發(fā)星分院。

　　這里，是楊軒和齊銘共同長大的地方，福利院的老院長也是撫養(yǎng)他們長大的人。

　　距離上午9點到星空大學在城市設置的集結點集合還早，齊銘有生之年的一次早起想要來看望老院長，楊軒自然點頭答應。

　　即便齊銘不說，楊軒也會主動提議來看望老院長，因為老院長說過，看到他們兩個小家伙成功覺醒并邁入星空大學，老院長也就沒有遺憾了。

　　飛行器自空中落下，緩緩停在福利院大門前的一塊平地上。

　　楊軒下了車，凝望大門及附近的環(huán)境片刻，旋即深吸了口氣。

　　他有預感，這次估計是最后一次見那個教他為人處事、撫養(yǎng)他長大的老人。

　　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混合著踩踏樹葉和碎石的聲響，齊銘來到楊軒的身旁，看了一眼大門敞開的福利院，輕聲說：“進去吧?！?p>　　楊軒微微點頭，和齊銘一起朝著福利院走進。

　　一進大門就有一個院子，院子很干凈，即便院中種植的樹經常飄落樹葉，但這院中的地面仿佛一塵不染。

　　剛走進院子沒幾步，楊軒和齊銘兩人的身形就向右轉去，站定不動，看向右邊屋門前站著的一位老人。

　　老人滿頭白發(fā)，身軀有些佝僂，雙手相疊，掌心拄著根拐杖。

　　光看老人身形，仿若行將就木之人，卻見老人臉上雖布滿皺紋但和藹可親的笑容，又好像有一種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氣度。

　　這位老人，正是福利院的院長。

　　老院長看到楊軒和齊銘，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只是他的目光在楊軒的臉上停留得更久一點。

　　片刻后，老院長咧著嘴，語氣略顯蒼老：“站在門口干嘛，等著我這個老頭子來請你們進來？”

　　楊軒微微一笑，齊銘笑著撓了撓頭，兩人屁顛屁顛的向前小跑，跟著老院長進了屋。

　　沙發(fā)上，楊軒和齊銘坐在老院長對面，身形端坐著，顯得十分乖巧。

　　老院長慈祥地掃視兩人一眼，最后將目光放在楊軒的臉上，開口問：“覺醒了？”

　　楊軒眼含笑意：“嗯?！?p>　　然后他從兩邊的褲兜中各掏出一把錘子，齊銘的余光不經意的一瞥，頓時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老院長朝他瞪了瞪眼，他的兩只肥手立馬將嘴捂住，只是他的臉一抽一抽的，很顯然他憋笑憋得很辛苦。

　　“源器的外觀和它的戰(zhàn)斗力沒有任何關系，這是最基本的常識，有什么好笑的？”老院長批評了齊銘一句。

　　齊銘點了點頭，但他就是覺得好笑。

　　想想他的哥們，那可是星球第一天才，沒有覺醒象征騎士精神的大劍，也沒有覺醒橫掃八方的長槍，也沒覺醒簡單但粗暴的戰(zhàn)斧，偏偏覺醒了小錘子，雖然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雙源器，但他還是感到這件事十分可樂。

　　在他家里，小錘子是他專門用來敲釘子的工具。

　　面對齊銘的態(tài)度，楊軒表示無奈。

　　老院長搖搖頭：“幾點去大學報道？”

　　楊軒回道：“9點。”

　　老院長好似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邊吹著茶水飄出的熱氣邊說道：“那就好，你們去上了大學，我也該走了?！?p>　　話音一落，楊軒和齊銘面色怔了怔。

　　齊銘滿臉不舍，卻又目露希冀：“院長爺爺，能不走嗎？”

　　老院長放下茶杯，瞟了齊銘一眼：“養(yǎng)了你們十八年，我不累嗎？福利院從頭到尾就你們兩個孤兒，把你們送走了，福利院也該關門了，我也要去其余星區(qū)走一走、看一看，老待在一個地方，太無聊了?！?p>　　星空福利院，專門收養(yǎng)成為了孤兒的源力者后代。

　　但成為了源力者就能擁有長生的生命，隨著時間的推移，某個源力者的后代只會越來越多，最終形成一個大家族。

　　因此，源力者的后代中出現(xiàn)孤兒的情況是很少見的，即便死了某個親人，但還會有更多的親人存在。

　　也因為78號開發(fā)星才開發(fā)短短幾十年，并沒有深厚的歷史延續(xù)，所以這座福利院成立以來所收養(yǎng)的孤兒就只楊軒和齊銘兩個人。

　　“院長爺爺，您要去哪里，如果我們想要去看您的話……”

　　楊軒的話音未落，老院長便擺手打斷：“別來看我，老頭子我只是普通人，托了初始源力的福，能活到現(xiàn)在180歲我已經很滿足了，普通人的平均存活歲數(shù)是200歲左右，趁著我還沒死，還能走能動，世界那么大，我也要去看看?！?p>　　齊銘卻是笑嘻嘻地說道：“院長爺爺，世界那么大，去看看可是要花很多錢的，我有錢，您缺錢的時候聯(lián)系我，我給您轉賬！”

　　老院長笑了笑：“你們兩個能成才，而且都是初始源力為9的頂尖天才，對此聯(lián)盟政府給了我一大筆獎金，現(xiàn)在，我比你有錢?！?p>　　楊軒和齊銘兩人雙眼齊齊一瞪，感到不可思議。

　　他們兩個都是在戰(zhàn)爭星系被軍人抱回來的孩子，因為各自父母在戰(zhàn)爭中犧牲，而且他們也沒別的家人，這才成為了孤兒。

　　軍人犧牲，會有撫恤金。

　　楊軒拿到父母犧牲的撫恤金后，購買了大量的有關源力操控心得方面的書籍，這屬于源力者私人的心得是很貴的，他的錢早就用完了。

　　但齊銘不同，他可是軍人家族的“傳承人”，他的祖祖輩輩都是上過戰(zhàn)場的軍人。

　　但令人遺憾的是，他的祖祖輩輩都犧牲了，包括他的父母。

　　當齊銘接受撫恤金及其父母賬戶中的存款時，楊軒和他都嚇了一跳。

　　兩人看了看銀行存款記錄和備注，發(fā)現(xiàn)這筆錢正好是齊銘祖宗十八代犧牲所得的撫恤金的總和。

　　正因如此，齊銘可是正兒八經的大土豪，富十八代！

　　齊銘的事老院長當然知曉，所以當老院長說比齊銘有錢的時候，兩人屬實感到震驚。

　　同時，他們也又一次感受到了初始源力為9的天才的價值。

　　楊軒微微張嘴，好像是想開口說什么，老院長看了他一眼，溫和道：“孤兒，是不幸的，但你們可以換個思維想一想，孤兒的好處便是了無牽掛。”

　　齊銘低語：“可您是我們唯一的親人，我們怎么可能沒有牽掛？”

　　“所以我才選擇離開?！崩显洪L臉上的笑容不見，轉而一臉鄭重，“人的弱點有很多，但最容易被敵人找到的弱點就是他的家人。”

　　老院長微微嘆氣：“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你們都是頂尖天才級別的源力者，如果在你們成長的道路上有你們的敵人拿我來威脅你們怎么辦？”

　　楊軒和齊銘一臉呆滯，他們可沒料到院長爺爺竟會想得這么遠。

　　“如果強者的朋友都是強者，強者的親人也都是強者，那么別說敵人了，估計也沒幾個人愿意招惹這類人?！?p>　　“但我只是普通人，而且還沒多少年可活，我可不想在將死之前還給你們帶來麻煩。”

　　“所以，我走之后，你們就當我死了，把你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你們變強的路上，這是我離開前最后的一個愿望?！?p>　　聽到院長爺爺所說，楊軒和齊銘兩人都沉默不語，心情十分復雜。

　　此刻，老院長的眸中也露出了些難舍的神色，但又轉瞬不見，繼續(xù)以慈祥、和藹的神態(tài)面對眼前這兩個他一手帶大的孩子。

　　或許是離別在即，他老人家也打開了話匣子，跟兩個孩子說著這些年來發(fā)生的趣事。

　　滿滿的回憶撲面而來，楊軒和齊銘一邊回想一邊認真傾聽。

　　……

　　微風卷起一片落葉在院中獨自飄零，福利院的門口，佝僂著身軀的老院長目送一步三回頭的兩個孩子離去。

　　直至兩個孩子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淚水，乘坐著飛行器隱沒天際，老院長這才轉身，向著屋內而回。

　　一間古樸的臥室中，老院長來到書桌前準備收拾最后一件行李。

　　一個小型的銀色金屬箱擺放在桌上，老院長用枯老的手慢慢地撫摸充滿金屬質感的外殼，隨即將箱子打開。

　　箱子內，有一個凹槽，凹槽內空無一物。

　　老院長伸手輕輕撫弄著凹槽的內壁，手指沿著它的軌跡走動一周，他的指尖突然閃過一縷微光，源力霎時包裹了他的手指。

　　老院長用被源力包裹著的手指模仿著凹槽的形狀在凹槽之上的虛空仿佛在畫畫，不一會，一個和凹槽同樣形狀的用源力模擬出來的物什顯現(xiàn)而出。

　　這，是一把錘子，跟楊軒覺醒的錘子一模一樣。

　　與此同時，老院長的手出現(xiàn)波動，仿佛蛻皮一樣，手上的皺紋緩緩消散，露出了一雙完全不符合他這般蒼老模樣的年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