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喜歡我,對么?”,凌越忽然開口道,我心之一震,回頭看向他時,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盯著我看,我臉上的每一個微小細節(jié)他都盡收眼底。他并不關(guān)心答案,或許他覺得他已經(jīng)有了答案,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淺笑,道,
“為什么突然想看我的身體?”
我心虛地看向一旁,小聲說道,
“沒想看”
“哦?”
“花郁看的”,就不承認,能奈我何?
“敢做就該敢當(dāng)”,凌越道
我咬著牙,挺了挺,到底沒挺過他那審視的尖銳目光,便實話說道,
“因為做了一場噩夢”
“夢?”
“嗯,夢到一個很美麗的地方,像是座孤島,鳥語花香,挺招人喜歡的,然后我在溪水邊發(fā)現(xiàn)了你,咳,你樣子挺煞風(fēng)景的,怎么形容呢,嗯…你就想象下,你寡不敵眾被人群毆猛揍的樣子”
凌越不語,我覺得他是無語。
反正也都說了,干脆再多說點兒,于是我繼續(xù)道,
“還有你那身體,簡直了,后背插了好幾根箭,渾身的劍傷,傷口被水泡得都在發(fā)炎潰爛,還不停的有血淌出來,總之,要多瘆人就多瘆人,夢里我努力去救你,你那一張大白臉橫在我面前,還突然睜開眼睛,你還把劍擱在我的脖子上,你,你嚇到我了”
我平復(fù)下心情,凌越見我不再說了,他才開口問道,“沒了?”
“沒了”,這還不夠么
“原來你是想證明自己的判斷”,凌越道
“什么?”,我裝聽不明白,后來一想覺得自己很好笑,這么膚淺的推理,稍微動下腦子便會有結(jié)果的
“若是有傷痕,便證明丟失的記憶潛藏在夢中”
我淺淺一笑,說話帶刺兒道,“你什么都知道,可我對你,什么都不知道”
凌越默了默,對我說的話選擇性忽略,又選擇性的撿起前面的話來,
“離染他不會得到你的”
呵,他怎么就這么篤定呢?
“那可不一定,我曾經(jīng)或許喜歡他的”
“不會”
我抬起頭,“你為什么那么肯定?你怎么就能確定我的心之所向?以前或許我不喜歡他,以后或許我就喜歡他了”
凌越用手輕輕撫弄我的耳邊發(fā),“有我在,他就沒這個可能”
我推開他的手,輕笑道,“自以為是,離染的情書字字懇切,離染的禮物成馬車的往水荇宮里送,離染是離王啊,嫁過去我便是離后,地位,財富,到時候該有的我都有了,你怎知我會不動心?”
“你的心在我這里,他送再多亦是無用”
“我的心在我自己這里”
“隨你怎么講”
“我并非隨便講”
凌越笑了,他笑起來真好看,可此時此刻我不想看到他笑
“有什么可笑的”
凌越的鼻尖離我的好近,眼看就要貼上了,凌越低低的說道,
“因為,我看到了希望”
希望?
什么希望?
等我緩過神來的時候,凌越已經(jīng)出湯池了,
“你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答呀?”
“你到底什么來路?”
“你究竟是誰???”
“凌越?”
“喂?”
我一直在問,可那腳步漸行漸遠,正當(dāng)我要繼續(xù)發(fā)問時,凌越突然飄過來倆字,
“夫君”
“……”
我,湊。
“凌越,你個占我便宜的!”
“你個狂妄自大無恥之猴!”
“你個上茅廁都一定要便秘的綠青蛙!”
我氣得一直罵,可那位早跑了,唯有深藏在外一直隱身的賀櫪道了句,
“你能不能小點聲??睡覺呢!??!”
我,氣絕。
想問的問不出來,想拒絕的拒絕不了,想回憶的回憶不起來,想心情好點心情就是好不了,每一天,大概都是這樣的感覺。我蔫了好幾天,蔫到最后,程清前來請示我,
“枂閣主,今天的醫(yī)學(xué)課您還上課么?”
我沒好氣道,“身體不適,今天不去了”
“明天呢?”
“明天也不適,不去”
“后天呢?”
“后天依然不適,不去”
“大后天呢?”
我慨嘆他的執(zhí)著,便道,“或許去吧”
“哦,果然”,程清小聲嘀咕著
“嗯?”,他果然什么呢?
程清顯然還處于探索宇宙奧秘中,自言自語道,
“女人果然每個月都有這么幾天”
“……”
打發(fā)走了程清,我準(zhǔn)備睡一覺,偏偏這時花郁又跑了過來,
“枂閣主,溪溪谷有人求醫(yī)”
我衣服都解開一半了,看著胸前一片白花花,我又不得不重新穿上,身體雖乏,卻也不忘醫(yī)者本分,于是便隨著花郁,去了溪溪谷。
這是個中毒至深的病人,他已經(jīng)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即使找到了我,也很難讓他回天了我看了看他中毒的地方,眉頭緊皺起來,他的毒好生奇怪,傷口像是被利器所傷,一般人受傷了,流出來的自然是鮮紅的血,可這位卻不同,從傷口處漸漸滲出來的卻是墨綠色的血,量不多,但足以看清。難道這人中毒后,毒藥把他整個身體換血了不成?
“花郁,拿根銀針”
花郁聽話的遞上一根銀針,我拿著針,下意識的就準(zhǔn)備朝他的指尖刺去,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個動作分外熟悉。難道以前我也解過這樣的毒么?針已經(jīng)刺上去了,指尖那里流出來的卻是正常的鮮紅色的血,看著這個血,我腦中很自然的飄來了解毒方法,曾經(jīng)的記憶提醒著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嘗一下這血的味道,此時的血應(yīng)該是有甜味的,甜味越重,說明后續(xù)用的藥量越多,中的毒也越深,甜味越淺,說明中毒尚淺,可緩緩進行。此人已經(jīng)生命垂危,只是我也很好奇,這個病人中毒有多深呢?
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里的銀針上面,完全沒有留意周圍的動靜,正當(dāng)我要去嘗下銀針上血的味道時,花郁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角,悄聲說道,
“枂閣主,他死了”
死了?
我猶疑的看了一眼,那病人脖子一歪,真的死了,再去嘗試解毒已然沒有任何意義,可怎么就突然死了呢?他本應(yīng)還能撐會兒的!我正要上前去看個究竟,人卻被花郁拽住,
“枂閣主,不要看了,我害怕”,花郁小聲說道,拽著我還往遠處站了站,溪溪谷的人立刻圍了過去,擋在我面前,把我的視線堵得死死的
害怕?我愣了愣,死相很難看么?我覺得還算安詳呀,可轉(zhuǎn)念一想,這邊畢竟剛死個人,花郁一個小姑娘,她覺得害怕也是合情合理的呀
“枂閣主,求你了,我們快走吧,其余的事情交給他們解決吧”,花郁等不及我回答,邊拽著我邊往回去的路上走,最后硬是把我給拽走了,身后剩下的只有那些隨行人的哀嚎
這件事并沒引起我太長時間的關(guān)注,畢竟前前后后也就占用了我一柱香的功夫,而且每天接觸到的病人里,我總會遇到幾個中毒奇特的,今天的這一件真談不上什么新鮮事,于是和花郁聊了一路的天,我就徹底把這件事給忘了。
然而幾天后,我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和之前的夢有大量相似的地方。我仍然戰(zhàn)在硝煙四起的戰(zhàn)場上,周圍的軍隊在廝殺,有人在叫著,
“竹月!”
可我并不是竹月。
這一聲竹月叫得很是嘶聲力竭,而下一聲卻變得溫柔多了,
“竹月”
這是同一個人的聲音。沒等我再過多思考,夢的畫面很快就發(fā)生了改變,轉(zhuǎn)眼我便看到了一個房間,輕紗幔帳中我依稀看見床上躺著一個人,他的聲音淺淺的,在輕聲喚著,
“竹月”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床邊還坐著一個女人,隔著輕紗我看得模糊,猜測那人便是竹月吧。朦朧中,竹月握著他的手,輕聲說道,
“睡吧,只是皮外傷”
床上那人不再說話,很快房間里有了均勻的呼吸聲,竹月一直在注視著他,兩人的手也相互緊握著。竹月見他睡熟了,這才輕輕的從身上取出一根銀針來,短暫的猶豫過后,她便將那銀針刺入了那人的指尖上。
這個動作,不正是我之前做過的么?!
我猛地扯開輕紗,向那邊大步奔去,我唯恐夢會突然消失,祈禱自己千萬不要醒,我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人的傷口處,我終于到了床邊,無暇去看那人的臉,我只掀開他的衣服去一看究竟,果然,他的胳膊有個明顯的傷口,而那里剛剛落下一滴墨綠色的血!
啊,頭好痛。
又來,真的好痛。不僅頭痛,就連喘氣也跟著費力起來,胸口好悶,心臟也跟著猛抽幾下,痛!刺骨的痛!這種感覺究竟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我痛得已經(jīng)沒辦法去思考了,眼下不管是哪種,最重要的是讓自己快醒過來,只要醒過來一切就都好了,我瘋狂的勸自己趕緊醒過來,拼命晃動身體,可完全不覺得身體在動,哦對了,我可以求助,我努力開口說話,讓嘴動一動,可總覺得自己發(fā)出的聲音都是嗚嗚咽咽的,一個字都吐不清。醒過來醒過來,我不斷對自己說,可就是醒不過來。我決定讓自己平復(fù)下然后再試一次,對我來說這不是第一次了,可我第一次感到很無助。心更痛了,喘氣也著越來越費力,我覺得我快要窒息了。努力,冷靜,醒過來。我極力控制自己的身體,使勁晃動著,心越來越痛,痛得我意識模糊起來,我繼續(xù)努力著,終于在意識失去前,我成功讓自己跌下了床,心已經(jīng)痛到極點,我突然覺得口中有異物,似是液體,接著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將口中的異物全數(shù)噴了出去,接著,意識徹底離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