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病房內(nèi),依舊是只有一張孤零零的病床。
可那床上,身穿條紋病號服,倚靠在床頭的人,卻已經(jīng)不是大臉。
而是一個胖乎乎的大姐,滿頭盡是金棕色的羊毛小卷。
頭發(fā)短而茂密,乍一眼看去,頗有幾分泰迪的神韻。
此時正倚靠在床頭,手里拿著識字卡片,神色認(rèn)真地辨認(rèn)著。
嘴里還喋喋不休,念著些啼哩吐嚕的“咒語”。
床邊的小板凳上,則坐著一個肥頭大耳的光頭男子。
濃眉大眼,胡子拉碴。
后脖頸上,脂肪堆疊,擠出三道深深的皺褶。
T恤和短褲上,盡是LV的炫彩LOGO,看得人眼花繚亂。
手上的大金表,更是貴氣逼人。
腳踩一雙人字拖,左腿的腳踝處,還紋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虎頭。
右腳踩在地上,左腳蹬在那病床底架上,儼然一副大哥做派。
看樣子,應(yīng)該是這大姐的老公。正陪著她,練習(xí)看圖識物。
趙喆在門口,這么賊溜溜地探頭張望。倒是惹得那金表大哥,十分不爽。
兩條宛如毛毛蟲一樣的眉毛,倏然立起。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目不斜視地瞪向趙喆。
既警惕,又疑惑地,等著趙喆的回答。
一看這架勢,趙喆不由慌得一批。
急忙后退一步,看了看病房的門牌號碼。
沒走錯啊!
趙喆疑惑地,撓了撓頭。稍微調(diào)整表情,面露微笑。
咽下一口唾沫,客客氣氣地,向那大哥詢問起來:
“大哥,我是來探望朋友的?!?p> “他之前,住這兒?!?p> “您知道......”
話還沒說完,那大哥眼睛猛地一瞪。就好像被什么東西,扎了屁股似的。
“噌”地一下,從板凳上竄起。
怒氣沖沖,兩大步便走到病房門口,一把將趙喆推出門外。
猛地關(guān)上了病房門,“喀噠”一聲,反鎖起來。
一邊翻著白眼,一邊嘴里憤憤道:
“不知道!不知道!”
“呸!真他娘的晦氣!”
被他這使勁兒一推,趙喆直接一個趔趄,連連后退。
差點就撞上身后,正抱著一摞病例,匆匆路過的小護士。
那護士也被嚇了一跳,很是疑惑地看著趙喆,開口問道:
“您找哪位?”
趙喆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那緊閉的房門,拉著那護士,走到一旁。
壓低嗓門,神色誠懇。指著剛才那病房,小聲詢問道:
“差點撞到你,實在是不好意思?!?p> “我是來探望朋友的?!?p> “這間病房,之前的病人,是出院了嗎?”
這話一出口,只見那護士眉毛隨即皺了起來,仿佛若有所思的樣子。
趙喆看著她那思考的模樣,急忙繼續(xù)補充道。
“頭發(fā)都剃光了,特別瘦,臉上還有三道疤。”
“你有印象嗎?”
聽完這話,那護士眉頭反而擰得更緊。神色頗為復(fù)雜的看著趙喆,輕聲開口:
“我知道?!?p> “但是那人,三天前就已經(jīng)走了啊?!?p> 趙喆一聽,心說——想不到這大臉恢復(fù)的還挺快,這就出院了。
他這病一痊愈,水庫陰陽眼的下落,也就好打聽了!
自己這一肚子的疑問,也總算有個解決的出路。
看著那緊閉的房門,趙喆心里不由松了口氣,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
但心里還是不由嘀咕起來——
剛才那金表大哥,也真夠暴躁的。
大臉那樣子,雖說是狼狽了點,可也不至于讓他如此深惡痛絕。
怪矯情!
于是,趙喆連忙拉住那護士。激動地,繼續(xù)開口說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謝謝!”
“謝謝!辛苦了!”
結(jié)果這話一說完,那護士整個人都猛地一怔,忙不迭地退后一步。
眼神中盡是詫異與機警,拿出觀察病人的姿態(tài),上上下下地審視起趙喆。
她這一副神情,倒是把趙喆也弄得一頭霧水。
眨了眨眼,摸了摸臉,喃喃開口問道:
“......怎么了?”
那護士正色看著趙喆,緩緩說道:
“我的意思是,人,沒了!”
最后這三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在趙喆耳旁轟然炸開。
原來,三天前,大臉根本不是出院。
而是死了!
趙喆只覺得胸口十分憋得慌,心里有無數(shù)個疑問,卻又如鯁在喉。
一瞬間,大腦空白。
只剩下“沒了”兩字,不停地在耳旁回響。
那護士看著他這失魂落魄的模樣,扯了扯嘴角,很是熟稔地開口安慰道:
“先生,您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
“但還請您節(jié)哀。”
說完,便抱著病例,快步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趙喆呆呆地矗立在原地,看著那扇緊閉的病房門。
回想起不久前,和老耿一起過來時。大臉那柴棒一樣的胳膊,滿是血痂的腦殼。
都還歷歷在目,異常清晰。
現(xiàn)在,人卻已經(jīng)沒了。
雖然當(dāng)時,大臉的狀態(tài),就已經(jīng)不大樂觀。
可這突如其來的噩耗,還是讓趙喆有些難以接受。
大臉一死,這水庫陰陽眼的下落,怕是再也沒處去打聽了。
趙喆能想到唯一的線索,就這樣徹底斷了。一股強烈的沮喪,瞬間洶涌襲來。
背靠在走廊的墻壁上,抬起雙手,用力搓了搓臉。
現(xiàn)如今,要想打聽這陰陽眼的門道。
能夠想到的辦法,可能只剩三條了——
齊德隆、老耿、王晨曦。
趙喆揉了揉眉心,仔細(xì)權(quán)衡起來。
齊德隆這糟老頭子,賊奸溜滑。他對趙喆所說的話,自然也是真假摻半。
最重要的是——
這人雖說是個奸商,但卻也是個絕對的忠仆。對王老太太這棵搖錢大樹,那是別無二心。
陰陽眼的事情,如果是涉及到王老太太隱私的秘密。怕是打死他,也不會透露半個字。
老耿倒是個不錯的選擇,雖說他知道的內(nèi)容可能很有限,但總比沒有強。
不過他最近忙著出貨,關(guān)于大臉的噩耗。還是等他處理完手頭的明器,再告訴為妙。
到時候,也正好讓他把昨天沒說完的事兒,繼續(xù)往下講。
至于王晨曦,她所了解的信息,應(yīng)該最多。
而且,身為王家人。
對于這二十多年來,王老太太如此勞民傷財,四處搜尋陰陽眼的原委。
王晨曦,必然是最清楚隱情真相的人!
可是,要從她嘴里套話,那無異于是天方夜譚。
趙喆思慮無解,不由心生糾結(jié)。四周的空氣,仿佛都開始變得壓抑。
于是,快步走出住院部大樓,一屁股坐在了花壇邊那長椅上。
手肘拄膝,垂下頭,盯著地面,兀自出神。
突然,一只手,卻從身后,猛地一把捏住了自己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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